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别墅，柳卿言跟闲聊一样给一些姐妹去了电话，在聊天中透过密语获知了事情的大概脉络，确定消息之后，她就有些坐不住了。
她的任务是保护秦天，现在秦天去哪儿了他都不知道，万一秦天出点什么事，她怎么给戴老板交代？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拿起电话给特务处拨了过去，嘟嘟几声后接电话的是佐佐木花子，简单寒暄和邀请后，才得知秦天的去向。
宪兵队，堪比驻屯军军营的地方，打死她，她都没办法混进去。
这一刻，柳卿言无比的希望自己能变成个男人，可惜不可能实现，接下来该怎么办，已经成为她迫在眉睫最主要的问题。
就在柳卿言有些六神无主的时候，王妈进屋问是不是柳班主点的卤肉，人家送到了大门口，问要不要拿进来。
柳卿言闻言迅速恢复常态，笑着说：“王妈你休息好了，冬天口味有点重，加上淑凤妹子得养身子，馋这口了，您去拿来就好。”
等装着卤肉的牛皮纸包送进屋，柳卿言借口去客厅旁边的吧台切割片装个盘，以极快的速度从大骨里看到了小纸条。
看完纸条，和姐妹们汇集的信息能够印证，柳卿言才稳住了心神，上线让她稍安勿躁，意思是她这个层面已经无法解决，别自找麻烦了。
处理完纸条，柳卿言塞了一大口蹄髈在嘴里，想要多吃点东西压一压现在有些飘忽不定的心。
时间回到早上秦天来到海光寺特务处的时候，同样忐忑的秦天在办公室没待多大一会儿，电话就响起来了。
是司令部秘书长武山雄的电话，让他去一趟将军办公室，有重要的事情商议。
第0516章 信你泄密，不如信我是幕府将军
接到武山雄的电话，秦天磨蹭了一会儿才离开办公室。
给秦天打完电话，武山雄去上了个卫生间，正好被龟田智给碰上。
洗完手，龟田智很殷勤的递了一支烟过去，寒暄了几句，很快把话头切入到了重点。
“武山君，将军好像十分的器重龙一君，我也与其接触过几次，好像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啊，真是有点让人匪夷所思啊。”
武山雄很隐秘的挑了下眉，浅吸一口烟看向窗外树干上的积雪，笑呵呵道：“龟田君所言极是，我也没看出他比你我强在哪儿，可能这就是华夏老话里讲的长辈缘吧，说不明白的。”
“哦？武山君也这么认为？看来不只是我一个这么想，感觉他就是一个心眼比较多的商贩而已。”
“他本来就是小商贩爬起来的底层，你不知道？”
“我又没查过他的资料，哪里会知道这些，还真是商贩出身啊？”
“在新京的时候就调查清楚了，就是个泥腿子。”
“那你说，他这种后来才加入东洋籍的支那人，会跟咱们一条心吗？会不会是敌特的潜伏内线？”
武山雄嘶了一声，吐出一口青烟，将烟头弹掉，笑道：“那种人，怎么会跟咱们一条心，是不是敌特就更不知道了，但是有一条我觉得可以参考一下。”
“哪一条？”龟田智好奇的问道。
武山雄呵呵了几声，拍了下龟田智的肩膀，似有提醒之意，又像只是随意而为。
“我们都可以怀疑他，毕竟他不是咱们土生土长的自己人，但我们不能怀疑将军的眼光，什么样的敌特，会连将军都骗过，那得是什么样的人物？会屈居于一个小小的特务处？”
听着武山雄皮鞋踩在地上远去的声音，龟田智有种醍醐灌顶的明悟。
人往往会自作聪明，认为别人都不如自己，别人都是瞎子聋子傻子，天下皆醉，唯有自己一人独醒。
可实际上呢？
实际上，他龟田智只不过是个大佐军衔的谍情参谋，还是在驻屯军里浑浑噩噩混日子的那种，如果没有战事发生，他永远都不可能跨过将官和佐官的那道鸿沟。
人家中村将军是什么，驻屯军总司令，中将军衔，马上会兼职军团长成为大将，这是什么样的存在，连识人都不会了？
更何况还有满洲最高级谍情长官土肥圆将军，上一代谍情机关总长坂西利八郎，人家可是人精一样的人物，会看走眼？
还有满洲特使福源先生，也眼瞎了？会让一个敌特娶了自己的女儿？
最最最主要的是亲王殿下，会给一个敌特封赏贵族男爵？
这些顶级存在的人物，有一个眼瞎被蒙蔽，或许还能说的过去，可这么多人加在一起，难不成都眼瞎了，都被迷惑了？
