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大明 第724节

就在这天午后,大批的锦衣卫突然就动了起来,直闯进数个重要的衙‘门’,将其中的一些官员都给锁拿了去,有他们的同僚想要阻拦,想要问个原委,但这些凶神恶煞般的家伙却根本懒得搭理,只一亮腰牌,再一晃手中的钢刀,就推开了想要理论的人,带了目标就走。

一时间,京城各大衙‘门’皆是人心惶惶,生怕锦衣卫下一个逮捕的会是自己。也在同时,众人才猛地发现锦衣卫这个可怕的机构依然是那么的蛮横与霸道。

事实上,自从杨震做上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后,他行事向来低调,几乎很少和朝中官员起什么冲突,更别说随便拿人了。

在这么过了些年后,朝廷里的人都开始渐渐淡忘锦衣卫以往的所作所为,开始有些不去留意这个特殊的衙‘门’了。就是杨震这个锦衣卫大头目,在常人眼里也不过是个深得天子宠信的宠臣罢了,实在没什么可畏的。

但这次,锦衣卫突然如疾风暴雨般的抓人拿人,却让朝中群臣记起了曾经那个威风八面,骑在众人头上作威作福,却无人敢惹的锦衣卫!

而更可怕的是,如今的锦衣卫因为杨震和天子的关系,竟比以往任何一支锦衣卫的力量更大,让他们连反抗的办法都拿不出来。另外,很快地,他们也从被拿之人的身份上想到了锦衣卫拿人的根据——这些被突然捉拿的官员,都是这两日上疏要求天子立太子的官员!

这是天子在面对群臣的‘逼’宫后所做出的反击么?一想到这个,众人在心惊之余,又很有些愤怒的感觉。我们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立长立嫡才是根本大道,岂能让天子因为一己之‘私’便随意妄为?

受到内心正道鼓舞的群臣当即便自发组织起来,直奔皇宫请愿,希望陛下赶紧把人给放了。

对此,天子的反应却是——朕身子颇感不适,概不见外臣!——得,他来了个避而不见,让这些臣子们吃了个闭‘门’羹。

这一下,群臣顿时就傻了眼了,就如举起了千斤巨锤向前挥击,却一下打在了棉‘花’上一般,完全没有半点反馈哪。他们总不可能为了救人就直闯宫‘门’,一定要见天子吧,那样别说救人了,就是他们自己都得给搭进去。

可他们也没有胆子跑去锦衣卫要人哪。就是以前,他们也是尽量不和锦衣卫有什么接触的,更别说现在了。现在去了,只怕自己会成为被拿下的其中一员。

前后左右的路都给堵住了,这让群臣首次发现自己是那么的没有用,虽然有口有笔,可当没人听他们的话,看他们的奏疏时,他们就什么都不是了。

最终,当所有人都无计可施,走投无路时,大家便把目光聚集到了内阁首辅申时行的身上。现在能解开这个死结的,似乎也只有他申阁老了。

说实在的,作为一个官场老油条,一个比涂了油的泥鳅更滑溜的老官僚,申时行是真不想搀和进什么太子之争的事情里去。因为他年纪已经很不小了,天子才不过二十多岁年纪,自己怎么可能挨得到下一任天子继位呢?对他来说,现在已位极人臣,该做的就是把本分的职责做好,然后静等着退休便可。

当然,他也不会蠢到在这个节骨眼里站到群臣的对立面去,那即便他是首辅大臣,怕也扛不住哪。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中立,两部相帮。

正是因为怀着这样的想法,申时行在最近的这场风‘潮’里总是显得很沉默,无论是天子提出要立朱常洵的试探也好,群臣的反弹和随后的请立朱常洛的要求也罢,乃至近日的一事,他都只是冷眼旁观,没有任何的表示。

但现在,他这个看戏的却被众人给挤到了台上,居然让他唱这个主角了。这让申阁老只能长叹一声,却也无可拒绝。

因为他的身份摆在这儿,在如今没有宰相的大明朝,他这个内阁首辅便是群臣之首。既然是臣,自然就该和他们同一阵线。

看着面前这些熟悉的面孔,申时行连连苦笑。既已无可拒绝,那就只能答应他们的请求,但同时,他也有自己的要求:“此事上尔等确实有些闹得太过分了……就此,老夫可以代你们去求求情。不过,老夫也只能去求见天子,至于锦衣卫那里,老夫怕也是没有什么办法的。”

群臣一愣,但随即还是纷纷点头表示赞同,这也总比他们全无一点办法要好些吧。至少内阁首辅要见皇帝,天子总不能继续避而不见了吧?

