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她还以为秦天是个老谋深算沉稳绅士的高级特工,现在看来,这个秦天哪里有一点高级特工该有的样子,连最底层的执行人员都比不上,完全就是个两眼只有裤裆里那点事儿的混不吝。
这样的人,而且还是敢色迷心窍这么对她的人,迟早有一天会死在色字上面。
如此庸俗且混蛋的人,绝对不可能是老酒。
经过切身体会,福源惠子终于体会到吉田长野之前苦口婆心说的那些话了。
只有先了解一个人,才能正确的判断这个人,再一细想,也明白了自己的问题在哪。
只是单纯的去看卷宗,不去深入了解和认识卷宗里的人,是无法做出正确分析的。
从这次和秦天的单独会面,福源惠子内心对秦天的偏见被打破,她需要重新全面的审视这个人。
秦天这种人,不配成为老酒这种极其重要的角色,老酒这要是这样的人,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那秦天的身份是什么?老酒的下线之一?
还是老酒放出来的烟幕弹,专门用来迷惑他们的假象?
亦或者这个秦天就跟其他投靠东洋的满洲一样,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只不过是为了权利不择手段的人?
渐渐的,福源惠子在心里推翻了自己一直坚持的想法,感觉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眼前豁然开朗,这让她想到了更多的可能性。
回到警察厅,福源惠子来到吉田上野的办公室,自信满满的表示了感谢:“吉田长官,谢谢您的无私教导,对于秦天的事情,我想通了。”
吉田上野哦了一声:“这么快就有了新思路?”
福源惠子把今天见秦天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又把内心的想法说给了吉田,她的真诚和开悟,获得了吉田上野的赞赏。
得到长官的肯定,福源惠子沮丧的心情也得到了一定的恢复。
“那么,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吉田问道。
福源惠子挺起胸膛报告道:“我申请见一见一组和二组还活着的那些人。”
“你能想到去见那些叛变的敌特,说明你的思路已经打开,去写个申请,我批准了,不过你暂时不能恢复三科科长的职位,只能以特务处秘密特工的身份行事,有问题吗?”
“没有,长官,只要能为帝国效力,拥有什么样的身份并不重要!”福源惠子朗声答道。
看到了福源惠子的成长,吉田满意的点点头:“去吧,希望你能从那些叛徒身上找到新的线索。”
福源惠子立定敬礼,自信满满的离开了吉田上野的办公室,在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她紧紧捏着拳头,在心里发誓,一定要找出那个老酒,绝不辜负川泽长官的信任,以及吉田长官的培养。
第0180章 教导十科
保安局教导十科,听上去像是学校的教导处,实际上这个科在保安局里的地位不亚于任何一科。
教导十科全名政治教导训练科,顾名思义,这个科室的主要工作之一就是监视保安局内部人员的政治思想。
当然,最重要的职能还是用来策反所逮捕的敌特人员,这其中就包括了苏共、中共和国民政府的特工人员。
教导科不仅策反敌特,还会训练他们,让其成为东洋帝国的忠实走狗,贯彻以华制华的策略,用这些走狗进行反间谍工作。
戴雨农派来东北的第二批潜伏人员中的二组和三组,除了死去的那些人,剩下还活着的十四人,全部倒戈成为了保安局的秘密特工。
从被逮捕,到审讯,再到倒戈,一直到现在训练阶段,这些人都被集中在保安局旁边的一个封闭训练基地内。
除了适量的体能训练,技能训练,在基地内学习最多的是东洋人的洗脑课程以及强行灌输的军国主义思想。
