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大明 第19节

“陆大年,对,就是他!是他那夜将我带出去饮酒的。后来我醉得厉害,再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已被众多官差包围了。原来是他要害我!”经兄弟这一提醒,杨晨才如梦方醒,恨恨地道:“他为什么要如此害我,我和他可是多年的好友。”

杨震听了心下暗自点头,兄长果然是像自己所想的那样,是在醉酒后被陆大年带去妙香阁的。见兄长因为陆大年的背叛又显得有些激动了,他忙又道:“陆大年不过是被人利用而已,他出身寒微,又考不上举人身份,自然不甘。这时候有人诱之以利,再加上他对大哥你的妒忌之心作祟,做出如此事来却也不难。这等小人,大哥今后小心就是,实在不必为他气坏了自己。”

杨晨咳嗽了几声,才因兄弟的话而稳住了心神。骤逢大变,原来还算稳重的他才会变得有些歇斯底里,在杨震的几番安慰劝解之下,终于好转了一些。但他心中的忧惧却还没有消除,此时就忍不住问道:“那个如此费尽心思要害我的到底是谁?他又为何要这么做?难道是姚家,可他们不是早都被定罪了吗,还是说他们还有什么亲人朋友是我们所不知道的?”

“姚家哪来的这么大本事?是张家,因为他们想要夺取父亲所葬的那块地,才用了如此下三滥却又阴毒的手段!”杨震也不隐瞒,把自己掌握和猜测出来的一切都简单说给了兄长。

杨晨先是一怔,继而显出了然之色,而最后又化作了恐惧:“竟是他们!我早就该想到是他们的,当日我拒绝了他的要求,就该知道以张家的身份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杨震这一提醒,才使他想到了那天之事,想到了自己离开时张文明那张阴沉的老脸。

但同时,深深的担忧和恐惧也从他的心底冒了出来。张家在江陵,在湖广的势力可是极其巨大的,现在他们要对付自己,他和兄弟真能保住性命么?

杨震又道:“而这次,他们不但要那块地,而且连兄长的举人的功名也要一并夺去,实在是欺人太甚!今日我来见兄长,除了要确保你暂时安全,还想与你商量一下如此情况我们该怎么办。”说到这里,他的眼中已闪过一丝厉色。

知弟莫如兄,见他模样,杨晨已隐约猜到了他的想法是什么,当即道:“不可,那可是张家,可不比姚家可以让你随意来去!”

“大哥放心,小弟也只是想想罢了。就算我能潜入张家,杀了他们所有人,大哥你的罪名依然难以洗刷,我不会做这样的蠢事。我只是想找出那个真正的凶手,想来此人应该就在张家的庇护之下。”

“这个谈何容易。”在叹息之后,杨晨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拉住兄弟的手:“其实此案也不是全无办法了,就你刚才所说,案子里有太多的破绽疑问。只因知府衙门不敢得罪张家,受其摆布之下才会视而不见。可要是有人不惧张家势力插手此事就不同了。”

“在江陵有这样的人么?”杨震疑惑道。

“江陵确实没有,但武昌却有。你忘了郑大人了?他可是高新郑的门生,自然与张家有仇,只要找他帮忙,他应该会帮咱们吧。他还欠着二郎你一个大大的人情呢!”

杨震一怔,虽然心里总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对,但想想又觉得兄长这话在理,便点头道:“好,那我这就起身去武昌,找郑大人!”同时他还想到了那个对自己颇有好感的赵佥事,或许他也能帮自己说句话呢。

“你这就去吧,勿以我为念!”拍了拍他的手背,杨晨也催了一句。

杨震当时就转身,可当他往前去时,不知怎的心里竟生出了一种错觉来,似乎自己这一走,就再也见不到兄长杨晨了。但他向来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既然决定了,就没有回头的道理。

杨晨目送他离去,眼中尽是不舍,他低低地咳嗽着,眼中竟有诀别之意。

杨震来到那狱卒面前,从怀里取出五两银子交到他手中:“还请兄弟代为照顾一下家兄,区区银两不成敬意。”

那狱卒不动声色地将银子收进袖筒中,脸上顿时就浮现出了笑容来:“好说好说。杨都头也是咱们衙门里的人,这点忙我总是要帮的。这天也确实冷了些,咱待会就给杨举人准备床棉被,可不能叫他冻着了。”

“如此多谢了。”杨震忙一拱手。随即心里一动,又想到了一件要紧的事情,既然要找郑方帮忙,总不能只靠之前的那点交情,花钱是免不了的。可他家才有多少钱,怎么可能满足那些高官的胃口呢?

