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大明 第435节

但徐瑛当即就瞪了他一眼:“不成。父亲他最近因为天气转凉身子一直不爽利,我身为人子怎能因这么点小事来烦着他呢?你们给我听明白了,这事绝不可让里面的人知道了,听清楚了么?”后面一句话语气很是不善。

徐立德两人打了个激灵,知道自家三爷主意已定,便赶紧答应:“小的记住了。那咱们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徐瑛再次皱眉,说实在的,这种被动的局面他还真是几乎没遇到过呢。以往任何事情,只要把徐家的招牌亮出来,就能轻松解决,就是巡抚一级的官员也得给徐家面子,给予他们各种便利与帮助。

在又是长时间的沉默后,徐瑛才说道:“既然他们是借口邓家土地一事跟我们出的手,那就先把这一关应付过去吧。你们把那邓家的人都给我看住了,无论用任何手段,都必须让他们为我们说话,明白了么?”

“是……”

“还有,那疯子县令这次有了锦衣卫撑腰一定会搞出更多事情来,我们必须有所应对才是。叫人去松江府那儿传话,让知府袁杰给他压力,叫他尽快收手!”

两名管事再次答应。随后见他没有其他吩咐了,徐立德才小心翼翼地道:“三爷,之前扬州黎家所以出事就是因为被人找到一个突破口后不断以相似案件控告入狱的,咱们不能不防着杨震故技重施哪。”

“嗯?”徐瑛微一转念,便了然地点下头去:“这一点确实也要有所防范,这样吧,你派人把那些与我们家有过田地房产买卖的人家都给联系到了,无论用什么方法,都必须稳住他们。还有,若是县衙主动去问他们,就让他们报个正常的购买数字吧,反正县衙里的字据都已被烧光了,他们想查也无从查起。”

两人再次领命,然后急匆匆地去召集手底下的徐家奴仆办事了。只是这临时抱佛脚的行为,真能有什么用处么?

至少在邓家这件事上,他们的行动已然迟了一些。在徐家人还在指派人手前往邓家拿下邓涛时,他已经被几名锦衣卫给堵在了自家的店铺之中。

作为一个小商人,虽然邓涛比起自家那书呆子般的兄长来要精明许多,但在这些个锦衣卫面前,却是实实在在的弱势了。几人只是把话一说,他便不敢有丝毫的反抗与挣扎,当即就跟着他们去了县衙。其实别说来的是可怕的锦衣卫了,就是寻常的县衙差役,那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商贩敢反抗。

有了这么个人证在手,蔺县令是彻底安下心来了,至少这起案子上,县衙已占据了完全的主动,只要顺着这个思路往下审,给徐家按个仗势欺人,霸占他人田产的罪名是一定少不了了。而且他还想到了更远的事情,一旦这事真能给徐家定罪,那么对华亭及周边其他地方的百姓来说就有了一种可能,说不定那些被徐家欺压的百姓也会来县衙告状了。

对于这一点,杨震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的。扬州的黎家为什么会最终彻底破亡,就是因为这一连串的连锁反应。不过他也很清楚,徐家毕竟不同于黎家,同样的招数对徐家未必管用,但这终究是个办法,怎么的也得试一试。

只不过在一更左右,却有兄弟带回了一个不那么叫人高兴的消息:“徐家连夜出动了不少人,我们盯在那边的人手不是太多,只跟了其中两路。发现他们是去了县城里的一些寻常百姓家中,听他们的对话,似乎是在威胁那些人家不得因土地买卖之事去县衙告状……”

“反应还真是不慢哪。”杨震闻言似笑非笑地赞了一句:“这徐家虽然在华亭县一贯一手遮天,但倒也没有自大到不把官府放在眼里的地步。”

“大人,那接下来咱们的事情可就不那么好办了。”胡戈有些不安地道:“咱们的本意是以邓家一案为契机来引出更多人对付徐家的,可现在,这计划恐怕是不成了。”

