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几个,别让二楼的轻机枪轻易开火!”
“别害怕,在这种距离下,霰弹枪不可能有任何优势!”
“反击,组织火力反击!!!”
一个排的士兵于扔下了十几具尸体的环境里,重新拿海河堤岸当成了掩体,恨不得整个人都趴在堤岸斜坡上扣动春田步枪反击,就这,二楼的机枪手依然被子弹击中了肩膀,甩着膀子从窗口摔落。“秃子!”
“这么打不行,赶紧办事吧!”
秃子听见了那个梳中分的喊话之后,将双手食指、中指同时放进了嘴里,猛打了一个口哨——呜!!!!
哨音荡漾出去那一秒,街角小胡同里冲出来得有十好几个人。
这帮人不是来打仗的,个顶个苦力一般穿着小衣襟短打扮,冲入战场之后也不管子弹飞驰,哆哩哆嗦直接钻上了卡车驾驶室,从方向盘下方掏出电线,一边擦碰着电线进行‘碰电式’启动,一边轰着油门……
嗡!
直到卡车传来了一声咆哮,这司机才扔下了电线,挂上档将车开出去那一刻,你要让他把这套方法说明白,那他肯定说不出来,什么‘1912年查尔斯-凯特林发明了电子启动器以后,标志着碰电式启动技术的新开始,解决了早期汽车启动困难的问题’这些他们一概不知道。
这帮人就知道有人将这技术带过来之后,偷车变得十分方便了,只要能整开车门,车就能开走。
只不过这年月偷车可得加着万分小心,一旦要偷到茬子身上,那可连吃饭的家伙都保不住,所以在如今,偷车不光是技术活,还且得踩点儿呢,不把这一家人里里外外都吃透了,一般不能偷人家车。
谁能想到,偷车这玩意儿有一天还能为国为民了……
“别让他们把车开走!!!”
美租界的驻军排长都要疯了,如果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他在以往交接的时候,就不会让那群一米半半将银元直接交接在汽车后斗里,这要是把银元扔在地上,他们装也得装一会儿吧?
“开枪,决不能让他们把车开走!!!”
第二辆、第三辆卡车启动了,那司机基本上都是一脚油门到底,直接踩死了油门打美租界往外冲。
而此时此刻,端着霰弹枪的中分男看着一辆辆离开的卡车正在咧嘴傻笑:“嘿,爷们混了半辈子、胡闹了半辈子,这回也算是英雄了一把!”
他毫无防范意识且极其满意的扭头看向了堤岸上的驻军,抬手就把手里打空了子弹的霰弹枪扔在了一旁,随即,敞开双手喊了一声:“琢磨他妈什么呢?是不是还等你们丫援军过来收拾我们呢?”
“明告诉你们,哥几个来的时候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秃子,到时候了吧?”
秃子坐在肉摊旁边,看着天空说道:“还没到时候呢。”
“爷说了,得等他们给咱都抓着……”
第384章 十五六吨!
许朝阳见过很多人,他见过贩夫走卒高喊‘仗义多是屠狗辈’、也见过身居高位之人大呼‘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所以,他一看袁可沁回来的样子,就已经明白了眼前站着的这位到底是个什么底子,这就是所谓的三岁看老。
袁可沁回来了,可回来的不是在袁闻会儿家里的那位‘老爷子’,他老老实实站在了夕阳之下,肩披彩霞,将双手自然而然垂于腹前,脸上全是老实巴交的微笑。
“姐夫,事办完了。”
随即轻而易举的说出了这句话。
许朝阳能不知道事办完了吗?
他要是不给天津城内的38师打电话,你就算让那十台卡车都长了翅膀,你看它能不能飞出天津的城门楼子!
那不得是美租界驻军打电话要求38师紧急关闭城门,38师在接到电话之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十辆卡车冒着枪林弹雨闯卡成功,才能把整整十辆车的银元送回到大沽船厂么?
但,许朝阳心中带着疑问询问完所有问题,经过袁可沁略带憨态的回答,才发现自己在三岁就能分清的五颜六色,竟然在这般年纪有点分不清黑白了。
“说说,你怎么想的?”
这是许朝阳的问题。
袁福珍就在一旁得意的乐着,还拿出了姐姐的范儿,翘起二郎腿将穿着高跟鞋的脚尖晃悠的一下、一下。
“姐夫,我首先得替您考虑啊……”
袁可沁开始了,说话时偏着脑袋,一只手手掌向上,平移到了许朝阳面前:“您是抗日名将,这笔钱又是鬼子在东北、华北、察哈尔巧取豪夺弄来的,我要是偷偷摸摸把这笔钱弄出来,是不是太给您跌份了?”
