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残明 第228节

又开始装填。杨光第看到最左边的炮手动作最快,他塞入了一个白色的布包,随即用一个搠杆往里压,搠杆刚刚捅进去,炮口一道火焰喷涌而出,正对着炮手赤膊的上身,炮

手从白烟中仰天跌倒,头上还带着隐约的火焰,他捂着脸发出非人的惨嘶,在地上不停的翻滚,一路落下了土坡。

杨光第在原地愣了片刻,等那炮手落到坡地看不到了才往回爬动,刚爬了两步,却发现方才那脸上有个洞的男子正在朝自己迎面爬来。杨光第脑袋中一片空白,又调头朝亲兵司爬去,前方喊杀声震天,嘈杂的背景中间岔着尖利的叫喊,左侧各种人影混杂在一起,不停的打来打去,杨光第也分不

清楚,只知道继续朝着亲兵司的方向去。

越往前走,尸体就越密集,杨光第几乎是在尸体上爬行,周围似乎多出了很多人,杨光第停下来,匍匐在地上。

抬眼起来刚好看到高大的徐伍长,他身后两个铁甲兵在开弓射箭,其余人朝着一股侧翼来的流寇迎面而去,杨光第一眼就看到他左胳膊上少了的辅甲。

杨光第赶紧举起手大喊道,“徐伍长你的甲!”

战场上一片喧嚣,徐愣子哪里听得到,杨光第挥了几下手,突然感觉不对劲,看向自己的左手,手上空空如也,膊甲早已不知去向。亲兵司四个局已组成了两前两后的阵型,主阵各局的游兵小队掩护各局的侧翼,徐伍长那个游兵小队的对面,是大约三十名流寇,有一名骑马的红衣贼指挥,那

红衣贼高声叫喊着,周围流寇用弓箭不停的射击。杨光第丢了膊甲,现在只能祈祷徐伍长命大,不要被伤到胳膊。徐伍长并不知道还有人这么关心他,正一步步迎向前方的流寇,这些铁甲兵动作并不大,行动也

有些缓慢。

徐伍长走在最前面,箭枝像雨点一样朝他飞去,插在上面的至少都有二十支,杨光第口干舌燥,但徐伍长看着好像没有受伤的样子。两个亲兵司弓手也在反击,流寇群中不停有人中箭,流寇都没有甲胄,立刻遭受了伤亡,他们大呼小叫,声音中透着惊慌,两柄飞斧从流寇人丛中飞出,砸在徐伍长胸前,发出两声闷响后跌倒地上,徐伍长连停也没停,杨光第正在庆幸时,一个骨朵飞来,当一声大响正中徐伍长的脑袋,徐伍长的脑袋往后一仰,身体随

之停顿,那些流寇都停止动作,凝神等着这个巨人倒下。晃动两下之后,徐伍长却又动了,他腾出一只手,在面甲上扶了几下,摇摇脑袋之后又慢慢的继续向前走去,他双手持着长矛,直接走近那群流寇,前排几名流

寇叫喊着,将手中的刀枪一股脑的朝他扔过去,全都被重甲挡住。前面几名流寇开始后退,红衣贼挥着腰刀大声喊叫,杨光第也听不懂他在叫什么,众流寇齐声嚎叫,朝着游兵小队冲去,徐伍长停下脚步,直接一枪桶翻了正对

的一名流寇,其余重甲兵跟着上来,在他的左右与流寇厮杀。这处小战场上交战激烈,线枪和长矛交错而过,腰刀互相劈砍,杨光第瞪大双眼,亲兵司的士兵都不防守,身上的重甲几乎挡住了所有攻击,兵刃只顾朝着流寇

捅杀。前排的流寇接连不断的倒地,被铁甲兵打得连连后退,但还在继续交战,徐伍长的长矛上串了两个人,被另外一名流寇拖住了枪身,徐伍长拉扯了几下之后,突

然丢了长矛,抽出腰间的短柄斧头,如同一头狗熊般直朝流寇撞过去。当面的流寇猝不及防,他们万没想到还有人敢顶着刀枪直接冲撞,仓促间朝着徐愣子砍杀,徐愣子连左臂绑的小挨牌也不用,任由那些刀枪砍杀在身上,大步走