看来在此之前必须得做一笔无本钱的买卖了,在作此打算的同时,杨震走出了府衙大牢,下意识地往身后一看,一个想法已冒了出来。

万历初年十月十二日,杨震再次离开江陵。而在前一天晚上,花知府秘藏的价值上万两银子的财物被盗,但因某个原因,他却不敢声张,只叫一些亲信暗自查访,可一段时日下来,却连偷儿的踪迹都查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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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雨夜荒庙

照耀大地的太阳不断西斜,由金黄而变得血红,天边的云也被其感染而成了一朵朵的火烧云。一阵风从远方吹来,使凝聚在一块的云团散了开去,同时也让还在赶路的行人脚步更加的匆忙。

有经验的行人很容易就从这阵带着湿气的风里推测出将有一场不小的秋雨即将落下。深秋时节的雨可不是说笑的,要是真被淋成了落汤鸡十有八九会得了风寒,而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来说,那些身体弱些的或许是会因这一场风寒而卧床不起甚至丢了性命都有可能。

这让通往武昌官道上的行人在经过一处小镇时纷纷住了脚,就在镇子里盘桓了下来。不过这其中却有一人一骑却没有随大流地留在镇中,而是穿镇而过,继续向前。

一匹杂色驽马,一个穿着普通,剑眉星目的少年,看着还有些稚气未脱。见他居然还要赶路,就有几个好心的人上前劝阻,叫他在镇子上住上一夜明天再赶路也不迟。这天眼看就要黑了,再加上可能到来的一场雨,只会叫他寸步难行。

但少年却没有听取他们的意见,只是朝他们感激地一笑,就打马继续向前。他自然知道这些人是出于一片好心,可这点困难却不可能阻挡自己的脚步,一如即便在武昌城里有诸多的阻碍也无法改变自己救兄长杨晨的决心。

这个少年自然就是从江陵出发的杨震了。在府衙盗取了一笔不菲的钱财后,他就无须像前次那样徒步前行,而是在城外买了匹马。只因这个时代的骏马都在富人或是官府手中,他只买下了这么匹有些瘦弱的驽马。但这已经大大提高了他前进的速度,这才三日工夫,已赶了过半路程,想来最迟十八日他就能进武昌城。

想着兄长还在牢里受着煎熬,杨震就不容许自己在道路上有太多的耽搁。即便这天气看着似乎不太对,他也不会放慢了行程。前世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在恶劣天气下的强行军,何况现在自己还有匹马代步,足可应付。

但他还是小瞧了这场秋雨的威力。在他离开小镇半个时辰后,最后的一点亮光也被风卷来的大片乌云所彻底遮蔽,远处甚至还有阵阵沉闷的雷声响起,没想到在这个时节竟还有如此的雷暴天气。

随后,一颗颗黄豆大小的雨点就从天际落下,在官道上砸出了一个个小坑。很快的,雨点连成了线,连接了这天与地,让杨震眼前所见也完全成了一片迷茫。这让杨震的心中一紧,赶忙用力打马往前,让这匹驽马把仅剩的那点力量都用了出来。

但这雨越来越大,道路两旁甚至有些被雨水冲刷下来的泥土石块,有的更被冲到了道路中间。这使杨震再无法继续催马快跑,因为一个不慎,就会让马被石块泥土绊到,那就太得不偿失了。无奈之下,他只得下马牵着他冒雨向前,此时他已经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决定了。

毕竟不是后世哪,有那么好的公路条件。而且还带了匹马,就更不可能像自己所想那般顶风冒雨强行了。在又行了一段路程后,杨震终于看到了一个可以避雨过夜的所在——一个显得有些破败的土地庙。

只看两扇在风中吱嘎作响的庙门,杨震就知道这是座无人问津的荒庙。把马拴在门前廊下后,他才迈过高高的门槛走进庙去。一进里面,他就被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得一阵咳嗽,这庙里到处都是灰尘和蛛网,墙上,地上,柱子和供桌上,甚至是神像上也是一般。而这个神像尤其倒霉,不知怎么的,头颅已不在颈项之上,这可连他是个什么神祇都分不出来了。