他可满嘴北平话,但话里话外的道理又显得那么江湖。
“于是我就得琢磨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天津教案里,十六个义士现身才平息了法兰西的怒火,我就琢磨着,不行咱们也舍出去几条人命……”
他的话语开始逐渐变得冰冷了,但语调依然炙热,完全以一副上位者的姿态拿普通人的生命当成了筹码。
“人,我是在北平找的,想让这些江湖人舍出命来也简单,无非就是和他们说天下大义呗,那我就说了,这是鬼子从老百姓身上压榨的钱,要送到美利坚,咱燕赵大地上的爷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吧?”
“是,国家已经开始卑躬屈膝了,《塘沽协定》压得咱爷们根本抬不起头来,但,卑躬屈膝也好、匍匐在地也好,咱不能是为了给鬼子磕头啊?!甭管东洋鬼子还是西洋鬼子,这都不成,咱们匍匐在地那得是为了擦干净这个国家的耻辱不是?”
许朝阳抬眼睛看着袁可沁,想不明白的是,他小小年纪怎么把这一套玩弄的如此顺畅:“他们怎么回答的?”
“窜儿了!”
“四九城有名儿的顽主秃子,那手里捏着好几条人命,一听这话拍桌子就站了起来,张嘴就骂‘什么东洋西洋?我艹他爷们的,袁爷,这事儿您吩咐,四九城的弟兄们没有一个认怂的!’,他们就是这么回的话。”
许朝阳已经把眼睛眯起来了,你袁可沁这不是向人倾吐心声,你这是赶鸭子上架,但凡是个明白人谁不知道这条路从你张嘴开始就已经没法回头了?与其窝窝囊囊最后让你威胁着,倒不如硬到底。
“后来我也寻思了,这事儿能莽着干,可不能莽着谋划,不然准得搁车。”
“我又跟他们说,这件事,结果肯定是都回不来的,你们现在后悔还来得及……”那还来得及个屁啊?
“人家比官面上那帮人仗义,一个个口口声声说‘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最后,我们商议好了,一个人头一千银元的价码,家伙我给找,这才定下来了这件事。”
“我还应了他们,这件事上,肯定给他们办的风风光光,等出殡那天,平津所有人物字号都会到位送行,一准儿让他们比天津教案中的十六位义士还排场。”
嗒、嗒、嗒……
许朝阳轻轻用手指敲动着沙发扶手上的木条漆面,一言不发。
袁可沁看了一眼他的眼色,继续说道:“我知道姐夫您担心什么呢,怕咱们和鬼子刚刚停战这件事不好弄,不过您放心,这我也考虑了,不然不会让我的人在美租界动手。”
“这批银子只要进了美租界,按理说就和鬼子没关系了,所以,咱抢的是美租界的银子;办事的人,我已经留下了,只要美租界的驻军援军一到,所有人都会扔下枪投降。”“司机。”
许朝阳抬头看了袁可沁一眼,说出了他整个计划当中的漏洞。
袁可沁继续说道:“提前考虑好了,司机在卡车出了天津之后,就已经换了人,最开始开车的那批人,都已经调头回去认罪伏法了。西洋人要是审问,这些人都会说只是日子过不下去才聚集在一起抢的银车……”
许朝阳再次看向袁可沁:“你觉着他们能熬得过酷刑吗?”
“不用熬,提前都准备好了,办事之前都在牙缝里塞了药,只要一上刑,立即咬破就行,杏仁味儿的,当场就没。”许朝阳看着袁可沁的眼神儿都变了,他这段时间的硝酸甘油是真没白折腾,人家什么都能搞到手!
“所以眼下这件事在美租界驻军手里,是属于丢了银子以后审讯过程中把人一个个儿给逼死的,既没鬼子什么事,还到不了逼问银车去哪了那一步。”
“一共多少人?”
“二十一个。”许朝阳听完这句话才补充的问道:“你确保没有人到了啃节儿……”
“姐夫,您放心,每一个人我手里都捏着短儿,临出来之前,都提醒过了,他们不死,他们家里人就替他们死,轻重自己掂量。”
这小子……心黑手狠还敢干!
“你怎么知道银子是在美租界交接,万一是在日租界更换了外包装,以美租界的名头送到大沽港的呢?”
