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间,他就觉着不对劲了,立即命令部队全体进入战备状态,对通辽方向的日军严防死守的同时,盯着地图看了起来。
他不敢动,生怕自己这边派人去寻找老顶的火车时,鬼子就兵临城下!
汪昌海唯一能做的,就是派出手里仅剩的侦察兵顺铁路沿线,一路向前沿车站侦察……
“团长,老顶带着一支队伍,押着一群土匪回来了。”
土匪?
汪昌海没听明白的伸手拍了拍耳朵,随即惊呼一声:“我艹!”
抬腿就从团部跑了出去,身后大量军官都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紧随其后。
这群人刚一出城,眼前那一幕便给他们都看呆了。
六七十号破衣烂衫的土匪站在前面赤手空拳却队形规整的站成了四人一排的纵列方阵,他们身后,是一个个拎着枪的一连战士,宋老顶正在一连战士和手枪队的簇拥之下,位于两队中段和许朝阳不停说着什么,说到高兴处,还仰头大笑。
汪昌海赶紧迎了过去,绕过了前方一队人,到队伍中间指着土匪所在方向问了一句:“军座、朝阳,这是怎么回事?”
宋喆原扭头看了许朝阳一眼,许朝阳接话道:“汪团,军座考我呢。”
“考你?”
“这么回事。”许朝阳回应道:“我们连不是护送军座回张家口么,火车刚开出去一个多小时,这帮玩意儿就把铁路给炸了,导致多节车厢出轨……也对亏了他们不熟悉炸药的起爆时间,我们这才逃过了一劫,这不,都让我打老实了。”
“那考你是?”
许朝阳笑道:“军座问我能不能也给咱217团练出个样来,我就让这群土匪打了个样儿。”
土匪练队列?
汪昌海都没听说过!
许朝阳在汪昌海满脸质疑之下解释道:“就是将该怎么列队告诉这群玩意儿,然后让他们列队回多伦受审,同时,告诉我手底下的一排、二排,全部实弹上膛,准备随时打移动靶。”
汪昌海一愣:“你说这两样东西挨着么?”
“汪团,您听我说完啊。”
许朝阳继续道:“我们回来这一路,没走几步,就有土匪脱离队列想跑,于是,实弹上膛的一排,率先对移动靶射击。”
“哎,汪团,就崩了一个,你瞅瞅,这队列站得比我手底下人都整齐。”
汪昌海看着谈笑风生的许朝阳,又看看了缺失了一部分人手的一排,皱着眉问了一句:“损失不小吧?”
“没什么损失,土匪枪法不行。”
“那你这……”汪昌海记着许朝阳来的时候,手底下几乎有一个加强连的阵容,现在近少了半数人手。
“汪团,我是让三排和骑兵排搭伙,掏这帮土匪老巢去了,灭了他们也算是给多伦的老百姓一个交代。”
汪昌海指着一连的二排,当着王天浩的面问道:“那这些人的负重怎么不一样?”
王天浩立马翻起了白眼,迈步走了出去,好像特别不愿意听这些话。
“噢,这是另一个土匪钻林子跑了之后,二排战士打移动靶没打着,他们受的惩罚。”
“这不么,全连装备、连缴获的枪支弹药,都在他们身上背着呢。”许朝阳说这话还拍了拍二排一个战士,这名战士光三八大盖就背了三把,九龙带里满满当当塞的都是子弹。汪昌海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站在原地跟看风景似的愣在了那儿。
宋喆原笑盈盈的走了过来,冲着汪昌海耳朵轻声说道:“现而今老百姓可就在火车出事的地方哀嚎呢,咋,你就打算让治下的百姓在旷野里撩着?”
声音不大的一句话直接给汪昌海造了一张大红脸,回身马上说道:“一营长!”
“到!”
“马上组织人手救援!”
“二营长!”
“到!”
“彻查!天亮之前,我他妈一定要知道军座乘车回张家口的消息是从哪泄露的!”
“三营长!”
“到!”