龟田智本来怀疑特工分局被破坏，是秦天泄露的秘密，现在看来，好像是自己想多了。
如果秦天是特务，明知道抓捕官志云，会被人怀疑是他泄密，作为一个潜伏人员，绝对不会做这种傻事。
换做是龟田智自己，代入到秦天是特务的角色，肯定会等一段时间，然后在采取行动，而且还会好好计划一番，不会那么直接，必须会和自己撇开关系，让任何人都怀疑不到自己的身上。
但是现在的情况，是他刚和秦天就合作交底，就出现了这么大的事情，看似秦天的嫌疑最大，实际上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傻子才会刚跌到消息，转身就去做这种事暴露自己。
刚刚武山雄说的非常对，他们这些人可以怀疑一切，但绝不能怀疑将军那些人的智慧。
想通这些关窍所在，龟田智才丢掉烟头准备回办公室，刚走到走廊上，结果和秦天撞了个正着。
“哟，是龟田君啊，正好有事找你，你给我的那些渠道到底行不行啊，我都还没联系他们，好像所有人都消失了一样，后来处里的线人才传回来消息，说特工分局被内部人搞了，正在自查贪污？”
龟田智都还没开口，秦天直接主动出击，搞的他有些难堪，本来那么隐秘的内线，还是以前花了不少精力和时间搭上的，结果直接废掉了，心里比死了老婆还难受，现在又被秦天这么一嘲讽，心里就更不舒服了。
但碍于面子，龟田智也不好表现出来，只能陪着笑表示很遗憾：“我也得到这消息了，也不知道是谁在从中作梗，这下我的内线全没了，以后的工作难度可是直线上升啊。”
“龟田君不会认为是我泄露的消息吧？我可跟你讲清楚哈，这事儿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想想，以前我是两眼一抹黑，可没有你那么多高层内线，要是能和他们搭上关系，特务处的工作会降低至少三分之一的难度，现在人家内部爆破，以后指不定是什么狠人接手，我这不是纯纯给自己增加难度嘛，神经病才会干这种蠢事。”
秦天连个停顿和犹豫都没有，也没故意压低声音，用正常嗓门光明正大的说这些话，周围来往的人可都听的清清楚楚。
敢这么直说，说明秦天内心真的没鬼，要不然绝对不会如此磊落甚至有点张扬的说话。
“龙一君可别乱说，我哪能怀疑到你身上，怀疑你泄密，不如怀疑我是幕府将军，只是这事儿太过突然，搞的我有点猝不及防，没了内线，工作都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了。”
秦天打了个哈哈，挤眉弄眼道：“没了特工分局的情报，龟田君肯定还有复兴社的情报，要不然给兄弟分享分享？保证不抢功劳，当个陪衬就好。”
“复兴社？你还不知道吧，昨晚可是出大事了。”龟田智对秦天虽然还是有所怀疑，但想通一些事之后也没了太多顾虑，便将他知道的情况大致的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秦天一脸的震惊，好像很不相信一样：“不是吧，我特务处根本就没得到一点消息啊，龟田兄，你也太不仗义了吧，居然吃独食？咱们说好的合作呢？”
龟田智一把拽住秦天的胳膊，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意思是让秦天别太过声张合作的事情。
“真不是我这边情报科干的，我倒是想立功，可没这么强的实力啊，就我现在这点力量，怎么可能同时拿下那么多敌特的据点。”
“这就奇怪了，津门出了你们参谋部就是我们特务处，使馆那边和咱们不是一个领域，难不成是宪兵队？可宪兵队不是只负责治安和维稳吗，啥时候处理起谍情工作了，这不是抢咱们的饭吃吗？”
秦天除了惊讶，还有义愤填膺，看起来一点都不在乎复兴社被摧毁的事情，反而只关心竞争对手是谁，话里话外全身功劳和利益，就像是做生意的商人，突然知道隔壁开了一家同行，里里外外都不爽。
“也不能确定，但人的确是抓去了宪兵队，来来回回十几趟，到现在都没透点风出来，这回他们做事倒是让人开了眼，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真是让人意外...”
