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大明 第3节

杨震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在第一次后,他还有没有给过你药?”

“有的,一般公子叫我外出买药时,他都会给我几包药,并给我几两散碎银子嘱咐我继续下药。”

现在杨家兄弟已经确认杨震腿上的伤一直不见好转是因为被人下药的缘故了,这让他们心中都充满了怒意。杨晨更是冷哼道:“你还真是尽职尽责哪,这些日子来辛苦你了!”

杨震却没有纠缠于此事,毕竟在既定事实前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了。现在要做的,还是把那个幕后黑手找出来更现实些:“那还有几日你会再去买药?”

“后天,后天家里的药就用完了,需要再去买上一些。”

“好。”杨震点头,他已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天夜里,杨晨出门把阮通给找了过来。虽然对杨晨亲自上门一事感到很是意外,但他还是立刻来到杨家。而后,他就收到了更多的意外:“什么?竟有人买通你家的书童在你的药里下毒?”

“是的,今日找阮五你来,就是为了应对此事。”杨震给了他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后道:“我希望你在后日暗中跟着墨儿,看什么人与他接触,然后把对方的身份摸清楚了。我想这一点对你来说不是太难吧?”

“当然,我一定会把那王八犊子给揪出来的。”阮通拍着胸膛承诺道。

“记住多留个心眼,或许与墨儿接触的也未必是真正的主使者,你得再耐心看看有没有后面的人了。”杨震嘱咐道。此时的他,完全不像以前那个好勇斗狠的少年,而有了几分前世部署战斗时的风采。

虽然对杨震的谋划有些意外,阮五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随后,杨震又拿出了一包药粉递给了他:“你伯父是县里回春堂的大掌柜,你带去叫他看看这究竟是什么药竟如此歹毒,能叫我的腿上一直不得好转。”

阮通接过药包,又答应了一声。不知怎的,现在他与杨震接触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似乎对方不再是以前那个兄弟了。但面对他的要求,阮通却又无法拒绝,但很快地,他就把这怪异的感觉给抛到脑后了。

在阮通走后,杨晨再忍不住:“二郎,最近我就觉得你与以往有些不同,今日这事更是如此,这是为何?”

杨震笑了一下:“或许是因为这次重伤叫我明白了一些道理吧,我再不能像以前那般浑浑噩噩地度日了,也该干点正经事才是。不过,这次有人如此欺负到我们头上,我是不可能忍气吞声的。”

“看你模样,似乎是猜到什么了。”知弟莫若兄,杨晨很快看出了端倪。

“不错,我想所有事情应该都是一人所为。但现在,我还需要确认一下,只等后日,一切当有分晓了。”

第三天一早,墨儿再次如往常般出门买药,而在他背后,阮通已远远缀着了。

在过了半个时辰后,墨儿回转。他已知道杨震让人暗中跟着他,自然是不敢趁机逃跑或是向那人告密的。他身为杨家的奴仆,卖身契在他们手里,要是敢跑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而且杨震也答应过他,只要照他的意思办事,事成之后就会还他自由身,这就使他必须照吩咐行事。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快到中午时,阮通才回到杨家,而此时他的脸上满是惊怒之色。一见杨家兄弟,他就急急开口:“那家伙见过墨儿后,又在外面转了好一阵子,最后居然来到了姚举人家的后门。我远远看着,是姚家的二管事见的他,还给了他一封银子。想不到,又是姚家!”说到这里,他不禁恨恨地在桌子上砸了一拳。

在杨晨也很是惊怒的时候,杨震反倒显得不那么愤怒,只是给阮通倒了杯水,推到他的跟前:“看来事情与我所想是一致的,一切都是姚家在背后捣鬼!”

“怎么,你早猜到是他们了?”杨晨、阮五二人异口同声地道。

“不错,因为我已从阮五那知道我被人袭击是姚家指使,大哥也说是姚家的人以帮忙摆平人命官司为由叫他退出乡试。既然如此,都是针对我们兄弟而来,此次的下毒一事也该是他们暗中所为了。”杨震解释道。

在两人恍然的目光中,杨震又道:“而且就我想来,这一切是个环环相扣的连环计。先以外乡人袭击我使我受伤,然后又借官司来恐吓大哥,迫使你退出乡试。”

“那他们为何又会下毒害你呢?”阮五忍不住追问道。

杨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向杨晨:“大哥,对于我殴杀人命一事,你可有确切的把握,见过死者的尸首了么?还是只听到了某些公人的一面之辞?”

“这……我只是听他们这么一说而已,只是当日来了不少公人,也都带了铁锁……对了,当日倒也没有叫他们拿出拿人的牌票来。”

杨震点头:“大哥你是关心则乱,这才被他们给唬住了,这其实也是姚家安排的一出戏罢了,为的就是让后面的事情顺理成章。毕竟是人命官司,能躲过已是万幸,大哥又怎么可能去查个清楚呢?而且他们为防万一又对我下了毒,使大哥无暇再追究此事,自然就更不易被人察觉其中有诈。”

第五章 小人

环环相扣的阴谋算计,在杨震的一番推论与叙述之下变得清晰,却也听得杨晨、阮五二人心惊不已,这姚家这次做事也太阴毒了些。

杨晨还没有说什么,阮通已一掌重重拍在了桌子上,震得面前的杯子也是一阵晃荡水洒出来:“简直欺人太甚!他们姚家竟敢如此欺负我们!”虽然姚家并没有伤害到他,但阮五依然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显然他是感同身受了。

杨晨也皱着眉:“二郎,你认为他们究竟图的是什么?难道就只为了叫我让出乡试的名额么?”他说这话时,心中不觉生出了一丝愧疚,因为如果事情确是如此,那兄弟受伤和被下药也是受自己的牵连了。