“把所有侦察兵都给放出去,日夜不停查看通辽方向的鬼子动态,绝对不能马虎!”
“是!”
一道道命令从汪昌海的嘴里下达,光从命令下达上来看,汪昌海当这个团长绝对够格,里里外外的事情都考虑的十分清楚。
“朝阳啊!”
“到。”
宋喆原的一声呼唤之下,许朝阳站在了落日余晖之中。
“先押着人进城,这帮玩意儿该审的审、该崩的崩,真有那十恶不赦的,也让老百姓痛快痛快。”
“是!”
许朝阳押着六七十俘虏进城了,而此时,宋喆原才搂过了汪昌海的肩膀……
“这小子,是个人才。”
“一个连队在对手的突袭之下,进退有度、冲锋勇猛。”
“昌海,你还别不信,你给他一块易守难攻的战略要地,在双方装备处于同一水平线的情况下,你们217团全上,也未必能拿的下来。”
汪昌海扭头看了过去,脸上多多少少带着点不服,可还是应声说了一句:“我和许朝阳聊过,也看过他们连队的训练,他们的训练的确和咱们不太一样。”
那根本也一样不了,217团还在抡大刀片子,怎么可能一样?
可汪昌海马上就解释了下去:“这不一样也不光是他们从第五军区出来以后,拎着让咱羡慕的家伙式,是他们的训练极其简单,可重复程度颇高,一个持枪拨刺的拼刺刀动作,可以千百次的练;持枪瞄准和实弹射击练习,更是不惜成本。”
汪昌海拍着自己的口袋说道:“这些天,我是看着一连将自己带来的子弹打的日益减少,可许朝阳却完全不心疼的持续投入……军座,您看见的这伙人,那是用败家子儿的方法练出来的,咱们根本花不起这个价钱。”
“一个连,我咬咬牙没准还能受得了,可你要是让我这一个团都这么练,不用多,一个月以后,我他妈得上街卖裤衩子去。”
哈哈哈哈哈……
宋喆原笑得越来越大声,随即扭头看向了汪昌海:“我让你练了么?”
“你放着这么一个人才不用,非得自己遭这份罪啊?”
“手里算盘珠子摆弄不开,你当的哪门子团长?”
汪昌海没明白,看着宋喆原没敢说话。
“我已经让许朝阳担任217团总教习了,他练不明白部队,出现了军备库亏空,你不会拿他问责?”
“这怎么当团长还得我教你?”
汪昌海差点哭出来:“军座,军座!”他追着宋喆原的身影进了城,在其身后喊道:“这是问责的事么?万一通辽的鬼子杀过来了,我拿不出子弹来,您崩的可是我汪昌海啊!”
第184章团总教习
“一连的,你们怎么跑这儿站岗来了?”
天刚擦黑儿,外出办事的217团团长回到团部时,就看见了一连的战士在团部门口和原来的卫兵一块站岗,这才奇怪的问了一句。
从第五军区过来的战士也机灵,马上回应了一句:“报告,我们连长在里边喝酒呢,我们合计着他喝多了好给连长架回去。”
他们可没说别的,可这也让那位营长狠狠羡慕一把:“一连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啊,这许朝阳将整个连队都处成了亲兄弟!”
这位217团的营长能看出来一连的战士和团部的卫兵有所区别很正常,光是西北军那跟血滴子似的钢盔,就能清晰的分辨双方人马,就更别提身上完全不同样式的军装了。
可这许朝阳能进团部喝酒……
这份荣耀连原217团的营长都没有,这是什么信号?
团部。
两盏油灯在桌面上点亮着,厅堂内的房门大敞四开,一直刻意保持朴素形象的宋喆原今天也阔了一回,没有再将汪昌海让人准备的席面赏下去,而是四冷四热的让人端上了桌,中间让人炖了个王八汤、边角弄了一份蘸酱菜,算是凑了一个十全十美。
席面上,许朝阳、汪昌海分别坐在宋喆原的左右手,将29军老顶让在了中间,几口酒下肚就开始面红耳赤的宋老顶,一手握着许朝阳的手腕子,一手指着汪昌海的面皮说道:“朝阳,217团总教习的差事,老子可是给你了,这里边可不光有你在火车上的战功,还有你们汪团长把脑袋押在我桌面上的保举……”
“往后,你小子心里要是还有什么风吹草动,是不是得考虑考虑今天这份儿信任啊?”