龟田智还在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走廊的尽头忽然传来武山雄的催促声。
秦天不好意思的打断了龟田智的话，抱歉了一声，说等会儿聊，快步的朝着中村将军的办公室走去。
第0517章 废物小丑
中村将军办公室，秦天进入的时候几名秘书正在收拾和整理书籍资料。
见秦天进来，中村挥了挥手，其他人各自停下手里的工作转身出门。
中村给秦天亲自倒了一杯茶，笑呵呵的说道：“别客气，龙一君，这次叫你来，是有些事情要和你商量。”
接过茶杯捧在手里，重新落座，秦天好奇道：“将军有什么任务只管吩咐，在下一定尽力而为。”
中村跟弥勒佛一样坐在秦天对面，端着茶杯吹着热气，小抿了一口茶水，才淡淡开口：“也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情，你也不必如此严肃，并不是公事，而是我个人的一些私事。”
私事？
秦天有些疑惑，中村这种级别的人，有私事也不应该找到他吧。
“将军还请明言，但凡我能做到的，绝不含糊。”秦天装作受宠若惊的说道。
喝了几口热茶，中村放下茶杯，从办公桌上拿了一个文件袋过来递给秦天，秦天当着中村的面拿出里面的资料一一看过，最后重新放了回去，依旧疑惑：“将军，这些产业我了解不是很多，但能猜到应该有很好的经营，您给我看这些，是要去监视还是...”
“哈哈哈，倒不是让你去监视，这些产业都和我有关，现在遇见了一些事情，希望将其处理掉，你知道的，我是驻屯军司令，不方便出面做这些事情，更不能让手下做这些，就只好劳烦你辛苦一趟了，不过你放心，事成之后我会分你两成作为酬劳，只希望你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别让任何人知道。”
听完中村的话，秦天忍不住张大嘴啊了一声，连忙摆手道：“能够为将军效劳是我的荣幸，这点事也不难，哪里还能收您的好处，您和老师是老友，这点事就跟自家事一样，绝不敢要您一个大子儿，您放心，不出三天，一定给您办妥，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内情。”
中村很满意秦天的态度：“办了事情，就应该有酬劳，你就不要推辞了，否则你的老师会骂我太小气，你不要，到时候你老师也会变本加厉从我这儿抠走的，你那个老师啊，最是护犊子，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所需资料都在这里，去办吧，马上到元旦跨年，也算是给你送的一份小礼物。”
突然接了这么个活，不需要多说，秦天起身鞠躬致意后便离开了司令部。
回到特务处办公室，秦天点了一支雪茄开始琢磨起这件事情，刚刚窥探中村的心理活动，这个老鬼子虽然隐藏的很好，还是被他发现了端倪。
加上那几个收拾资料和书的秘书，综合让自己处理产业的事情，秦天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脑海里努力搜索着信息，好半天才蹦出一个词——何梅协定。
三三年，时任关东军付参谋长的冈村宁次和国明政府签订了塘沽协定，导致长城以南大片区域成为停战缓冲地带，名义上是非武装区，实际上已经被日寇控制了主权。
现在是三四年年末，再过几天就是元旦，进入到三五年，秦天忽略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人物——梅津美治郎。
在秦天的记忆里，何梅协定就是在三五年签订的，这个协定其实就是丧权辱国的卖国协定，相当于直接放弃了河北主权，将华北大好河山拱手相让给日寇。
这是既定的历史事实，问题并不是出在何梅协定上，而是梅津美治郎这个人身上。