“姐夫,我还真这么想了,去了袁闻会儿那以后觉着不太可能。这么干多麻烦啊?再说,真这么干能没有袁闻会儿参与么?真要是这么干了,那肯定是受了长城抗战之后,国民反日的影响,北平那都开始反日货了……如果说他们真觉着这件事影响重大,那就应该偷偷摸摸干,只要偷偷摸摸,一定有袁闻会儿参与,可袁闻会儿没参与啊,这我才断定了不太可能。”
袁可沁毕竟还是年轻,几句话让许朝阳给问紧张了,车轱辘话来回说,生怕自己解释不清楚。
这……
让许朝阳不知道该怎么评判他了。
你说他太过冷酷,拿人命不当回事吧……人家是给你办事;你说他心思缜密,太过心狠手辣吧……他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只有上位者才会渗出来的阴冷。
可不么,袁家本来也是上位者。
当、当、当。
敲门声响了。
许朝阳冲着门口喊了一声:“进。”
杨静宇推门进屋的时候,整个人的表情都在变颜变色。
“朝阳,车上不光有银元,还有各种银器,具体数目已经没法估算了,但是,我们还是粗略通过汽车载重算了一下。”
“车,是用的民生卡车,一共十辆,一辆载重为1.8吨,照这么算,咱这一次起码弄回来十五六吨银子。”
“多少!”
许朝阳站起来了,这个数字,他这辈子都没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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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情提示,一枚银元约27克,含大概60%至90%银。
更新还有,依然三更,吃口饭而已,别急。
第385章 到了那个时候
这十五六吨银子,不多么?
当然,对于小六子、袁家,那肯定是不多,可要是用这笔钱放到一个普通人身上呢?
淞沪,有个人叫徐至摩,每个月坐飞机去各地讲课,累个半死才赚五六百大洋,可他媳妇,却被称呼为民国败家女;
北平,有个叫周数人的,凭借一个月80大洋的稿费可以买四合院、坐人力车,吃巧克力、喝咖啡,外带养活一大家子人;
即便是到了大洋最不值钱的时候,天桥上的苦力出去给人卸一天煤,挣一个大洋,也能在天桥逛一天,用糟溜肉片配白坯儿面条喝二两酒,还可以给一家人的棒子面都带回去。
更何况这十五六吨银子可不是鬼子往美租界送的第一批钱,更不是唯一一批钱,这只是联合准备银行一趟运送的钱,许朝阳能不能惊讶么?
这得是多少老百姓的命啊?
而许朝阳回过头再去看翘着脚的袁福珍、一脸溜须拍马模样等待着被奖赏的袁可沁,他才发现,原来像自己一样的小人物在人家眼里根本就不存在……
不,自己现在已经不是小人物了,成了袁家头面人物,还有李副主任、何应勤、宋喆原给自己当背景,这怎么说也不能算是个小人物了,他脑子里想的应该是曾经的自己,那个在电脑前跟人对线的自己,因为别人骂了东北一句话而与人狂喷的自己……
那时候的自己,才是如同这个时代蝼蚁一般的小人物。
“事办得不错。”
许朝阳看着袁可沁在这个年纪就已经办出了这么凶狠的事,展现出了旧时代上层人物的冷血时,他只能近乎麻木的说出这句话。
他看到的不是人性,是逆着人性,以曾经自己小人物的身份所看到的悲哀。
只是,他却又必须要跳出这种悲哀,以大人物的身份随口说上一句:“过几天我请李副主任吃个饭,在北平军分会为你谋份前程。”
“真的!”袁可沁惊喜万分,好像他嘴里那些义士根本就不存在一样,又或者是这份赌注下的值得,起码换来了自己的前程。
袁福珍站起来了,伸手往许朝阳身上一扶,顺口说了一句:“要是跟舅张嘴,还用你啊?”
“我的意思是咱们家要产业有产业、要军队有军队,不行就让可沁在部队里挂个职,也不用给你干副手,毕竟还得历练历练,不行你就让他干个营长什么的……放在身边不是也放心么?”
许朝阳扭头看向了袁福珍:“你打算让他上战场啊?”
袁福珍立马摇晃起了脑袋:“那不行,战场上多危险,枪子又没长眼睛。”
“那当个屁的营长,你去我手底下问问,到冲锋的时候,哪个营长不得迎着枪子顶上去?”
许朝阳翻过手给袁福珍搂在了怀里:“我跟你说,让可沁去舅那头,这是在论的,舅不让我和29军闹掰的意思就是咱家人不能将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另外,我还有很多事需要可沁在北平张罗,你给他弄回大沽了,这些事儿谁给咱跑去?”你想得到美,真把这么个舅子爷弄到了部队里,许朝阳还怎么管下边的战士?
“什么事?”袁福珍仰着脖看向了许朝阳。
“一会儿我就让工人给熔炉腾出来一个,先把所有银子都化了,等确定了这笔银子一共有多少,就让可沁去北平联系那些各国的药品商,通过北平军分会的咱舅牵线,开始大量囤积‘盘尼西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