到正对的一名流寇身前,一把卡住了他的脖子,短柄斧照着那流寇头顶连续劈砍。

杨光第只能看到一个背影,挥舞的斧头在徐伍长头顶上时隐时现,白色的脑浆和血水混合着四处飞溅。

骑马的红衣贼一把拉转马头就跑,其余流寇一哄而散,纷纷夺路而逃。

杨光第呆呆的道,“亲兵司真厉害啊!”亲兵司主阵的铁甲兵队列如同一头沉默的怪兽,随着步鼓的声音,缓慢而坚定的朝着缺口处推进,

===第三百四十七章 疯狂===

亲兵司主阵前混战的双方纷纷避让,流寇不停的往后退,他们的队列很快弯曲,阵型越来越拥挤,后面跟进的流寇还不知前面的情况,队列很快无法再退,在前

排的流寇乱成一团,侧面的陆战兵继续攻击,更增加了流寇的混乱。

步鼓一通急敲,亲兵司队列齐声大喊,“杀!”队列以原来的速度,直接扎进了流寇的,成群的长矛毒蛇般吞吐,流寇队列前排毫无招架之力,齐刷刷的倒地,第二轮捅刺到来,后排的流寇继续扑倒。流寇的

阵列如同被洪水冲刷的土堤,在不断的垮塌,随时可能整个决堤。杨光第握着拳头,激动得如同自己在杀人,他的角度刚好能看到亲兵司的最左翼,徐伍长的游兵小队击退了流寇,没有砍杀地上受伤的流寇,正准备前进继续掩

护主阵的侧翼,杨光第的眼角看到左侧的流寇人群又有异动。

“杀狗官兵!”

“后退者死!”缺口左侧陆战司的位置上,窜出一群赤膊的流寇,他们手执刀枪,如山洪暴发一般朝亲兵司冲来,路途上将所有退缩的老贼一并捅杀,连方才骑马那个头目也被

他们砍落马下。“孩儿军……”杨光第喃喃道,他被掳入流寇中时便知道大营头都有这个队伍,皆是各地好斗的少年组成,多半是孤儿,少年人特有的悍不畏死,每次陷阵攻城的

关键时刻和地点,都能看到他们。这一群孩儿军尽数打着赤膊,从左翼蜂拥而至,这些少年几乎不知死为何物,锋利的兵刃丝毫不能让他们减慢速度,人群直接向矛尖撞去,有三名孩儿军立刻被

挂在长矛上,但也让那些长矛兵的动作停滞。游兵小队激战之后,队形本已松散,他们负责掩护侧翼,也不能撤退让流寇攻击主阵,仓促中原地迎战,立刻被这群孩儿兵冲入阵型,后续的孩儿兵疯狂的尖叫

着杀来,开始围攻这一小队铁甲兵,游兵小队陷入各自为战的局面。最高大的徐伍长吸引了十多名孩儿军,面对这些打赤膊的小个子对手,徐伍长略显笨重,被一群少年围住,刀枪密集的砍杀在他的甲胄上,徐伍长手中斧头朝着面前的孩儿军猛砍,那孩儿军朝徐伍长连刺两刀,都破不开甲片,见徐愣子短柄斧劈来,他也不避让,脸颊顿时被劈掉,一大块脸肉垂下吊在下巴处,鲜血顺着

