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知道宋喆原是什么脾气了,所以每次汪昌海一找他要子弹,赵登羽就给他往宋喆原那儿支;汪昌海也没招,许朝阳那么能打,你不给人家准备子弹还行?他只能硬着头皮过去,过去一回挨一回骂,过去一回挨一回骂,不过结果总是好的,起码喜峰口一战歼敌数已经告诉了他这些骂挨得值。
“老顶,这回许朝阳可是立了大功的,这小子也的确是个人才,你让他当连长,他能在热河给你打出来一个营;你让他当营长,他能在喜峰口给你打那么大一个大胜仗;你让他送何应勤,他给混回来一个大沽船厂,又研究出了仿制的MG30……”佟临阁这次想不帮许朝阳说话都不行了,他也惦记这种武器能尽快装备全军:“好搂点银子就搂点银子吧,我听说他小舅子正在折腾药,实在不行,我给开两张路条呢?”
宋喆原看了佟临阁一眼:“人家用你?”“路条北平军分会早给开好了,李副主任的亲笔!”
“前几天打38师驻守的平津线上都走了好几趟了……你说,许朝阳来的时候破衣烂衫的,连见我的资格都没有,怎么进了北平就手眼通天了呢?”
啪。
宋喆原给手里的机枪扔到了赵登羽手中,说了一句:“下令大沽船厂,尽快量产MG30,整配全军!”
“老顶!”
赵登羽这才拦了一句:“生产不了了……”
“又没钱了?”
宋喆原这回倒是不小气:“告诉咱们的人,先把账上的银子紧着大沽船厂,他妈的,老子刚跟国府商量好,将军费长到了一年三十万,这回又成穷鬼了。”
何应勤为了安抚宋喆原,替其向国府索要军费,而国府又忙着在赤水河畔围剿,无法承受这边的任何损失,只能应承,所以,29军的军费从跟着小六子使其的五万一年,已经长到了三十万一年。
“不是钱的事。”
赵登羽说道:“朝阳那小子找人写了一份《陈情书》,给大沽船厂的情况都报了上来,眼下的大沽船厂在接收了咱们的铁砂以后,在钢铁这一块已经得到了补充,可是生产子弹的铜,还是赤字。”
“铜?”
宋喆原也犯愁,这玩意儿他知道严老西子有,否则晋东南生产的仿三八大盖怎么供应子弹?可这是战略物资,那是说卖就能卖的嘛?
赵登羽凑近了说道:“老顶,您记着朝阳他们在察哈尔时候那档子事么?”
宋喆原看着他,问了一句:“随军修械所啊?”
“不是!”赵登羽差点没憋住笑的说道:“他和汪昌海坑人家矿业公司的事,德意志那个。”
“那不土匪干的么?”
“可那土匪看见了人家在咱们地面的矿物勘探,说是离着北平不远的保定边上,就是浑源县下边的涞源县,就有铜矿!”
宋喆原瞬间就转过来了,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赵登羽。
赵登羽的声音越来越小:“这事吧,让我压下来了,咱也动不了,毕竟北平军分会还……”
宋喆原眼睛瞪得溜圆,不说话了,那边佟临阁刚点着根烟,才顺着点烟的工夫抽了一口,被宋喆原一把就拽了下来塞进了嘴里,整张嘴使着劲往里裹着,等用食指和中指将烟夹出来,烟纸都咬碎了,烟沫子在嘴里鼓来鼓去转了好几圈,才‘呸’一口吐了出去。
“他妈的,老子怎么要干点什么这个姓何的都挡害呀?”
“报告!”
门外,一名士兵冲了进来:“38师报告,通县殷如更借公家之名私自贩运烟土,在经过38师驻地的时候,让38师给扣下来了!”
第390章 你挡我道了!
