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别说什么都没有,起码有个铁匠炉,铁匠炉旁有一堆铁匠没日没夜的‘叮当’凿击着铁片,旁边是打造大刀的模具。
许朝阳尽管知道29军的‘大刀片子’,可也没想过是这么个场景。
第二天就更吓人了,整个217团战士在训练时,不练枪械练大刀,一个个的拎着圆环大刀,上系红绸,被教官呼喊着:“记住了,练刀,讲究个‘身、腿、手、法、眼’!”
许朝阳是没怎么仔细听,但这一点都不妨碍人家在空场上将大刀抡的‘呼呼’做响,刀片子震颤之声不绝于耳。
整个训练场上唯一能听见枪响的,则是手枪队,二十响的老毛瑟挂上木盒、皮盒,三列士兵以卧、蹲、站姿拒枪,瞄着50米靶,很偶尔才会开上一枪。看到这种训练方法,许朝阳甚至觉着真到了战场上,他这一个连,敢硬撼汪昌海的一个团!
常战伸手在后脑挠着头发,有点闹心的站在了正在观看217团训练的许朝阳身后,问了一句:“朝阳,咱们真跟着他们啊?”
营房里,休整当中的余明浩、刘根儿、屈勇等等骨干全都看了过来,都快给眼皮眨动出声响了,等待着许朝阳的答案。
太次了!
都不用许朝阳去给217团下评语,光是跟许朝阳从东北杀出来的这伙人都能看出来这217团实在是太次了。
许朝阳也想不明白,他们在喜峰口是怎么凭借这些装备拿下那场战斗的。
这……看着都愁人。
老汉阳造只练、不打,老毛瑟得紧省着子弹训练,所有和枪械训练相关的步骤,一会儿就完活,其余时间个顶个去抡大刀片子……
山东练武练魔障了那个老韩也没这么训练部队啊!
这要是跟他们混一年,自己手底下百十号人好不容易练出来的射击精度,还不得都给他许朝阳还回来?
“许连长!”“许连长!”
军营外,一名士兵一路小跑奔来,许朝阳看到这儿就是一皱眉。
他能看出来这名士兵是来传令的,可他妈传令兵连匹马都没有……
“许连长,汪团有请!”
许朝阳看了他一眼,问了一句:“啥事说了么?”
传令兵指了指头顶,回应着说道:“老顶来了!”
……
团部,戒备森严!
一支手枪队将团部围了个水泄不通,还有一名士兵抱着一挺闪闪发亮的捷克式卡在团部门口正中央站岗,那家伙,要多神气有多神气。
团部内,一名穿着西装、眼眶上卡着眼镜的假洋鬼子正端着步枪仔细查看,看完之后,一名老师傅再看。
俩人看完,同时冲着厅堂上坐着的男人低下了头。
“说话啊?”汪昌海站在厅堂内,急的冲这俩人直瞪眼:“让你俩来干啥来了?”
“知不知道这玩意儿现在是咱29军的命?”
“知不知道日本子就在通辽,抬抬腿、迈迈步就能进察哈尔?”
“我你妈……”汪昌海才扬起手来,那张桌子旁坐着的男人便沉吟了一声:“昌海!”
汪昌海这才将手收了回去,这个时代,好像还没有尊重匠人的习惯。
那汉子冲着眼前这俩人点了点头:“说吧,枪,怎么样?”
穿西装的男人率先说话了:“设计精巧,很多位置的改动都让人匪夷所思,枪肯定是把好枪……”
汪昌海脸上已经有了笑模样,可厅堂内唯一坐着的汉子却接话道:“直接说但是!”
“但是,如此精巧的设计结构还是太过复杂,杠杆、集气筒等零部件咱们能不能做出来先不说,军座,光是这把枪身上的零部件从国外代工运送回来的钱,咱们29军有准备么?”
说完,他还专门看了一眼汪昌海。
坐在屋内的汉子又看向了眼前的老师傅,老师傅顺着话茬往下说道:“太重了,这把枪给我的第一感觉,是抓在手里的枪感不好,第二感觉就是重……军座,可你要是让我去给这把枪减重……”他尴尬的扭头看着汪昌海笑了笑,意思已经很明显,以他的技术水平,完全不知道应该减哪!