于是,在众人殷切的目光注视下,申阁老赶去了皇宫求见天子……

第一千一十章 阁老与都督(上)

在颇显空旷的殿宇之中,两人相向,一坐一立,坐者是君,立者是臣。更新快无广告。

君是当今大明天子,已偶露峥嵘的少君万历,臣则是内阁首辅,已渐入暮年的老臣申时行。在见礼之后,这一君一臣居然良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万历对于接见申时行心里是颇不情愿的,他也怕自己被这位油滑精明的老臣给看破或说服。但对方毕竟是三朝老臣,且位极人臣,不可将他与其他官员等同起来,只能勉强召见了。

而申时行,在这一次近距离地看到天子后,心里也是一阵感慨。这位年轻的天子在不知不觉间已真正拥有了王者的风范,让他一时竟有些敬畏,不敢随意开口。

但责任在身,申时行又不能不开这个口,便在提振了一下心气后道:“陛下,臣今日唐突拜见只为一事——近日锦衣卫突然大肆拿捕各衙门官员,可是出自陛下的谕旨么?”本来还打算绕圈子,委婉说话的他这时却因为心中的忌惮居然问得如此直接,话一出口,连申时行自己都不觉有些吃惊。

万历也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如此直白就兴师问罪来了。好在此事上他早有准备,倒也不显得有多慌张,只是微一点头:“不错,这正是朕叫锦衣卫去办的。”

“不知这些官员所犯何罪,竟要劳动锦衣卫?”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问了,那就一直强硬下去吧。

万历似笑非笑地看了对方一眼:“申阁老你身为内阁首辅,怎会不知个中情由呢?这些人目无君上,随意编排议论朕之是非,朕身为天子难道就不能将他们拿下小惩大诫一番么?”

“这个……”申时行的话语便是一窒,他没料到皇帝的回答竟如此直白,这让一向油滑的他都有些难以接招了。好在他在官场沉浮日久,早炼出了过人的心智与胆色,很快便又说道:“这些官员的奏疏纵然有不周之处,毕竟也是一片拳拳的为国之心哪,还望陛下莫要因一时之气而伤了他们,这可是堵塞言路的大事,不可不防哪。”

“朕刚才说了,这不过是小惩大诫罢了,自不会太过为难他们。不过……”说着便是一顿,眼中却有闪烁的精芒。

本来听他这么道来申时行还稍微松了口气,但随后听到又有转折,便心里又是一紧,赶紧问道:“陛下还有什么顾虑么?”

“不过有件事情朕却是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的。”万历看着申时行,用恨恨的语调道:“朕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如此胆大,居然把这等妖言给散播了出来,致使百官如此议论纷纷,就是后宫也不得安宁。”

被皇帝如此幽幽的目光一盯,申时行不觉打了个突,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有些诧异道:“难道陛下以为那一文是朝中官员所作?”

“除了他们,朕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有这等胆子与本事了。所以,在查出此事的真正元凶之前,人是一定要抓,更不会放的。”万历终于把自己的底线给说了出来。

申时行顿时就有些急了:“陛下,臣以为此事很值得商榷,或许并非您所想的那样……”他确实不认为这个一文是朝中某位官员所作,便想要代为解释一番。

只可惜,皇帝压根不给他这个机会,只一摆手:“到底如何,朕已把一切都交托给了锦衣卫的人,你有什么话大可与他们说去。朕累了,有别的什么事情待过几日再说吧。”说着,身旁的太监已上前扶起了皇帝,后者便缓步离开了这处偏殿。

这让申时行很有些无奈,皇帝都这么说了,还下了逐客令,他作为臣子的还能如何,只好再度跪下,以大礼送天子离开了。

待申时行从皇宫出来,身边顿时就围上了一圈的官员,他们都急着要知道此行的结果呢:“怎么样,陛下可有改变主意么?”

“申阁老,陛下是怎么说的?”……

面对着众人殷切的目光,申时行不觉有些羞愧汗颜,半晌才道:“陛下心意已决,根本不给老夫劝谏的机会哪。只说他叫锦衣卫拿人是为了查出那一文出于何人之手,查不出这一点,只怕是……”

“这如何使得?”

“是啊,倘若他们一日查不出来,这些官员就要关上一日,一年查不出,就要关人一年么?真真是岂有此理!”

“就是,此事断不能就这样下去……”众官员纷纷说着反对的话,有一点他们没有提出来,那就是谁也不敢保证锦衣卫的人不会继续拿人,甚至连自己都被拿到诏狱去哪。

虽然近几年来的锦衣卫颇为低调,但正所谓哥虽不在江湖,但江湖依然有哥的传说,锦衣卫当初的种种可怕手段大家还是深有体会的,只要一想起有可能被抓着投进诏狱,他们便是一阵心慌,更别提到了那里还可能遭受非人的折磨了。

但这些人也就只敢在这儿叫嚷几句罢了,真叫他们去和锦衣卫闹他们还真没这个胆子,所以最终所有人的目光都再次落到了申时行的身上,这等大事,还是得由他来做主哪……

被这些家伙用企求,期盼的目光盯着,申时行就感到一阵头大。本来自己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的,怎么最后反倒是杀在了第一线了?而更叫他气闷的是,这事上自己还真就推脱不了,谁叫自己有着百官之首的虚名呢?而且,事情都已经接下来了,也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在沉默了半晌之后,申时行便是一声长叹:“也罢,我再帮你们这一遭便是了,去和锦衣卫的人打打交道。”

众人听他这么道来,心下便是一喜,刚欲道谢,却见申时行又道:“不过在此之前本阁却还有几句话要说。”

“但请阁老训示。”此时的众人那是相当的虚心,满是谨受教的模样。

“有句丑话要说在前面,本阁这么做是为了大家,却不只是为了替你们保住颜面。天子已直言要查出那散播妖书的元凶,所以要想救其他人,这个元凶是一定要被确认的,你们明白我的意思么?”申时行正色道。

众人互相看了几眼,便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申时行又道:“你们中间可有那真正的元凶?若有的话,现在便站出来,本阁或还能帮他说说话,不然一旦是被锦衣卫给查出来的,结果就不必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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