“这一点我也曾考虑过,不过这却无碍大局。他们不上衙门来告状,难道咱们就不能找上门去向他们询问情况么?”杨震嘿笑着说出了自己的应对之法。

在这个民不举官不究的时代里,也只有杀人这样的大案子才会让官府主动放下姿态派人去查问百姓的情况。而像这种即便放到几百年后也只能算是民事案件的事情,官府一向只是被动地接受百姓诉讼而已。

这一思维定式不但胡戈转不过来,就是被人称作疯子县令,行事不照着规矩来的藺文宾也一样想不到。但被杨震这么一说后,两人却是精神一振,觉着这事还当真可行。

可很快地,藺文宾脸上的惊喜之色又是一敛:“此法虽然有些出人意表,但若他们也想到了这一层,并让那些百姓说对他徐家有利的话呢?”以徐家在华亭县里的势力,这种事情并不难办。

杨震再次露出了一丝冷笑来:“我是巴不得他们这么做的。这样一来,我们就更能把这案子往大了闹了!”

“嗯?此话怎讲?”藺文宾很有些诧异地看着杨震,疑惑地问道。

不过这一回,杨震却没有把自己的答案道出来,只是笑了下道:“现在一切都还没有确定呢,先不谈这个。咱们当下最要紧的,还是把邓家的案子完全落实了,让徐家摆脱不了夺人田产的责任。这第一步完成之后,才能进行第二,第三,乃至于第四步!”

藺文宾再次一愣,他没想到杨震竟已有了一系列的计划了,而且这其中,必然有不少是自己完全不知道,也想不到的。直到这一刻,他才想到了对方是让朝野人等闻风丧胆的可怕的锦衣卫,他们行事向来狠辣而周密,这让他不觉心下有些发寒。

但一想到徐家的种种行为,他又觉着或许让杨震这些锦衣卫来对付他们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这或许就叫作以毒攻毒,又称之为恶人自有恶人磨吧!

第六百十三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中)

次日一大早,关于徐家霸占邓氏田产一案继续在华亭县衙的大堂之上开审,而这一次,那些在场衙役与官吏们的精气神可就与昨天大不相同了。

昨日在这些人眼里,不过是一场闹剧,是这个疯子县令在孤立无援,无法可施的情况下所做的无力挣扎而已,这案子无论他怎么审,最终也不可能向着不利于徐家一面发展。

但现在,情况却不同了。随着锦衣卫的突然介入,此案已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尤其是他们还得知就是那邓涛也已落在了锦衣卫手里,这案子就更对徐家不利起来。不过在他们心里,却依然存着一个坚定的看法,徐家在县中的地位和权威是不可能因此有多少动摇的。

可既然有了锦衣卫在旁虎视眈眈,这些地位低下的衙差和县衙官吏自然不敢再如以往般放肆,和县令对着干,所以今日这堂审一上来,气势就远胜昨天,只一声威武,就喊得刚被押上堂来的徐昌心里一阵发颤。

有杨震在一旁撑腰支持,蔺县令的气势也起来了,在一拍惊堂木后,便盯着徐昌喝问道:“徐昌,经过这一夜,你可想明白了?是否肯将自己所犯下的罪行如实向本官交代?”

不知是因为堂上气氛的压力,还是因为昨晚在狱中吃了苦受了惊的缘故,此刻的徐昌可比昨天要萎顿老实得多了,都不用藺文宾叱喝,便已乖乖地跪在了下面。现在听到这喝问,他的身子又是一震,竟有些恍惚而未能立刻回绝。

这一晚上的煎熬对他来说确是不小的折磨,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作为曾经有过功名,之后又托身于徐家当了管事的徐昌来说,之前这多年下来,还从未吃过这种苦头,竟要被关在只有几捧枯草的小牢房中,周围还尽是些地位卑贱的罪犯。

而更让他感到无法忍受的,是这一夜里,徐家居然没能把他从牢里救出去,这放在以前都是无法想象的。可这一夜,别说来人将自己救出去了,就是进来个熟识之人跟他面授机宜或是安慰一番都不可得。这种来自内心的不安和恐惧感,让本来很有自信的徐昌已变得有些疑神疑鬼起来。