“另外,我听汪团说,这把枪还有些缺陷?比如在恶劣环境下容易出问题?”
“是,只要提升枪械整体质量,有可能解决这些问题,但咱们的问题是,随军修械所的机器,可都来自北洋制造局的,生产点盒子炮勉勉强强,这玩意儿……”
坐在厅堂内的汉子将枪拿了起来,在手中来来回回的摩擦,好半天,才在俩人的描述中总结道:“枪,我喜欢。”
“这把枪就像是一个特别漂亮的娘们,是个男的都稀罕。”
“昌海,但老子也不怕给你交个实底儿!”
“咱29军在进入察哈尔解决了吃饭问题以后,老子是抠抠搜搜攒了点小钱儿,可这笔钱拿来研究这种枪械,很可能是杯水车薪,但要是把这笔钱拿出来,咱能从挖坟的孙大麻子手里买不少拿来就可以用的家伙。”
“你琢磨呢?”
此刻,房间内三双眼睛同时看向了汪昌海,好像这些人把难题都推给了他似的……
正在汪昌海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门外的说话声传了过来:“跟一个挖坟的买东西花什么钱?29军穷的都喝上大碴粥了,哪有钱?咱跟他借不就行了?凭本事借的,凭什么还?”
感谢‘穆老二’打赏,千恩万谢,感激不尽。
第177章 孙大麻子
许朝阳来了,就是来的有点不是时候。
他才一进院,就在门口听见了屋里这几个人要逼着汪昌海放弃改进‘刘将军步枪’,立马就不愿意了。
他还听见了孙金贵的名字。
此人最早可是邪教出身,入了教每两年就给那帮玩意儿归拢成了自己的黑恶势力,自此开始贩卖岩土、设局立赌是什么都干。
孙金贵还极擅长做买卖,解放后入狱,就因为喜抽的香烟无法被供应,竟然要在大戏院设展展览自己,跟看管他的战士说:“你们没有经费还不简单么?就在戏院贴出告示,说要展览大战犯孙金贵,门票就定一元,保证一抢而空。到时候,既丰富了老百姓的业余生活,也能给当地筹集经费,咱们就抽点零头,满足一下自己生活需求。”
这么个人别看大字不识,可在混乱的旧时代,那是既懂生活又懂经济,最重要的,他还不要脸。
同时,他也是在东北失陷后,和宋老顶一样主动要求进入热河战场的人,在赤峰一战,打了个昏天黑地,起码在这一时期,他没丢‘东陵战神’的脸。
那孙金贵为什么要上杆子进入东北?
其实也是一把辛酸泪。
中原大战,他站冯阎倒校长,那还能有好?
孙金贵也琢磨明白了,这普天之下稍微有点规模的,也就剩下校长和小六子两家,而打日本是当今最好听的名声,咱老孙要去打日本,你校长总不能再给咱小鞋穿了吧?
人家把算盘珠子扒拉的震天响,这时代哪个能在大舞台上露脸儿的人物是白给的!
房间内,几个人同时扭头看向了门口,许朝阳拔直了身体敬礼:“217团,一营一连许朝阳奉命报道!”
宋老顶都没搭茬,扭脸看向了汪昌海。
汪昌海解释道:“军座,这就是我跟您说那个福将,齐市一战,带着几个人从齐市杀了出来,在哈尔滨招兵买马后,又在泰莱血战日寇,最终入内蒙,成了第五军区刀长官下属的许朝阳。”
宋老顶这才点了点头:“你小子,命挺大。”
“回军座,不是命大,是刀长官给脸!”他用洪亮的声音喊出这一句,随后声音越来越小,拔出来的军姿也卸了下去回应道:“刀长官在战败之际,看我是马部独苗,给了个催粮的任务,让我活着出了小街基战场。”
敢于直面自己缺陷的许朝阳,竟然得到了宋喆原的认可:“还行,知道感恩。”
宋喆原说完这句,衔接上了刚才的话题:“刚才我听你在外边说了个啥?”