肉块泉涌而出。那孩儿军朝下歪倒,尖叫一声猛地保住徐愣子的大腿,他的位置太低,高大的徐愣子又一斧没有劈中,另外几名孩儿军见状也抱住他腿和腰,疯狂的朝他腿上撕

咬。外围一个孩儿军挥舞线枪乱刺,终于有一枪刺在未穿戴膊甲的位置,徐伍长大喊了一声,左手旁牌挥动,打开了线枪,身后一名小流寇砍杀不动,突然跳起来扑

在徐伍长的身上,一手勾住脖子,左手的云梯刀朝着未覆膊甲的位置连连刺杀,徐伍长左臂血沫飞溅,他连声怒吼,一时却将那小流寇甩不下去。他的腿下已经被三四个孩儿军抱住,战裙内侧的大腿位置是不穿甲的,不知是哪个孩儿军用刀捅到,铁面甲内发出几声沉闷的吼叫,高大的徐伍长往左一歪,随

即站稳手中斧头猛地劈下,噗一声闷响直接嵌入了一名孩儿军的头骨。徐伍长用力提了一下,斧头卡在了头骨里面,他不及抽腰刀,丢了斧头一把扭住面前那个孩儿军,两手用力一绞,扭断了那孩儿军的脖子,接着又去扭另外一个

,爬到身上那个小流寇仍在朝他未披甲的位置乱刺,周围的小队士兵皆遭到成群孩儿军围攻,已经有两名游兵倒下。战裙内再次中了一刀,徐伍长终于单腿跪在地上,他挣扎了一下,紧接着要拼命站起,两个新的孩儿军猛扑上来,徐伍长又被压住不能起身,几名孩儿军挥动着

短刀长棍,不停的攻击徐伍长的面甲,周围的孩儿军则疯狂的拉拽上身,试图将这个壮汉拉翻在地。杨光第大张着嘴,眼中流出泪来,头上一股股的发麻,双手不停颤抖,眼看徐伍长终于翻倒,被一群赤膊少年淹没,他猛地尖叫一声,在周围地上一看,抓起一

把折断的腰刀就要往前冲,突然脚被什么拉住,一下扑跌在地上。

回头一看是那名脸上有洞的流寇,他花了这么长时间,终于爬到身后,刚好拉住杨光第的脚。

方才那个恐怖的大洞,在杨光第眼中一点也不再恐怖,他不假思索的挥起腰刀,照着那流寇的脑袋就劈过去。“死你姥姥的!杀!杀!”杨光第涕泪横流,口中暴怒的大喝,腰刀接连劈砍在那流寇的头顶,血水洒在脸上,杨光第感觉不到,眼前看到的景象也很模糊,只知

道红色变多了,不知砍了多少刀,脚下松开了。杨光第茫然的举刀看了一眼,又断了一截,他丢了刀,在旁边抓到一支线枪,也是折断的,尾端断裂的地方有很多尖刺,但他感觉不到刺手,调头便往徐伍长的

方向跑去,那里人影重重,似乎又有铁甲兵过来,他也没有分辨,眼中只看到那些赤膊的身影在晃动。

杨光第跌跌撞撞的到了人群堆叠的地方,朝着赤膊的人群便刺。

“杀!杀!”

面前惨叫声震耳欲聋,不知道是谁的,杨光第只管不停的捅刺,只要还在动的,就是一枪刺过去。

脸旁边有东西擦过,杨光第没感觉到痛,好像侧面有人,也是赤膊的,杨光第冲过去给了一枪,脚下踩空了,跟那人一起跌倒,被压在了

手中滑腻腻的全是水,是汗水还是血水,杨光第动弹不得,开始感觉到了疲惫,他推不动那个人,少年流寇耷拉着脑袋,脸上的汗珠一滴滴掉落在杨光第口中。杨光第感觉到身体上有一股热流淌过,他脑袋逐渐恢复了思维,周围充斥着尖利的惨叫声,不断有血珠从缝隙中飘进来,他想要去看看徐伍长的情况,拼命的要将那流寇推开,但手臂用不上力,刚推上来一些,上面突然猛地塌陷了一下,几乎让他不能呼吸,接着压力又松开了,他吸口气用力一推,将小流寇的身体卸在