“难道我徐家真的怕了这些锦衣卫?又或是,他们已达成了某种协议,以牺牲我为代价来换取息事宁人?”这两个念头不时地在徐昌的脑海里翻转着,即便此刻上了堂来,依然没有半点停歇的意思,让他的心更加的纠结不安。

直到蔺县令不满地再次一拍惊堂木,将刚才的问话重复了一遍后,他才有些回过魂来,目光先是茫然地在堂外一扫,却发现今天并没有如昨日般围满了听审的百姓,自然也就找不到可以给他安慰的徐家人了。这让他的心里更是一沉。

但这罪名他却是怎么都不敢认下来的,若认了,那就是对徐家的背叛,如此一来是个什么后果,他可是太明白不过了。所以在略一迟疑后,徐昌当即摇头道:“大人此言还恕小人无法回答,我徐家一向奉公守法,谨遵大明律令行事,如何都不会犯下罪过的。”

“是么,那你对昨日之事如何解释?”冷笑之后,藺文宾便即追问道。

“大人容禀,此事其实是有其特别原因的。”好在昨天被关进牢中之后徐昌也不是完全没了主意,至少这一晚时间,还是让他想到了个不错的应付县令责难的借口,现在被再次问到,正好可以拿出来回答。

在略一顿后,徐昌又继续道“昨日大人问小的为何我徐家购得邓涛七十多亩良田却只需要花费百两纹银,实在是因为这笔买卖只是我徐家与他之间债务往来的其中一小部分而已。

“当日那邓涛欠了我徐家近两千两纹银的债,为了抵债,他便拿出了田产以及其他一些财产。而在最后做帐的时候,我们因为一时疏忽,又因为无关紧要,这才有了这么一张字据。大人若是不信的话,大可以去问我徐家之人,是不是这么回事!”虽然这个借口依然有着问题,但他相信已足够应付这个县令了,而且徐家难道会否认这一点么?

“哈,还真是找的好借口哪。”听了这说法,一旁的杨震都不觉笑了起来,像他这样随口编造理由的,完全是顾头不顾腚的做法,压根就没想过会被当事人揭穿哪。

审案的藺文宾也露出了一丝异样的笑容来:“这不过是你一家的借口而已,可有人证物证么?”

“这……”徐昌一愣,这自然是没有实质性证据的。

“但本官这儿却有一人能证明你所说的都是假话。”藺文宾说着把脸一板,喝声道:“将邓涛给我带上来!”

只片刻工夫,一脸瑟缩胆怯的邓涛便被几名衙役给带上了堂来。在给县令磕了头后,他便瞧见了一旁的徐昌,这让他的身子更是猛打了个哆嗦:“徐三管事……”

“邓涛,本官问你,这份字据你是在什么情况下签下的,公堂之上可不得有一句假话哄骗本官,不然你应该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下场!”说着,蔺县令便把案头的字据交给了一旁的衙差。

在接过字据看了之后,邓涛的身子再是一震,脸上满是犹豫纠结,忍不住看向了一旁的徐昌。只可惜,徐昌已被堂上的气氛和锦衣卫的威势所慑,不可能像昨日般嚣张,在这个时候说话,只能黑着张脸默不作声。

“啪!”一拍长案,藺文宾再次问道:“本官问你话呢,还不赶紧作答!”

“小的……小的是因为欠了徐家不少银子,被逼不过,这才做出了这等事情来,求大老爷开恩哪……”邓涛只是个小商人而已,如何顶得住官府的威压,当即就老实交代起来。从自己的生意出事,到欠下外债,然后被逼不过,才想出了这么个主意,拿兄长的田产还债。

“本官问你,你一共欠了徐家多少银子,竟要用这么多地来还?”

“一共是三百二十四两银子,其实除了这田地外,小的还拿出了所有的存货,徐家这才肯罢休……”邓涛低着头回答道,所以没有看到身边同样跪着的徐昌脸上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哈……”藺文宾着意地看了徐昌一眼,又问了一句:“你这话有何为凭?”

“有,有我从徐家那儿得来的欠条为证。”邓涛说着,打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欠条递给了一旁的差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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