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清理干净了没有！”
依然是听不懂的日语，可许朝阳却踩踏着楼道内的浮尘走了过去，他弯着腰、拎着枪，快步冲到了尸体旁，捡起了鬼子的三八大盖，顺便摘下了刺刀挂上，重新拉栓后，又将其腰间的手雷拿走，这才看向了前方不远处的楼梯。
很显然，那名机枪手并没有敢冒然下楼，而许朝阳回头那一刻，尚坤始终拿着枪在瞄向楼道，生怕有点什么来不及反应的情况发生。
直到许朝阳拎枪向楼上缓慢走去，举着三八大盖瞄向头顶楼梯口位置快速闪身看了一眼后又再次撤回，这才冲着身后勾了勾手。
尚坤赶到时，却瞧着许朝阳用手指头也不回的指向了另外一具鬼子尸体，他没说话，只是如同许朝阳一般换了枪，并拿下了手雷，就开始跟在了对方身后。
换枪的原因，并非是枪械性能问题，而是他们从战场上捡的‘中正式’上没挂着刺刀，许朝阳指的也不是尸体，而是尸体身上的手雷。
因为他并不知道楼上的鬼子兵是不是已经调转了机枪口正瞄着有可能出现敌人的方向，在光凭借步枪面对机枪枪口时，手雷，无疑是最好的进攻工具。
许朝阳小心翼翼的上楼了，挪动脚步时根本不看路的举着枪始终瞄向楼梯拐角墙壁处，以托腮瞄准的姿态。
一步、两步……等许朝阳快速到了三层，贴着墙壁站立那一刻，身旁的尚坤伸手捅了他一下，他再回头，却看见这小子不光自己戴了一顶鬼子的钢盔，还将另外一顶钢盔递了过来。
可许朝阳接过钢盔却没往脑袋上戴，用刺刀挑着顺墙壁露出了一个边角后，自己改站姿为蹲姿压低身形，在钢盔露出边角的位置，往楼道里看了过去……
“八嘎！！！”
哒哒哒哒哒哒！
许朝阳才露出眼睛，楼道里机枪就响了起来，他都来不及看枪火来自何方，立即将身体撤回，紧接着墙壁上传来了一阵被子弹击中的声音！
“招家伙吧你！”
尚坤在此时已经准备就绪，拿出鬼子的手雷拔掉保险往墙上一磕，顺着墙角直接扔了过去——唰。
手雷在空中滚动着向前飞跃，一、二、三……三秒钟之后——空！
发出了巨大爆炸声。
呜！
气流顺着走廊墙壁涌出那一刻，许朝阳都能在墙边感受到这股强劲的冲击力。
等他探头再次看向楼道，那被点燃的门框处有细微火苗冒着，火光照耀的地方，一个不知道是被炸死、还是被震死的鬼子已经远离了歪倒在地上的机枪，侧身靠在墙边躺着，瞅那姿势，之前肯定是以卧姿趴在走廊里瞄准楼梯口。
砰！
许朝阳冲着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成为尸体的鬼子扣动了扳机，眼看着子弹在近距离情况下打中了对方前胸，这才赶紧迈步冲进了楼道，伸手捡起了地上的歪把子。
“尚坤，找刚才的射击点，那地方指定有剩余的弹匣和子弹！”许朝阳在检查枪械有没有被炸坏的同时，尚坤凭借印象中的方位，在找寻到第二个房间之后，冲着许朝阳喊了一句：“这屋！”
许朝阳拎着机枪就冲了进去，下一秒，他将机枪架到了窗口，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冲着因为爆炸声正抬头看向楼上的麻包后鬼子阵地直接扣动了扳机——哒哒哒哒哒哒！
子弹如同长剑般贯穿了阵地后鬼子的身体，并一路沿着地面向前伸展，直到将三米之外的另外一名鬼子也击倒，许朝阳才调转枪口瞄向了阵地上的九二式重机枪阵地，紧接着，他将枪械内所有子弹几乎在三秒中之内全都倾洒在了重机枪阵地上……
那手扶着九二式重机枪的机枪手身体完全被歪把子轻机枪子弹贯穿，弹道痕迹像是一柄柄长矛透体而过，而对面三楼的窗口机枪被87师马克沁压制的根本没办法瞄准，彻底给了许朝阳发泄的机会！
“啊！！！！”
许朝阳冲着楼下开枪的同时，这才张开嘴将心中的压抑全都喊了出来，一旁的尚坤则在枪声传来空击声响后，迅速从一个地面倾倒的弹药箱里拿出早就压满子弹的弹夹放进了弹鼓。刚才此处传来的就应该是鬼子移动时，带倒弹药箱的声音。
随即，许朝阳再次开火！
一个重机枪阵地被摧毁后，87师的战士在另一挺九二式的拦截中冲了上来，他们依然在有人倒于冲锋的途中，可却没人停下脚步，直到一名战士冲着沙包后的枪口扑了过去，用自己那一百来斤儿的身躯将重机枪和机枪手同时扑倒，这个连队仅剩的三四十人才冲了上来。
对，一个连冲到了可以和鬼子肉搏的位置时，仅剩下了三四十人，一个连只剩下了三四十人！
“上！！！”
“往上顶！！！”
五排的战士也从房上下来了，在五排长的指挥下冲着前方玩命冲锋，此刻，冲入鬼子阵地的人数才勉强达到了六七十！
