在内阁大学士中,四殿二阁大学士里,中极殿大学士最尊,然后依次建极殿,文华殿,武英殿,文渊阁,东阁。
而张四维之前官职正是少师兼太子太师,吏部尚书兼中极殿大学士。
现在张四维若是回朝,一般是以原官复任,但中极殿大学士已是被申时行占去了。
你张四维要当首辅,又以什么名义呢?天子给创造个皇极殿大学士的名头?还是申时行再把中极殿大学士的位置让出来。
所以这一道圣旨意思很显然,天子的意思,就是让你张四维不要回来了,死了这个心吧。但是我们话又不能说的太透。
同时此举也是定了申时行的心。
林延潮心道,原来真正历史上张四维回来不回来都没他的事啊,天子已经决定首辅就是申时行。
外面申时行与张宏说了一阵子话,然后张宏就回宫了。
林延潮见此立即步出向申时行道贺。
申时行微微笑着,林延潮此刻可以感受到他的心情,张四维的威胁终于退去,有了天子支持,从这一天起他就是大明朝真正的首辅。
申时行将圣旨放在香案上,却生感触道:“当年凤鸣兄离朝前,曾与我道了一句'夫首相者若天行,有春则必有夏'。当时老夫知其意,他担心老夫夺他首辅之位,所以我与他说,我并非恋栈权位之人,将来凤鸣兄回朝时,我必退位让贤。”
“但是这几年,凤鸣兄那些在言路的门生屡次上疏攻讦于我,甚至牵连至你。最后老夫甚至到了辞相的地步,延潮,你可知老夫之心情吗?”
林延潮道:“张蒲州好玩弄计谋,故而百官惧而从之,恩师以恕道待人,故而百官敬而附之。陛下所指也是顺应人心。再论平定云南边事,治理黄河水患,恩师居中运筹帷幄,为国家殚精竭虑,此等安邦定国之功,陛下都看在眼底。所以并非是恩师有意与张蒲州争什么,而是陛下指定了恩师啊。”
申时行笑着捏须道:“延潮,此言甚合我意,老爷也记得在云南,黄河两件事上也你帮了不少忙。”
说话之间,申时行的儿子,门生,以及有的官员已是闻讯上门来道贺。林延潮这时也就功成身退。
圣旨下达后,申时行终于坐稳了首辅的位子。
这时万历十三年也到了尾声,来年是会试之年,故而到了年末的时候,各省的士子千里迢迢赶来京师,以备参加来年春闱。
故而这节前的京城里,也是更加热闹。
各个衙门封印后,京里已是汇集了三千考生。
林府上下也是筹备年货,然后准备过年。
至于老家也是来人,除了给林延潮捎来东西,林老爷子也给了他一封家信。
家信里说,族里老人商议过了归宗于水西林家。
林延潮看了林老爷子的信,也是感慨良多。
濂浦林氏是闽县林氏,被称为东林。至于水西林氏,则在于侯官,被称为西林。西林也是科举大族,世代进士如此。
说起东林,西林还有一个典故。
水西林的林春泽与濂浦林氏的林炫同为正德甲戌科进士,同朝为官。据说一天,正德上朝时问“林卿家”,两人一同答应。因为二人同籍,后为了区别,天子称二人为东林卿家,西林卿家。
后来福州府里东林,西林并称。
而林延潮祖上也是出自水西林氏,但因为是支族分出去的早,又兼之科举上一直没什么建树,所以两边渐渐没了来往,各自修谱。
这一次林老爷子露出了归宗之意,之前来信问过林延潮的意思。
林延潮知道这件事在林老爷子心底的分量,就如同申时行当年中了状元后一定要归宗申氏一般,这都是符合时人的习惯。
九百九十八章 儒学正宗
对于是不是要归宗,林延潮心底没有执念,这大概也是每个穿越者的想法,现代化进程,大家都在迁徙,在哪个城市扎根后,往往就生出哪个城市的人想法。
至于下一代,对于籍贯这些观念更是淡泊了。
但有道是,树高千丈,落叶归根。
为何在海外多年的华裔,念念不忘回家寻根问祖,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所以林延潮来到这个时代,就是入乡随俗,此事自己或许没有那么看重,但是对整个钱塘林家村的人而言,他们心底都是有归宗的期望的。
所以林延潮就答允了。
现在在信中,林延潮已知道水西林家已是答允让林家归宗,林老爷子十分的高兴。这一次水西林家有子弟上京赴会试,林老爷子写信顺便托林延潮照看。
林延潮心想原先还可以收留,但现在自己是侍讲学士,殿试读卷官,所以还是要避嫌。
但把他们安排在会馆里住着也不好,这不是待客之道。
于是左思右想林延潮就与林浅浅商量,老是住在濂浦林家的屋子也不好,不如动笔钱,在国子监居所的左近买一座宅子,准备将来作为居第。
林浅浅就答允了,不久看房买地,新买宅子费了一百多两银子,在京师里不贵也不便宜。
屋子是间老屋,若要作为官员府邸那需翻修一下,但不认真的话,也可以对付一下。买下这宅子后略一收拾,添些家具器什什么的,就可以让人先住着。
这一下总算完成了林延潮一直积攒下来,念念不忘在京城买房的心愿。
万一几百年后,小小小N延潮对京师的房价一筹莫展,突然他爹拿张房契告诉他,咱家在北京那有祖传的院子,在国子监那,是祖祖祖N 爷爷传下来的祖宅……听到消息的那一刻,有没有被爽到?有没有感觉是活在梦里?以后不愁没有女盆友了?
哎,林延潮又回想道自己,我穿越前如果有这等好命就好了,整天还要看领导脸色?不存在的。
至于这百多两银子,对于林延潮,不,是林浅浅的身家而言,根本不值几个钱。不知为何平日林浅浅抠抠索索的,但对于投资这样的固定资产,她却是向来出手大方。
不过这些都是浮云,眼下对于林延潮而言有一件大事要办。
林延潮放下这一封信,外头有人来禀:“郭主事到了。”
林延潮闻言欣然道:“快请!”
林延潮出屋将郭正域迎进了屋子。
“先生!”郭正域笑着道,“年节将至,学生不才带了些家乡土产来上门。”
林延潮道:“你我之间还闹这么多虚礼,对了,我上次给你带的药膏敷了没有,天阴时腿痛有没有好一些?”
郭正域抚着腿笑道:“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