秦天依稀记得梅津美治郎在签订何梅协定的时候，其身份是支那驻屯军司令官，也就是说，他会取代中村的位置？
中村现在的做法，明显是在收拾细软准备开溜的行为，莫非过几天这里就要改姓易主了？
不不不，不对，秦天忽然想到了什么，全身的汗毛直接竖了起来，他犯了很大一个错，忽视了历史线的重要性。
自打穿越来这个世界，秦天就发现自己无法改变任何大势，也就是说历史轨迹的既定事件不会因为他的出现而产生蝴蝶效应。
既然如此，该发生的都会发生，并且会准时发生，绝不会因为他这个微乎其微的小因素而影响大局走势。
秦天脑海里想起了一个关键点，梅津实际上早在三月份就接手了中村的驻屯军司令长官之职，可能因为一些别的秘密计划，这个人并没有公开露面，和中村保持了一种默契，一明一暗给人造成了某种假象？
一念及此，秦天如坠冰窖，他被骗了，或者说，所有人都被这两个人给骗了。
中村属于老派，做事沉稳不激进，表面上用来给国民政府造成稳定的假象，实际上梅津在暗地里使坏，从而达到迫使国民政府签订何梅协定分裂河北的目的？
再一想温觅山和天津站的事情，秦天恨不得甩自己几个大嘴巴子，果然是宪兵队那边出了事，对方隐藏的真是厉害。
也就是说，这次针对性行动，是梅津出手了？华北自治的计划已经开始全面实施了？
可作为其中一环的自己，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竹机关，故意在隐瞒自己？
无数个念头瞬间涌入秦天的大脑，信息量过于庞大，直接把秦天给弄的有些懵逼和麻木，脑子里更是混乱的不行。
花了好长时间，秦天才从复杂的思绪中冷静下来，抽丝剥茧理清头绪，慢慢顺着这些脉络一一联想，他终于搞清了问题所在。
谷温术也好，他也好，奉天组、哈尔滨组等等也好，全部都只是整个大计划中的一环，而且还只是吸引注意力的分支线路。
不管谷温术失败，还是他的下乡渗透计划失败，都不会影响到大局的发展。
他们的任务能成功，相当于锦上添花，若是失败，也影响不了主线，反而会营造出一种假象来模糊对手。
这条最关键的主线，不是他们这些从关外派来的诸多潜伏小组，其实是藏在阴暗处的梅津？
驻屯军司令部这么多年，一直由中村掌握，梅津的出现势必会进行人员筛选和替换，所以他现在已经培养好了一支独属于自己的班底，并且磨合了大半年？
如遭雷劈的秦天如同发现了一个极其重要的情报，整个人都处于瞠目结舌的状态，会被如此震惊，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所在的层面太低，只是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而已，真正的高层布局，根本不会给他透露哪怕一点。
想到这里，秦天忍不住自嘲了几句，之前还把自己当个人物，实际上在别人眼里，他连根葱都不如。
都坐到了他现在这个位置，结果还是任人玩弄的傀儡，可想而知，那些所谓的小特务，全都是炮灰，根本不可能获取到任何有用的高级情报。
想起自己之前所做的事情，就跟片警追查小偷一样低级可笑，还为此沾沾自喜，结果啥也不是。
有种巨大的无力感弥漫在秦天的头上，真的很心累，这种庞大的计划，他真的玩不来，要不然还是躺平算了吧，反正大势走向也不会因为他而改变，不如直接当个富家翁享受人生好了，何必和这群变态去硬刚，搞的自己跟废物小丑一样，太打击自尊心了。
如此一想，秦天就打算把后勤科的天野惠叫来叠会儿被子，有种自暴自弃的崩溃情绪需要好好发泄一下。
结果刚起身，龟田智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说上面的命令，要他俩去宪兵队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