许朝阳此刻却抬起了枪口，瞄向对面的机枪口，他只等对面机枪口的鬼子冒头，就直接甩过去一梭子。
“去，把脑袋顶上的重机枪阵地炸了！”
许朝阳拿出了自己从鬼子身上搜的手雷，递给了尚坤，尚坤接过手雷问了一句：“你一人儿行啊？”
“废什么话！”
许朝阳瞪了尚坤一眼后，尚坤扭头就走，顺着原路返回，紧接着没多一会儿，许朝阳就在窗口听到了爆炸声于头顶响起——轰！
无数尘土从头顶落下，他在架着机枪点位时，眼瞅着对面三楼窗口一名日军露出钢盔还想要观察，直接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哒哒！
连续五发子弹都扫到了对面窗台上！
这时候许朝阳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对面鬼子冒头，更不会给他开枪的机会，眼下那儿是鬼子的唯一火力点，这控制不住还行？
脚下的厮杀声还在继续，许朝阳在紧盯着枪口的情况下听五排长喊了一嗓子：“撒手！”
那五排长肯定是跟鬼子叫劲的过程中喊出了这两个字，否则周围的环境不太可能就这么逐渐安静了下来，直到许朝阳看见87师的连长手持手榴弹站在了对面三楼机枪所在窗口楼下，甩手将手榴弹顺着三楼窗口扔了进去时——轰！
对面窗口如同火山喷发一般喷出大量火光，无数砂石顺着街道都崩到了他脸上，许朝阳这才缓缓松开了搭在扳机上的手指头，那时候，他连手指头关节都是硬的。
“通信兵，去，给营里送消息，就说这条街我们连拿下了！”
“让部队快速通过，彻底展开对持志大学的攻势！”
说完话，那名连长冲着许朝阳这个窗口喊了一句：“楼上的哥们，下来吧，这边解决的差不多了，记着把机枪也搬下来……”
五排长背着辽13式打兜里掏出了烟，抽出一根做出了一个要往楼上扔的手势：“抽一口儿不？”他比划了一下，一个转身：“想抽自己下来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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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3章 夜空下的男人长什么样
“打扫战场！”
“清理战利品，就地组织防线！”
“给鬼子的钢盔都捡起来扣脑袋上，三八大盖及鬼子尸体身上的备弹全都挪进防御工事！”
“机枪手爬楼，在高点位架枪，娘的，鬼子现成的防御体系不用白不用！”
连长双脚踩在沙包上不断放声嘶吼，下面来回奔跑的战士也顾不上是67军还是87师，就这么忙碌着，此时，许朝阳才从三楼走下来，目光空洞的扫了一眼街面上的尸体……
那些尸体没人管，无论是穿军装的还是没穿军装的，他们就这么躺在了淞沪的大地上，安静的与枪炮声频繁响起的整个淞沪战场形成了鲜明对比。
“喏。”
而一只拿着烟的手递到了许朝阳面前，那个身材魁梧的五排长在许朝阳接过烟的那一刻，另一只手上的打火机也递了过去，‘叮’一声打开火机盖之后，搓动滑轮使火机上冒出了一股火。
“当过兵吧？”
“那咋给军装脱了呢？”
许朝阳双手拢着火，将嘴上的香烟点燃后，伸手轻轻敲了敲对方手背，没说话的深深吸了一口……
抽烟就算有一万种坏处，可对于他们这种长期处于重压之下的人来说，哪怕只有战后可以放松精神这一点好处，也会拼着损伤身体去点燃这根香烟，毕竟他们抽的不是烟，是东北爷们无法诉说的苦楚。
“跟我干吧。”
五排长很正式的掐着腰说道：“在我手底下干个班长，月例十六块半，并且我还向你保证，只要不碰见必要的情况，绝对不用你带着人打冲锋，咋样？”
许朝阳乐了，微微低下了头，躲开了五排长的目光没说话。
五排长顺着许朝阳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张嘴就骂了一句：“他妈的！眼睛还挺贼！”他以为许朝阳在看他的打火机，干脆给手掌摊开说道：“这是当年在天津的时候，老子花了十个银元买的，正宗的美国货！”
并用夹着烟的手指向了打火机说了一句：“瞅见没有，上面都是洋码子。”
许朝阳只看了一眼，那洋码子上有明显歪曲痕迹，像极了小作坊作工时、用活体钢印拼凑出英文单词打上去的，才撇了撇嘴说道：“这买卖当初我小舅子找我干过，就是天津小作坊例做的，洋码子是怕咱们国内的老百姓不认，特地打上去的钢印，为的，是专门骗那些兜里有两个子儿想要装装门面的那群人……”