一边。杨光第挣扎着坐起,刚从尸体堆中抬起头来,一根枪头迎面而来,杨光第尖叫一声将头缩回,枪杆在头顶一闪而过,刺在上面那少年流寇身体中,紧接着又收回

去。

周围不断有矛尖入肉的噗噗声,各处都有血水从缝隙喷在他身上,杨光第在尸堆中不敢动弹,外面惨叫声越来越少,直到有人发出口令,噗噗声立刻消失了。杨光第小心的探出头,周围摆满了赤膊孩儿军残缺不全的尸体,一队铁甲兵的背影正在远去,他们一路用长矛朝地上乱桶,只要在动弹的无一能幸免,甚至一名

爬动的受伤陆战兵,也被一枪桶了个对穿。

杨光第举了一下手想提醒那些铁甲兵,最终没敢发出任何声音,亲兵司已经压住了缺口,正从缺口往外反推,周围再没有危险。用力推开上面的孩儿军,精疲力尽的杨光第翻出尸堆,在方才徐伍长倒下的地方的翻找,那里也形成了一个尸堆。一个孩儿军面朝下倒着,杨光第吃力的拉开一

条缝隙,看到了徐伍长多处凹陷的铁面甲。

“徐伍长是我,小挑夫!”

杨光第一边喊着,一边用力去取下铁面甲,面甲有点变形,他快要力尽之时,终于将面甲取下,徐伍长满是血汗的面孔出现在眼前,正瞪着大眼看向自己。

两人呆了片刻,同时看着对方呵呵的傻笑起来。笑了片刻之后,杨光第恢复了一点力气,将尸体慢慢拖开,徐伍长终于坐了起来,左臂血肉模糊,大腿上也在不停的淌血,杨光第挥着手,旁边两个火兵连忙赶

过来,三个人努力几次,都抬不动那徐伍长,也脱不了铠甲,只得就地包扎,一边叫其他火兵过来。

“把总的步战旗队救了咱们。”徐伍长拍拍杨光第的脸,“小挑夫能当铁甲兵,再去杀!”

杨光第点点头,他回头捡起一把基本完整的腰刀,继续朝北赶去。

……

车马河市镇外,长着国字脸的闯塌天还在仔细打量官兵的右翼。水田中上千名厮养哭天抢地,驿路上布满尸体,一队举着盾牌的步卒又冲到了守备营阵前,一股白烟喷出,阵中立刻爆飞出一片盾牌碎片和残肢,步卒顿时七零

八落的歪倒,百余人溃不成军,丢了武器逃命一般朝市镇跑回来。“你妈的这是什么炮!”刘国能脸色苍白,他此时庆幸曹操主动选择了西侧,去面对官兵的左翼,那边至少有七八门炮,打起来会连着响很多声。市镇对面只有两门炮,刘国能已经感到十分吃力,东侧最困难的地方是只有一条路可以进攻,每次派出上百人,几炮就给打散,派出的次数越多,后面的人都看到前面的惨状,

崩溃得也就越快,这一轮只用了一炮。 他也知道西侧已经进入决战,如果曹操败了,几个营头被官兵挤压在车马河西岸,就一座桥可以过河,刘国能的老营就在桥头,马则在东岸,他有地利或许都能

跑掉,但家眷、厮养、辎重、钱财全都在城河寨,一旦战败数万人崩溃,仅靠这座桥是绝对无法逃脱的。现在曹操和八大王投入了老营,他看到官军的主力都投入了西侧,东侧和中军只有区区几百人,几乎是击败官军的最佳时机,他发动了多次攻击,但每次都败在

小炮上,面对炮弹时,老营和厮养几乎没有区别,所以刘国能一直没有投入精锐,但他急切的想要这样做。

“老爷,这支官兵是怎地回事,到底哪些是家丁,怎么都能打?”

旁边说话的是他手下的将官,刘国能摇摇头,“是扫地王说的只有三千人,要是三千家丁,谁他妈来河西打,大家剿了拦路的官军,早跑了干净。”

正说着话,前方官军小炮位置突然一阵白烟爆开,几名炮手东倒西歪。

将官大喊道,“官兵炮炸了,炮炸了,一门!”