通县。
殷如更似热锅上的蚂蚁,根本坐不下来。
他头疼,脑袋就跟套进了紧箍咒一样,一揪一揪的那么疼。
铃~
当办公室里的电话铃声响起,殷如更一个箭步冲到了办公桌前,拿起电话,都不等话筒凑到嘴边立即说了一声:“喂?”
他很紧张,紧张的没法去说。
好半天,电话那头才传来了声响:“哎!”
“我,38师张志忠啊。”
“张师长,我可算是等到您的电话了……”
“哈哈哈哈哈。”电话里笑声不断,似乎人家根本没拿这个事当回事般的说道:“这不是刚接手平津防务么,哪哪都不熟悉,对了,你那批云土怎么回事?”
“我手底下人可尝了,滋味不错啊。”
听见电话里这个声音,殷如更卡在嗓子眼这口气儿才算是稍稍往下咽了一点,冲着电话立即回应道:“哪是云土啊,张师长,一听您就是外行,云土,那不得是南边来的么,得有滇军的门路。”
“我也纳闷呢,都说是你殷大才子是留过日的、还有过东北军的经历,也没听说过你在云南混过……可那烟土?”
“张师长,那烟土也不是我的,我也是替人着急,挣个辛苦钱,东西是哪的,您不用问,事,我办。”殷如更冲着电话说道:“刚才我听说您手底下的人喜欢这玩意儿,那怎么着,我给您留十箱,不然换成金条也成,哎呦,您瞧我这小气样啊,这么着得了,我给您留十箱烟土,外加等价十箱烟土的金条,您抬抬手,给车皮放了。”
“那什么,你等我会儿啊,我处理点事。”
啪。
电话挂了。
可电话的另外一头,却是在北平军分会!
张志忠站在北平军分会办公桌前,笔直的打了个立正,冲着眼前两位高官敬了个礼后,靠坐在沙发上的宋喆原用食指和中指往外挥动了一下。
“是!”
张志忠一个转身,走了出去,还顺手给带上了房门。
房间内,只剩下了宋喆原和何应勤。
“听着了么?”
“不是云土。”
“呵呵呵呵呵。”
宋喆原瞧着何应勤在笑,笑的过程中还给二郎腿翘了起来。
何应勤却失态了一般瞪大了眼睛看向了宋喆原,目光里,全都是难以置信。
在北平这地方,云土,那是上档次的家伙式,谁家里要是有愿意鼓捣黑金的,张嘴必称‘上好云土’,这么说有面子。
可要是从云南将这东西运过来,中间得经过多少关卡?那价格能和普通烟土一样么?
尤其是这年月当官的真要倒腾点云土,即便是放到了台面上,多多少少还是有回旋余地的。
怕,就怕它不是云土。
“谁都知道鬼子占了东北、察哈尔以后的这几年在干什么,那既然殷如更折腾的不是云土,他折腾的是什么,就不用我说了吧?”
“何长官。”
宋喆原依然还在称呼何应勤为长官:“眼下殷如更权力有多大,你比我清楚,他的权力是哪来的?是鬼子通过抗议,干掉了他的同僚,才让他大权独揽!”
但,此时的宋喆原已经对何应勤没有了半点尊重。
“原本啊,我应该让这件事再过段时间发酵发酵,鬼子现在肯定很心急,在没完没了的催促着殷如更,一旦过了他们约定好的日期,在这么大的压力之下,他在鬼子眼里也就没有了利用价值。”
“你猜,鬼子到时候会怎么吓唬这小子?”宋喆原稍稍正了正身体:“我给你学啊。”
“殷如更!”宋喆原学着鬼子半生不熟的口吻说道:“你眼下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承担帝国所有的怒火,成为诱发停战后二次战争的罪人,要么……彻底归顺,发布声明脱离国府,成立自治政府,配合五省自治。”
宋喆原学完还跟闲聊天一样问何应勤:“是不是这么个事儿?”