“啊?”
许朝阳在旁边闷头儿听着,眼见把酒喝下去之后,脸色越来越白的汪昌海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心里已经大致上知道怎么回事了。
“朝阳,从今儿起,咱不管你在多伦怎么干,也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就一个要求,我得看见217团和你的一连一样,成为一支敢冲着敌人脖子上咬的野兽……”
许朝阳听到这儿立马抬起了脑袋:“军座,您不管不行啊!”
“训练217团的战士没问题,反正我们一连也得进行日常训练,可您要是什么都不管,我们训练的子弹打哪来?”
“训练受伤得使用的药品、穿坏的衣服、鞋袜,您让我上哪淘换去啊?”
“总不能让217团光着腚上战场吧?那嘀里当啷也不好看啊。”
噗嗤。
汪昌海差点没乐出声来,宋喆原听完这番话,根本不看许朝阳,脸冲向汪昌海,拿手指头指着许朝阳说道:“我跟你说什么来着?这小子,太贼!”
汪昌海这才搭茬:“军座,这要是我,真让您画圈里了。”说着话,拿起大葱,沾着大酱就送进了嘴里,再看许朝阳,即便是发着愣,那没让宋喆原握着的手里拎着的也是鸡腿。
“许朝阳,你听好了啊!”
宋喆原满脸酒红的说道:“我让汪昌海把彻查列车泄密的事,交给你,其余的,就看你自己了。”
“刮地皮啊?”
“许朝阳!”
许朝阳刚把这番话点透,汪昌海立马就拦了他一句,那眼神儿的意思是,有些事能说、可有些事只能办,绝对不能说。
许朝阳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可他要的是这个么?
他将两手一摊,冲着宋喆原说道:“军座,我要钱没用啊。”
“我要的是子弹!”
“我要的是武器,不是217团手里拎着的‘仿三八大盖’。”
29军是真的穷,全军轻机枪只能达到每个连队标配两挺的地步,整个29军野炮、山炮也只有十余门,步枪多是汉阳造和山西产的‘仿三八大盖’。
这种枪许朝阳试过,那弹道下坠的速度,比东北喝多了的醉鬼一脑袋扎到了马路牙子上还快,根本就没法进行远程射击。
宋喆原冲着许朝阳摆了摆手:“不完全是枪的事……”
许朝阳立即接话道:“二次填装弹?”那还能有什么原因?
历史上我军在后方建造的‘子弹厂’最开始都是由‘修械所’改的,所谓的‘随军修械所’其实就是部队当中修理损坏枪支的地方,只不过老冯抢了‘北洋制造局’,这才有了‘子弹填充’设备。
当宋喆原拿下了察哈尔的地盘,小六子一枪一弹都不给他添,还让他在鬼子眼皮子底下驻守,那他能怎么办?也就剩下将子弹二次填充之后重复使用了,就这,还得勒紧裤腰带。
许朝阳忽然明白29军为什么抡刀片了,但凡手里家伙式儿够使,谁不想蹲在掩体后面勾手指头啊?
他29军也是被逼得实在没招了,才在喜峰口玩了命夜袭日军,你不冲出去贴近了打,是真没有其他办法。
难不成躲在战壕里挨炸啊?
“老子要是有国舅爷的装备,我用你给我练兵啊?”
“也别国舅爷,我要有他孙大麻子的装备,我也不至于混的去承德教一群老娘们养蚕吧?”
许朝阳没让宋喆原继续说下去,伸手反扣住了这位29军老顶的手腕,问了一句:“军座,您就跟我交个实底儿,您那随军修械所,到底是个什么成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