“老营都上,敢回头都砍了,你亲自押阵!”刘国能立刻大吼一声,“派三十个厮养顶盾牌走大路,其余都给老子赶进田里去,攻他中军认旗。”等待良久的老营蜂拥而出,全部都顶着盾牌,这次没有炮弹的打击,老营没有任何损伤就到了跟前,开始与官兵短兵相接,双方在驿路上拼力死战,有部分老营

从田埂攻到了对方中军的位置。

官军阵中号音急切的响着,有官兵从后面增援,但数量并不多,刘国能看到了击溃官兵右翼的希望,他不断派出援兵,最后提着刀带领着亲信准备亲自攻打。

正在这要紧时刻,身后一个亲随道,“老爷,哨马报说河东南边大路上有官兵来了!”刘国能回头呆了一下,蓦地怒吼道,“河东怎地又冒出来官兵!哪里冒出来的?”

===第三百四十八章 援兵===

“右边空出来,游兵队你们不能空,还是三列!”吴达财边跑边喊,朝着第一小队的队长大声喊道,“其他小队全部单人纵队,靠路左边走,队列拉长!”

前方有清晰的炮声,说明双方仍在交战,自己并没有来晚,吴达财松了一口气,接着又紧张起来,因为那意味着即将开始交战。

他这个局从阵地出来之时,流寇的哨马正好离开,并未留下监视的人,吴达财基本是跟着流寇的哨马走。按照吴达财的估算,流寇哨马早上从车马河出来向南哨探,这类战场侦查自然是贼首安排的,但光是他们看到是没用的,必定需要向贼首回报情况,贼首今日最

要紧的车马河应战守备营主力,侦察宿松方向的行人道是防止官军袭击,哨马需要在午时前后回报,否则对贼首便无用处。车马河过来只有一条路,吴达财觉得贼首不会派出多波次的哨马反复查探,最大的可能是只有早上那一波,太晚派出来的话,回报的时候战斗多半已经结束,情

报对贼首也就无意义了。这些哨马走了二十里路,完成侦查后还要走二十里路回去,中途不休息的可能居多,更不可能突然回头。

吴达财决定赌一把,不作任何侦查,全局直接前往车马河,以避免提前惊动流寇。一路上果然再没有碰到哨马,遇到的流寇不少,但都是厮养模样,其中可能有出来找粮食的,也有逃跑出来的,他们既要躲流寇的马兵,也要躲官兵,一看到吴

达财这伙人,便立刻逃窜。吴达财并不担心这些厮养报信,他们也是步行,不会比自己快多少,而且以吴达财的观察,这些厮养十分瘦弱,比走路也走不过自己,果然大部分流寇都逃下了

行人道,往乡野间避让。

路途中出乎他意料的顺利,没有任何拦截,往日阴魂不散的流寇马兵几乎没有出现,而车马河已在前方。开始听到炮声之后,吴达财完成了阵型的调整,按照守备营的行军规定,这类较窄的行人道上,后方无威胁时,全局应按旗队为单位成三列纵队,游兵小队打头

,火兵小队收尾。但吴达财并没有按照规定来,他把全局变成了单人纵队,拉出了平时三倍的长度,只有队首的游兵小队填满,单人队列靠着道路左侧走,这样从对岸的远处看起

来,他这一个局会变成一个司。越靠近车马河,炮声越来越清晰,道路上的流寇逐渐多起来,这一段行人道的左侧就是河道,右侧是大片的水田,没有可以集结兵力的地方,流寇无力阻挡,道

路上的厮养十分惊慌,看到官兵后转头就跑。

游兵小队加快了一点速度,承担起前锋的角色,吴达财前后跑动着,督促他的一百多手下,拉长的队列让他的体力消耗成倍增加。从队尾返回时,吴达财抽空往对岸看了一眼,河边有一些零散的流寇,他们惊慌的在往市镇方向跑,车马河市镇已经隐约可见,吴达财甚至看到了升腾起的白烟

,一般的炮击没有这种烟柱,吴达财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加快步伐跑回队首,吴达财快喘不上气,前方的道路上全是落荒而逃的流寇,竟然没有人攻击,吴达财赶紧停下喝了一口水,回头看到同样累的够呛的旗手,吴

达财咕嘟一声把水吞下去,对旗手招招手。

“把那面左字旗打起来!”