这儿虽然脏乱了些,但比起外面却又好了不少,至少在庙里不会再挨雨淋了。呃,至少某些位置是这样——庙顶也有不少破洞,雨水顺着就落了进来,使整个小庙此时也湿漉漉的。

这时杨震早已浑身湿透,又因赶了一天的路也有些乏了,只想烤烤火休息一下,再弄点吃的。可生火的柴去哪找呢?他点着火折子在庙里四处找了找,还真叫他寻到了一些不知是谁留下的破木烂柴来,不过这些全都被落进庙来的雨水给打湿了,可生不起火。

无奈,杨震只好把主意打到了那供桌上,因为它还是干的。虽然如此做似有亵渎神灵的意思,可事急从权也顾不得了。把这张已有些朽烂的供桌砸碎后,他就在神像跟前生起了一堆篝火来,再加上那些湿柴应该能凑合一夜了。

火起之后,杨震又在庙里各处走走看了看,倒也有些发现。他发现神像之后的墙上还有个破洞,够一人进出了,而且还在那儿找到了一只陶盆,倒是可以用它来煮些热水。

在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后,杨震才坐回到火堆之前。火上架着陶盆,边上则是他的衣裳和包裹,这些都得烤干了。他又用一根细木穿了几个随身带着的馒头在火上烤了吃。

在静下心来后,杨震又想到了兄长眼下的困境,以及自己此去武昌该如何行事。突然,他想到了那个一直被自己忽略的问题,郑方真肯帮自己么?即便自己曾助过他,虽然他确实不是张党中人,可他真有胆量插手由张家人主导出来的案件吗?

之前郑方所以敢揭发科举舞弊案,也是迫于形势,没有退路下才做的拼死一搏。可眼下呢?他的境况已好转了不少,还敢豁出去与张家斗么?杨震觉得如果是自己,只怕也没有这个勇气去这么做的。

这个想法一出,顿时就叫杨震的心有些不安了。之前他因为关心兄长,心已乱,才没有想到这层。难怪自己一路上都感到沉甸甸的,原来问题是在这里。而他再细细回忆,却发现这是杨晨所给出的提议,这就让他更有些忐忑了。

这些年的兄弟做下来,杨晨的性格他还是了解的。这是个没有把握就绝不会去做去说的人,无论是科举还是对付姚家,他都如此。怎么在这件事关他自己生死的大事上反倒出了这样的纰漏呢?

“不好!”杨震脑中突然闪过了兄长那张苍白憔悴的脸和那低沉的咳嗽声,还有自己离开时心底所生出的不安感,一个不祥的预感已从他的心底深处冒了出来——难道兄长是知道自己将有不幸,这才以此为借口把他从江陵调出去么?

杨震越细想越觉得自己的判断是对的,越细想越感焦躁不安,只想着立刻返回江陵,向兄长问个清楚。在好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后,他才按捺下了这个有些冲动的念头,他人都到这里了,还是先去武昌城的好。要是此时回头,只怕什么指望都没有了。

杨震并不知道,他所以会有如此想法,还是受了身体原来主人的影响。原来的杨震就是这么个冲动重感情的人,此时知道兄长可能不幸,自然想着回去。其实光不这次,之前几次的冲动想法,也是原来的杨震的意识所决定的,不过这回他却没有争到主导权。

在排除了心中杂念后,杨震披着已经被火烤干的衣服渐渐睡去。

庙门已被杨震用石头抵住,即便外面还是风雨不断,可在这个小庙中却只能听到沙沙不断的雨声,倒更能催人入睡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睡梦中的杨震睁开了眼睛,一脸的警惕之色。即便是在睡着的时候,他也没有完全松懈下来,而现在他就是被一阵马蹄声所惊醒的。

庙外一人一骑正在官道上奔驰着。突然那马前腿绊倒了一个什么东西,就是一软,轰隆一声就倒了下去。显然,这马到此已用尽了所有气力,即便不是这一下,过不多久也会倒下的。

马上的骑士也因惯性向马前跌落。好在他早有准备,落地前把手往地上就是一撑,但他显然也没了以前的力量,虽然尽了力,还是栽倒在地,发出了一声闷哼。

但他还是很快就爬起身来,警觉地向身后望了望,但那儿却只是漆黑一团,看不到什么东西。随即他又四下里打量了一番,看到路旁不远处的土地庙,心里就是一喜,强撑着伤痛的身体就向那儿跌撞了过去。

“砰!”他的身子重重地撞在虚掩的庙门之上,可那门却并没有因此而开,倒是落下了一些灰尘,这让来人不禁一怔,同时他已透过门隙看到了里面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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