“军座,我说,一分钱也不给孙金贵,白拿他武器装备,他还得乐不得儿给。”
宋喆原让许朝阳给逗笑了:“你知道我说的孙金贵是谁么?”
“41军老顶。”
“呦呵!”宋老顶回头又看了一眼汪昌海,伸手指着许朝阳说道:“这小子门儿清啊!”
他再回过身:“那你又知道不知道这孙金贵儿是个啥人?他能听我摆弄啊?”
许朝阳的确不懂政治,可他知道历史,立马回应道:“军座,他不光得听你摆愣,还得给您说拜年嗑。”
“为啥?”
“因为咱有察哈尔!”
“说下去。”
许朝阳看了看挂在墙上的地图,随口说道:“29军对于东北军来说,是外来的,那他孙金贵也不是本地的吧?关里那位爷能掏自己口袋给41军添枪加饷么?肯定不能。”
“热河一旦开打,孙金贵率队进入战场之后,无论被指派到哪,他能指望谁在关键时刻拉他一把?”
“老汤?”
“老汤别说他指望不上了,关里那位爷也未必指望得上,外来的这些部队只能自己抱团。”
“军座,您跟孙金贵儿是什么关系?”
“中原大战,他孙金贵站得可是……”他故意没说出名字:“那时候您是五虎之首,您就说,除了29军,孙金贵儿还能在这片地面上惦记谁?”
“咱也不是损,更不是谁跟咱好咱坑谁,这不是咱手里没有么?”
“孙金贵儿仗着和29军的关系,为了在热河出什么事能有人拉一把,这才巴结的29军,咱拿了武器装备不也是为了真有点什么麻烦的时候,好伸出手去帮忙么?”
“再不济,咱起码还能打开门,让他们退进来吧?”“在这种情况下,军座,您说您给孙金贵儿发一封电报,解释称‘军费正在筹措’,让他先将军火发运过来,他能不发?”
呃……
宋喆原一沉吟,许朝阳马上就明白了,这宋老顶就是脸儿小,有点磨不开干这种事。
他好歹也是西北五虎之首,这么不要脸的事……
“你叫什么来着?”
“许朝阳。”
“你这是打算让我在这帮老哥们面前,彻底抬不起头来啊。”
宋喆原没有半点责怪许朝阳的意思,只是在哀叹,就像是一个穷光蛋在让人数落的时候,只能说上一句:“我不就是没有钱嘛?你们至于的么?”
可许朝阳已经看出宋喆原心动了,抓紧说道:“这年月,谁不挨骂?”
“孙金贵那点破事让全天下骂到了今天,人家怎么了?”
“关里那位爷每天都面对着口诛笔伐,不还跟四小姐该跳舞跳舞么?”
“军座,昨天我看了,217团可还靠着铁匠炉生往出砸大刀片子呢,您要是觉着面子比弟兄们的人命重要,那我们也豁出去了……”
啪、啪!
许朝阳用力拍打着自己胸脯说道:“我们就拎着大刀片子冲鬼子前往察哈尔的战车上冲,大不了让机枪给扫躺下呗!”
“您要是觉着面子也没那么重要,那孙金贵儿的家伙式一到,咱就能挖战壕在胸墙后面跟鬼子互扣扳机了。”
“另外,军座您得想想,孙金贵儿能把自己最好的装备给咱们么?送过来的不得是淘汰下来的?”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孙金贵儿既要和咱打好关系,还想打咱们这赚钱……”许朝阳看向了汪昌海:“搁你你干嘛?”他不等汪昌海回答,立即扭回头说道:“反正搁我我不干。”
“行了!”
这回宋喆原把眼睛瞪起来了,用山东口音说道:“啰儿啰儿啰儿、啰儿啰儿啰儿,啰儿啰儿个什么?”
“啰儿啰儿的我脑瓜仁子疼!”
“汪昌海?”
“到!”
汪昌海笔直的站在宋喆原身边,大吼了一声。
“老子现在就去检查你的边防,顺便换换脑子,你要是入驻多伦之后,在驻防上弄了一个一团浆糊,回来咱俩再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