办公室里沉默了,何应勤黑着一张脸看向了宋喆原,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那时候你怎么整?”宋喆原还关心上他了。
“一年前,你的铁甲车队连装甲火车都开了出去,不是我宋喆原的217团,整个国府都承担不了这场舆论。当时……”宋喆原往脑袋顶上一指说道:“正在苏区围剿,懒得搭理你,才让那件事过去了,眼下可好……”
“殷如更你怎么办?”他握紧拳头说道:“我这儿手只要一紧,你可就万夫所指了。”
何应勤的怒火正在燃烧,脑袋上的青筋直蹦!
“为什么?”何应勤看着宋喆原实在想不明白的问:“为什么!”
“我对你29军不薄,劳军第一站就去喜峰口,你为什么三番两次害我!”
宋喆原则冷冷的看着何应勤:“为什么?”
“我29军刚到喜峰口的时候,枪都分不到人手一支,不少弟兄跟我背着大刀片子上的战场,那时候我找你要军需,你怎么对我的?”
何应勤一下就站了起来:“那是国家物资!”
“可老子也他妈是这个国家的人,也他妈是这个国家的军队!”
“你上战场叫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问题是这个国家兴的时候,你们这帮戴着红顶子的高官,也没想起来老子这个匹夫是不是在吃糠咽菜啊!”
何应勤不说话了,在宋喆原认了匹夫的身份以后,他无话可说了。
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可你不能老在国之将亡的时候给匹夫推上前线吧?
“老子在喜峰口一战,死了多少人你知道么?”
“可你只给送你回来的217团发了抚恤金,我们不是人呐!”
何应勤总算是找到了漏洞,接话说道:“那是国家的钱!”
“你可别跟我国家、八家的了,行嘛?”宋喆原也站了起来,跟何应勤鼻子对着鼻子、眼对着眼的站着,毫不相让。
最终,才说出了四个字,很光棍的说出了四个字,在两人的情绪都达到了顶点的时候,宋喆原嘴皮子一动,说道:“你挡我道了!”
他这几个字说的并不重,可让何应勤脑瓜子里‘嗡’一下。
何应勤看见的不是宋喆原的凶悍,他看见的是……这个国家完了。
“我呢,也不是个不知恩图报的人,你的恩情,我还。”
“你不是帮我跟上边申请了一年三十万的军费么?”
“我还你一个体面。”
宋喆原掐起了腰:“你主动往金陵打个电话吧,什么理由你自己想,等上边批下来了,你就戴着你的北平军分会,体体面面的回去。”
“那殷如更呢?”
“你不用管,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
何应勤看向了宋喆原:“什么叫你安排好了?”
宋喆原慢慢将手放在了耳朵上掏着,整个人控制着全部的节奏说道:“我等着他造反。”
“不过,得在你离开北平之后,听明白了吗?”
第391章 一个团,攻城?这不扯犊子么!
大沽船厂外,安庆楼。
这家酒楼已经开了快两年光景,平时来来往往的却没有一个普通老百姓,全是一水儿穿军装的,连工厂的工人都不会上这儿吃顿饭,看上去十分奇怪。
可许朝阳却被手底下几个弟兄推着走了过来,还一脸不乐意。
“哥,刚发了饷,哥几个好久没聚了,今儿我请客,大伙好好喝点,你得给这个面子!”
“那是,就冲咱们一起在东北杀出来的交情,咱团长今儿也得给这个面子。”
217团的规矩没变,依然是谁犯错了全体受罚,可217团的人变了,不光人变得油滑了,也变坏了。
这不么,今儿217团演练装甲车与步兵配合的机械化进攻训练,也不知道手底下人抽什么风,不是部队断节、就是踩不到点儿上,那给许朝阳气的,站在训练场跺着脚的骂街,从常战到余明浩、再到刘根儿这帮人一个儿都没跑了,听着他在那儿指鼻子骂娘。
按理说,他们团缴获鬼子这台装甲车也有两年儿了,不应该出现训练上的问题,可眼下不是没打仗么,战士们脑子里那根儿弦松下去也紧不起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