福源惠子出示证件和批条后才得以进入防御森严的基地,教导十科的科长,也就是基地的总教官佐藤工木亲自接待这位川泽副局长身边的红人。
两人简单的聊了几句便进入到公事公办的状态,福源惠子也从佐藤工木的话里了解到了具体的情况。
她所关心的那十四人已经通过各项测试,几日后就会被安排具体任务撒出去。
这十四人中有两人表现的特别突出,不仅各方面的学习都是拔尖的存在,综合素养在历来的策反人员中都算得上佼佼者。
福源惠子很好奇这两人的具体情况,佐藤工木领着她来到一间室内自由活动室外,通过玻璃看向内部的情况,指着其中一个正在举哑铃的健硕男子说道:“这个人叫宋福耀,加入敌特力行社之前是个赌场打手,因为杀了欠赌场钱的几个赌徒,事情闹太大,不得已被赌场老板送去了警察局,后来被力行社吸纳为外部执行人员,因表现突出,才被选中参加第二次渗透东北的任务,此人个人能力极强,学习速度快,适应能力强,在训练的这段时间里表现比较突出,综合素质优秀,各项指标都比较均匀。”
佐藤工木说完又指向另一个看书的人,介绍道:“这个人叫陈灵泽,被力行社吸纳为外围人员之前是个教书先生,看起来人畜无害,一副为人师表的样子,实际上内心相当黑暗,他靠着一把剪刀杀了自己老婆一家十几口,学习能力是这些人里最强的,还会英语和俄语,逻辑性强,策划能力强,除了个人对抗弱了一些,其他方面比宋福耀还要强一些。”
听完佐藤工木的介绍,福源惠子来回打量着屋内的两人,单从外表看,都不像是特工人员,属于很普通的人,而且特点相对明显。
宋福耀一看就是那种泼皮无赖里的小头目,一脸凶狠,身体强壮,极有暴力倾向,按照华夏人的说法,他这种人被统称为混江湖的。
陈灵泽听名字就有文化,再看他的样子,有些刻板,也有些生硬,典型的那种教书先生的形象。
“这两人在原来的计划中各是什么身份?”福源惠子问道。
佐藤工木不假思索道:“两人都是普通组员,宋福耀属于二组执行人员,陈灵泽为三组外勤人员。”
“二组和三组的组长呢?”
“经过我们的审讯,以及对尸体的辨认,所有人第一眼就能认出各自的组长,也正是因为二三组的组长死亡,一些顽固分子才选择了加入我们。”
福源惠子嗯了一声,快速打量了一眼其他人,迅速在脑海里记住这些人的印象,随即与佐藤回到总教官办公室。
在办公室里,佐藤将这十四人的档案资料都拿了出来递给福源惠子,这些资料可以尽情查阅,但是不能带离办公室。
福源惠子知道规矩,坐在沙发上开始仔细查阅放在桌子上的十四个档案。
“这些人接下有什么安排?”福源惠子问道。
“具体的安排我不清楚,不过这些人只会有两个去向,一部分去山海关以内,潜回到平津地区协助特高课,一部分会留在满洲,作为秘密特工进行反间谍工作。”
“麻烦佐藤科长了,我想单独见见宋福耀和陈灵泽两人。”
佐藤工木很快安排好了见面事宜,福源惠子并没着急去会见室见两人,而是故意拖延时间和佐藤闲聊了起来。
佐藤明白福源惠子的用意,也不催促,反而详细聊起了这两人的性格特征和专家们通过观察总结出来的相关信息。
差不多聊了二十来分钟,福源惠子才去见会见室里的宋福耀。
看见有人进来,有些不安的宋福耀立马起身站好,连连称呼太君好,整个人表现的相当卑微,身份和地位也摆的非常正确,与福源惠子见过的那些满洲狗腿子没什么两样。
简单闲聊了几句,试探了一下宋福耀的心理,感觉不出有什么异样后,福源惠子才切入到正题。
“你是力行社的外围人员,又是第二批潜入东北的组员,老酒这个代号你应该不陌生吧。”
宋福耀殷勤的点头道:“这个问题好几位太君都问过,我回答的也都一样,除了组长,我们这些人都只知道老酒是第一批成功潜入到东北的特务,也是我们此行的接头人,我们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协助老酒在新京进行各种间谍活动,除此之外,对于这个老酒我们一概不知,上面口风非常紧,多余的信息我们全都不知道,就连联络方式也只有各组组长知道。”