“你这就没意思了。”五排长扬起了下巴，他好像听见了许朝阳拒绝的声音。
而在他所处的世界里，花十块钱买个打火机还是个挺大的事，毕竟那点饷钱都是自己拿命拼出来的；可在许朝阳这儿……十块大洋？你跟他提十块大洋？他现在兜里崩子儿没有，也不带瞧得起十块大洋的！
他们俩就不是一路人。
嗡~~
俩人正说话的时候，87师的卡车开了过来，顺着街道快速通过的运兵车上，士兵正在低头看着眼前这群满脸都是硝烟熏黑痕迹的战士，也不知道是谁在车上喊了一句：“敬礼！”卡车上，所有士兵都拔直了身体的面向了道路两侧，冲着东北军67军战士、87师战士，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是这些人，让他们在通过的途中不需要承受子弹侵袭之苦……
“立正！”
87师的连长也喊了一嗓子：“敬礼！”
所有在忙活的士兵全都在各自的位置上拔直了身体，冲着经过的军车敬礼，他们敬的，是那些为了保家卫国……即将赴死的汉子。
一辆辆军车从面前经过，最后一台吉普车在开过的时候，一名国府军官轻轻拍了拍司机的肩膀，在车速降下来那一刻，问了一句：“口粮够么？”
87师的连长笑了，仰头望天，放声大喊：“都是日本货，请长官放心！”
那一幕下，男人最真挚的情感才展露了出来，那位87师的长官怕这些舍生忘死的兄弟们饿，而连长则用日本人的尸体喊出了全军的骄傲，且为此自豪。
吉普上的长官伸出食指点指了他一下就又坐回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这不是嘲讽，而是感同身受，可那名连长始终以标准的军姿昂首，仿佛代表了国家的尊严。
这一秒，即便是许朝阳这个来自后世的军人，心中也没有任何对普通士兵的不尊重，更不可能拿出对待日记哥的态度对待这些兵，因为他见过这些人的血，洒在自己的土地上。
军车就这么过去了，冲向前方夜幕下炮火不断炸起的地方，他们这个连却留在了当地休整。
按照历史走向，这一天的夜晚国府的进攻会十分顺利，88师的一个旅直接杀到了鬼子司令部楼下，对那个由钢筋混凝土打造的超级防御工事展开了进攻。
而黄浦江上的鬼子11舰队40倍径8厘米高角炮将于明晨响起，至于有没有一天消耗国府半个师、七天就将一个师全军用炮弹淹没的情况许朝阳还没有看见，可他却知道，在我军空军还能翱翔在天际之上的情况下，日方的弹着观察机就不可能有效率的引导校射炮击，乃至于日军在事后的战报中，还指控过自家炮弹落在阵地上的事情。
我军在8月17号的战报里，也曾记录过飞机校射很不靠谱的事实，记录中有长良级的鬼怒和由良。
甚至松湖战役之初，大部分战场上落下的炮弹都是陆军打来的（支援抵达后），日寇的舰队也不是那么舍得为这一座城市消耗舰炮寿命，但，却也为消耗了3337发各型炮弹，其中203毫米口径的出云号舰炮只开了三炮。
这就是许朝阳看过的历史文献中，笔者就着当时一封战报所描述出的言语，他不太知道描述出这番话的人有没有当过兵，知不知道当一座城市遭遇了3337发炮弹是什么概念，可那一刻，许朝阳真有掐死做出这番表述那位文人的心思！
什么叫出云号舰炮只开了三炮？你他妈要不要试试那三炮是什么感受？知不知道203毫米口径是什么概念！
什么叫消耗了3337发炮弹？知不知道那是打在谁的头上？
难道淞沪战场上的英灵，就养下了这么一群白眼狼么？
呼！
许朝阳站在淞沪的土地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在一个莫名回头间，远处城市里炸起的火光在无声之地，映照亮了整个夜空。
第444章 他怎么可能是壮丁！
“哎。”
尚坤拎着枪，和许朝阳一起靠坐在了麻包下，整个防御阵地只有他们俩不好信儿，其余人几乎都是坐在麻包上，看着远处不断被炮火点亮的天空，宛如再看烟火一般，哪怕，才刚刚经历了生死。
“咋走啊？”
尚坤说话的时候嘴唇不动、牙齿不动，用蚊子一样的声音‘嗡嗡’了一句。
这对许朝阳来说，却根本不是事。
他打麻包后面站了起来，就趴在麻包上露出脑袋喊了一句：“连长！”
“鬼子那机枪形状长得挺怪啊？咋跟鸡脖子似的？”
连长和身边一排班长、排长正在那儿坐着，头也不回的说道：“那东西在北方就叫‘野鸡脖子’，能不怪么？”
“它啊，学名叫九二式重机枪，德意志的教官在为我们讲解世界各国武器的时候说过，这种枪……哎，你不提醒我倒是忘了！”
“一班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