杨震先是点头,后又有些不确信地摇头:“就眼前的一切来看,确实如此。但他们如此处心积虑设下此局,若只是为此,却又有些说不过去。他们指使外乡人袭击我,然后又假造人命官司,更买通墨儿下毒,这哪一桩一旦被官府知晓都将入罪,而一个乡试名额似乎不值得他们冒这个险。”

对他的这一判断,杨晨还是接受的:“那他们更进一步的意图又是什么?”不知不觉间,他已被杨震完全引导了思路。

不过这回杨震也猜不出其中的原委了:“我也不得而知,但应该所谋不小。不过好在我们已发觉了他们的阴谋,所以无论他们再想做什么都不可能成功了。”

“杨二,我们是不是该做些什么进行回击?”阮五恨恨地道:“姚家竟敢找外人来打本县的人,只要我把此事传出去,就有他们的好果子吃!”

这个时代的乡土观念比后世要强上许多,在一些记载中,也多有因为些许小事而导致两村、两乡乃至于两个县的百姓之间发生大规模群殴之事。虽然这种事情多发生在穷乡僻壤,江陵县倒还不至于如此,可一旦叫人知道姚家居然敢勾结外人打同县之人,也足以叫他们受千夫所指了。但杨震却摇头否决了这个主意:“不成,这样固然能叫姚家吃瘪,但他们的损失不会太大,反而会使他们知道了我们的虚实,实不可取。”

“不如告官?他们谎称你有人命官司,一旦查实这罪名也不小。”杨晨提出了更加稳妥的办法。

但却也被杨震给拒绝了:“恐怕也不容易哪,此事他们并未留下任何物证,只大哥你一人之言,只怕很难叫人信服。而且在此事上你与姚家也有私下里的交易,更会影响你在诸位大人心目中的看法。何况即便没有这两方面的顾虑,以姚家如今在县里的势力,要想让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不太难。”

“那难道就这样忍气算了?”阮五很是不忿地说道。

“我们当然不能就这样算了,但要想报复回来就必须有一个全盘的周密计划才成,而不是如此急着行事。”杨震一副沉稳的模样,看在杨、阮二人眼中总觉得眼前这个他实在有些陌生。

“那我现在该做些什么?”阮五忙又道。

“吃饭。”杨震的回答颇叫人意外:“现在已是中午,该先吃饭了。至于怎么回击,待吃了饭后再慢慢想也不迟。”

在一顿寻常的午饭之后,杨震又嘱咐了阮五几句,叫他不要急于出头就打发他离开了。而后,杨震脸上看似轻松的表情就是一敛:“大哥,乡试一事可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杨晨也闪过一丝不甘,但很快又恢复表情:“我已在李教谕处撤去了参考文书,如今已不可能反悔……”说到这里,他不禁叹息一声。他近十年苦读,为的就是举业,如今眼看有了一个不错的开端却又要等上三年,即便杨晨为人恬淡,心中也充满了抑郁与愤怒。如果真如之前以为的这样是为了保护兄弟,他也就认了,可如今看来,分明是被人算计了,这让他如何能够甘心哪。

杨震见状,心头的怒意就更盛了几分。其实他的愤怒比阮通更胜几分,毕竟事关自身,又和被他尊敬的兄长的将来有关,他又怎么可能平静对待呢?但前世总与种种危机阴谋打交道的他却早已习惯了面对敌人时的克制与冷静,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取得胜利。

在沉吟之后,杨震又道:“大哥你也不必灰心,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乡试此事,只怕是难以挽回了。如今已是六月上旬,八月就是秋闱,短短不到两月时间,还能有什么变数。”杨晨不无丧气地道。他并没有把话说完,这两个月里,参加乡试的考生还将从江陵赶去湖广省治所武昌,如此算来最多不过一个月工夫而已了。

“那可说不定,如果这期间姚家的两个儿子突然就死了呢?”杨震眼中闪烁着杀机,说得却是异常轻描淡写。

“啊?”杨晨显然没有提防兄弟会如此语出惊人,半晌才回过神来,斥道:“你胡说什么,以后不许再说这些浑话!”

“大哥,我说的不是一时的气话,而是经过考虑的!”杨震并不因杨晨的恼怒而慌张:“这是唯一可以让大哥重新取回乡试资格的办法。一旦我县两名考生出了事,想必县里必然会想法补上人吧,而大哥你便是他们的第一选择。”

“这……”对于杨震的这一推断,杨晨并不知道是否能成真,但却也让他心动,尤其是当知道一切都是姚家的算计后,他也是满腔的怨怒,怎能做到平静以待呢。但他还是摇头:“杀人可不是小事,你又腿伤未愈,怎可能成功呢?”

“原先我也对腿伤久久不愈有些奇怪,既然是被人下了药,想来接下来应该很快就能痊愈了。说不定用不了十天半月,我就能恢复如常。到时我再暗中下手,不怕对付不了他们。”

杨晨有些感激地看着兄弟,但最终还是道:“你的一片心意为兄明白,但此事还是不要再提了。三年之后,为兄再参加科举便是,何必让你去冒这个险呢?”

“大哥,你以为一旦错过了今年,我们还会有机会么?”杨震突然说了这么一句,顿时叫杨晨一愣。在顿了下后,杨震继续道:“姚家的所作所为,完全就是小人行径。而小人这种东西,你固然是得罪他们不得,但同时也最好不能叫他们伤害了你,不然他们就会不断害你,直到把你彻底铲除才会安心。因为在他们眼中,他人也都是睚眦必报之人,为了防止被自己所害过的人报复,他们只有先一步除掉这个威胁。大哥你熟读经史,想必对此当有所感触,这千年史书中,也多的是这样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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