福源惠子猜到这个宋福耀的回答是这样,与档案里的口供一致,和其他人所说的没有任何区别,己方印证,足以证明敌特内部早已对老酒的信息进行了严密的封锁。
她来这里的目的,也不是异想天开的想从这些确定的信息里找到破绽,真正的想法是想通过这些人侧面的了解一些额外的信息。
“你很真诚,不过我的意思不是问这些已经知道的事情,而是希望从你口中知道一些其他的信息,例如一些道听途说的事情,传言和猜测之类的,我相信你们自己也应该好奇那个老酒是谁吧。”
听福源惠子这么一说,宋福耀眼珠子提溜了两圈,谄媚道:“您要是这么问的话,还真的有些流传出来的传言,我们也只当是听个乐子,没谁会把这些风言风语当真。”
福源惠子一听有戏,吩咐人泡了两杯茶过来,很客气的与宋福耀闲扯了起来。
而在隔壁房间呆坐着的陈灵泽依旧波澜不惊的看着手里的日语书,正在心无旁骛的学习着日语的发音和词汇。
第0109章 老酒是叛徒
听宋福耀这么一说,福源惠子立马来了兴趣,从口袋里掏出小本本,准备随时记录。
宋福耀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刚准备开口,下一秒又闭上了嘴巴,搓着手支支吾吾道:“那个,长官,能不能赏小的抽一根,这里管得严,已经好久没抽过了。”
福源惠子瞥了宋福耀那张颇为赖皮的脸,在心里叹了口气,让守在门口的卫兵去找佐藤科长要了一盒烟和洋火过来。
拿到烟,宋福耀的眼睛都直了,福源惠子也不吝啬,直接丢过去一根:“现在可以说了吧。”
宋福耀点燃香烟,美美的吸一口,畅快的吐着青烟十分的惬意,一只手夹着香烟,一只手把玩着洋火,猛嘬了两口,直到大脑有些缺氧发晕,才心满意足的说道:“其实这些小道消息其他的兄弟也都听过一些,最搞笑的是有人说那老酒其实是你们的人。”
“我们的人?这个说法倒是新鲜,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福源惠子看了一眼宋福耀手里的烟头,随手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丢了过去,算作是奖励,让宋福耀接着说下去。
“这也只不过是大家开玩笑时胡乱说说而已,长官我可事先说好了,我说的这些都没证据,完全就是喝酒打屁的时候,大家闲聊的一些内容。”宋福耀很真诚的说道。
福源惠子点了点头,当是认可了宋福耀的话:“说吧,我来的目的也只是想听听这些。”
宋福耀掐灭手里的烟头,马上点燃第二支,这次不再猛嘬,而是细细的品味起来。
“长官应该知道,我们这批人都是从江浙沪地区抽调过来的人,其实大家起初都不认识,训练的时候也是每个小组单独在一个地方,就像二组和三组之间根本就没有任何联系。”
“但是抵达北平后,有三名负责我们日常生活和训练的教官,其实和这里差不多,只不过没有这么严格,每周我们还能出去下下馆子什么的。”
“刚开始大家都是一头雾水,也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后来才知道要潜入东北,大家一听要来这里,都有情绪,毕竟危险系数太高了。”
“后来是因为上面给的安家费足够多,我们的情绪才稳定下来,日子久了也从几位教官嘴里听到了一些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
“有传言说啊,那老酒其实就是太君的人,第一批进入东北的成员就是因为老酒告密才全军覆没,听说那老酒得到了太君的优待,在东北吃香喝辣,洋妞姨太太都好几个呢。”
“这话虽然也就一听,当个乐子笑笑就算了,但是一细想,我发现事情还真的不简单,长官您想啊,那老酒全组十几个人,为什么单单只有他一个人活着,还有,那接头人徐青松为什么会死?”