……

车马河木桥西头市镇,路上拥挤的流寇纷纷躲避,好歹腾出一个通道。刘国能策马在河沿上停住,没有市镇房屋的遮挡,视野顿时开阔。

对岸东南方向有一条沿河的行人道,这一段车马河流向基本正对宿松县城,之后拐向西南方汇入二郎河,往宿松的行人道处于河东岸。一支人马正在路上行进,队列显得很长,阳光下有金属的反光不停闪现,这是甲胄在远处的常见景象,一般会是骑马的家丁,但从他现在看到的大小,基本判定

是步兵,刘国能脸色发白,他也不知道为何让官兵走到了这么近才发现。因为有大量的骡马,流寇对周围情报的获取能力是远超官兵的,但这次事发突然,官军从龙湖登岸,完全避开了各营的陆地侦察,登陆之后行动十分迅速,并未

给各营展开侦查的充足时间,即便数营巨贼合营,他们也没能充分掌握战场周围的情报。昨日宿松方向传回的情报十分凌乱,各营的说法都不同相同,刘国能没有忽视这个方向,早上又派出一股马兵哨探,午时后回报说道路上有两百名官军掘壕据守

,全都是步兵。刘国能以自己的常识判断,掘壕据守意味着他们不会进攻,出于对官军步兵的一贯轻视,且老营就在附近,刘国能便只留了两百步卒在这条行人道,连道路也没

挖断,反而是酆家店方向的驿路上准备了一百多马兵,防止那里的官军突然打过来。刘国能虽然久经战阵,仍然觉得头皮发麻,他此时开始怀疑,整个宿松就是官兵布下的一个圈套,否则怎么会出现这么多妖异的情况,坐船来的官军,穿甲却走

路的家丁,打得飞快的小炮,被突袭的二郎镇,现在又是被突袭的车马河,还是在最要命的时刻。

行人道上官兵的队列很长,以他多年的经验判断,大概有三五百人,从反射阳光的位置观察,整个队列基本都有甲胄,那两百步卒连一个回合都挡不住。

这股官兵从东岸过来,万一把河东的市镇占据,唯一逃生的桥梁就被截断了。

“老爷你看,这怕不是前锋,后边不知道又是多少家丁……都是家丁。”身边一名跟随多年的高照低声道,“咱们的马可都在那边。”

“那还说什么,绝不能让狗官兵堵了桥。”刘国能嘴歪了一下,“你将此处人马都带去,老爷我随后调老兄弟来。”

那高照呆了一下,也没有多说话,叫过自己的掌盘子几句吩咐完,各家开始调动人手,涉及自身的退路,各级头目效率极高。市镇街道狭窄,为了轮番攻击守备营右翼,刘国能准备了大批步卒,此时老营的攻击占据了驿路,这些后续的步卒都在街道中等候,准备往西攻击,现在要调头

往东,街道中顿时混乱起来。刘国能心中焦急,不停的大声催促,官兵步兵行进很快,那队守路的步卒陆续在溃逃,车马河东岸有大量的厮养,都是不能上阵的老弱妇孺,刘国能已经能看到

那边的人群开始往北逃窜,混乱正在往市镇延伸。

一名马兵从桥上飞快的跑来,他来到刘国能面前低声道,“报老爷知道,那官兵有面旗,是左良玉的人马。”

刘国能脸上抽动了一下,回头朝那高照大喊道,“马上过河!拿刀去赶,不动的都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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