“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那个徐青松才是那边的自己人,当时的宪兵队,实际上是出去采买的老酒给引来的。”
“老酒当初的回电是说徐青松叛变了,可这只是一家之言,谁知道当时的真实情况是什么样的,全凭老酒一张嘴,在新京潜伏了这么多年的徐青松就叛变了?”
“所以啊,就有人怀疑叛变的不是徐青松,而是这个老酒。”
宋福耀的一番话,把福源惠子的思绪拉到了徐青松的案子上,徐青松是川泽长官亲自策反的敌特人员,这一点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甚至当时许多事情都还是经过她的手去办的。
而老酒那一批潜伏人员的具体消息,其实和徐青松、老酒没有任何关系,而是秋原相田局长从秘密渠道得到的情报。
正是得到了这个潜伏计划的情报,川泽一郎才提前抓到徐青松,威逼利诱之下策反了这位接头人,也才有了后面将抵达长春的潜伏小组一网打尽的事情。
桌子对面的这个宋福耀所说的可能性,在福源惠子眼里根本就是谬论,属于毫无证据的瞎说,不过这也证明了对方有人怀疑老酒这种可能是真实的。
虽然这种胡话当不得真,但若是将其利用好了,会不会能够更好的逼迫老酒现身呢?
想到这里,福源惠子的脑子里闪过一个词——离间计。
能不能通过使用离间计,迫使敌特的上层对老酒产生不信任,从而让老酒自乱阵脚出现破绽呢?
仿佛打开了一条新思路,福源惠子内心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兴奋。
接下来和宋福耀的闲聊就比较胡扯了,甚至说有些荒谬,什么老酒其实不是男人,而是个女人啊,和谁谁谁有一腿啊之类的胡编乱造。
宋福耀所说的传言和小道消息听上去荒谬可笑,对于福源惠子来说,其实有极大的帮助。
起码能证明一点,敌特内部,早就有不同的声音在传播,这就给了她操作的机会和空间,说不定从这方面就能找到切入口。
差不多聊了一个小时,宋福耀抽掉了半包烟,到最后明显是在瞎胡说骗烟抽,福源惠子也不点破,直接将半包烟丢给他表示感谢,随后前往隔壁陈灵泽所在的房间。
进入陈灵泽所在的房间时,陈灵泽的表现让福源惠子产生了一种很不同的感觉。
没有宋福耀谄媚,更没有恭维,眼睛里也没有惧怕,反倒是有一种莫名的清高和不屑,让福源惠子感觉自己才是叛国投敌的阶下囚,而陈灵泽才是高高在上的大人。
这种第一感觉很不好,陈灵泽也没给福源惠子留下什么好的第一印象,让她没想到的是,她刚坐下,还没开口,陈灵泽的一句话就让她有种被侮辱的感觉。
“看样子这位长官被宋福耀那个家伙给忽悠住了,应该被骗走了至少半包烟吧?”
这句话一说出来,福源惠子的眉头就皱成了一团,仔细打量着桌子对面坐的笔挺,身形有些消瘦的中年男人。
面对福源惠子的审视,陈灵泽表现的十分有傲气,并不会如宋福耀一样不敢与她交流眼神,反倒是一脸清高的应对她的审视,丝毫没有害怕和退缩的感觉。
而刚刚说话的语气,有些刻板,甚至能感觉到有一些故意的嘲讽和刻薄之意。
这是在嘲笑她吗?
福源惠子心里有些不太舒服,甚至比起面对秦天更不舒服。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审讯室遇见一个宁死不屈的地下党一般。
陈灵泽现在表现出来的感觉,与她见过的那些地下党如出一辙。
满眼都是鄙夷和不屑,他不都叛变了吗,这是在高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