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残明 第21节

“既然这么些年只有我一人来,那便说明不是人人都能有样学样。兄弟也可以保证,此事不入第四人耳。”庞雨满脸诚恳,“兄弟我一生遵从一个原则,有需要就有价值,如今你我手上都有互相要的东西。交易过后,田地归我,我的东西便归你,日后没人会再拿来用,绝不会有想来就来的担忧。”

刘若谷摇头失笑,等了片刻才道,“庞兄弟是户房的人,信和典铺与户房往来多年,都不是外人,实话实说,诡寄于何家门下不止刘某一家,当年张居正如日中天之时,也有人敢诡寄于张家名下,何况致仕阁老。更不必为几亩地伤了跟衙门的和气,但刘某想得个明白,这地究竟是庞兄弟要的,还是衙中其他某位要的,还请庞兄弟跟刘某说句实话。”

庞雨知道刘若谷在试探自己的底细,盯着对方缓缓道,“我不说是自己要的,也不说不是自己要的。但有些话可以稍稍透些与刘掌柜。你等取这不足十亩地不算什么,但郑老打死岳季一事民愤未平,你们便在南塘里逼得农妇跳水而死,这染了人命的田地又去诡寄在何相国名下,可是嫌桐城县衙的事情少了?”

刘掌柜细细打量庞雨的神情,庞雨沉稳的与刘掌柜对视,他这一番话中虚虚实实,又没有牵扯任何衙门中的实际人物,借用了岳季一事的民情,又借了何如宠的巨大声望,希望引得刘掌柜自己去联想。

因为郑老的事情,信和典铺这几日处于风口浪尖上,虽然岳季卖粮一事与典铺无关,但郑老确在信和典铺做事,而且都是吴家产业,所以岳季出殡时家眷还专程停在典铺门口。

吴应琦年纪大了,平日本就不管生意的事,都是些家奴在打理,遇到此事之后,吴应琦颇为恼怒,此时万不敢再惹出事端。庞雨选这个时机,可谓刚好打在信和典铺要命的地方。

刘掌柜没有从庞雨的神态中观察出任何信息,收回目光沉默片刻道,“此事是办得操切了些,我等开门做生意只是求财,并非图命。”

庞雨看着站在一旁的殷登,“可殷兄方才还在计算小弟的命值多少银子。”

刘若谷在言辞上落了下风,只得道,“那刘某先代他致歉,也请庞兄弟万勿当真,咱们与户房是什么关系,有什么都可以商量,绝不敢喊打喊杀。”

殷登微微低着头,眼睛稍微上翻看着庞雨,看不出任何道歉的意思。

刘若谷敲着桌面,他此时仍没有搞清对方的路数,不知庞雨到底是个人利欲熏心,还是背后有县衙其他有力者指使。庞雨言语中暗示的部分有很多种理解,既可能是户房的意思,也可能是县丞的意思,甚至可能是奉了杨芳蚤的命令,来敲打信和典铺,以免因他们拿地而又激发民情,或者招惹到何如宠。

按说县衙在吴家面前并非强势,但庞雨拿住刘掌柜两人欺瞒吴家的要害,便让刘殷二人不能借用吴家的背景,变成了他们两人和县衙之间的较量,那刘掌柜两人就远远处于下风了。

看庞雨这有恃无恐的样子,刘若谷心中越来越没底。当然刘若谷千算万算,也不会想到眼前这个鲜廉寡耻的人,只是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女孩而来。

刘若谷抬眼看看殷登,用眼神商量了片刻后对庞雨道,“那我如何能信得过庞兄弟下次不再来这么一出?”

庞雨听刘若谷的语气有所动摇,也放缓口气道,“小弟从来不是个好人,但最讲究一个东西,信用。无论刘兄信否,小弟不会永远当个皂隶,日后他人想送我九亩地,我还未必会收。当然刘掌柜与我相识不深,信得对不对,只能靠运气。”

刘掌柜看着庞雨,庞雨微笑着与他对视,过了半晌,刘兄突然哈哈笑道:“前些时日听衙门中有些朋友说起,庞兄弟开窍是得了造化,本是当做趣闻。未想庞兄弟如此胆色,刘某在桐城三十余年,今日第一次有人敢如此来跟我做生意。庞兄弟这造化,刘某倒有些信了,既然庞兄弟说这几亩地会惹出不少是非,那刘某也不敢久留,烦请庞兄弟代为处置。”

庞雨站起道:“掌柜气度就是不同,你收地的十几两本钱那还是要给的,等收完秋粮,小弟便来结账。”

刘若谷也站起来,“刘某人情做到底,既要交庞兄弟这个朋友,索性便都不收了,以免将来临时抱佛脚,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殷登,把地契给庞兄弟。”

庞雨心头微微激动,随即发觉刘若谷还在观察自己,赶紧沉下心来,稳稳的坐在座位上,不动声色的与刘掌柜拉些趣事。

殷登很快拿了地契出来,刘掌柜双手奉到庞雨面前。

庞雨恭敬的接过翻看一下,地契上图号土名都没错,户主名却是写的一个姓贾的,不用说便是个子虚乌有的人。也就是说与鱼鳞图又不相同,何家在鱼鳞图上,却没有地契,刘掌柜拿着地契,却与鱼鳞图不符,只要打通里册和户房,不用纳税还可以寻机交易。

日后时间一长,再经过交易转让,这块地便彻底消失在官方图册中,唯一知情的便是里册书,因为他直接接触具体的土地,所有交易都会从他们那里经手,他们手中那本图册才是真实的土地情况,利用跟官方信息上的差别,里册便可以长期获利。

庞雨揣好地契对刘掌柜拱手,“无论是谁派兄弟来的,今日终归是掌柜给的情面,日后也必有回报,刘掌柜,咱们来日方长。”

说罢庞雨对殷登也拱拱手后转身出门,等到背对着两人,庞雨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刘掌柜两人送到门口,看着庞雨的背影大步远去。

殷登满脸不快,“此人说话颠三倒四,掌柜你为何还要给他地契,平白丢了几十两的收益,我觉得他不敢去何家告首?”

刘掌柜轻轻道,“你敢打包票否?”

殷登一时语塞,万一这庞雨真干出来,对刘掌柜和殷登都是灭顶之灾,谁敢贸然打包票。

刘掌柜叹口气,“他以前叫庞二傻,没准不干出这种事,风口浪尖的时候岂敢冒险。况且户房的人说,县丞和那唐为民十分赏识此人,此次秋粮本色征收,便给他派了一个柜,这庞雨此来,很难说到底是谁派来的。若是县丞大人,便多半出于民情的顾虑,若是唐为民,他去年便典吏考满,万一日后顶首赵司吏,我等此时不给,岂非为几亩地得罪户房司吏?”

“可万一是庞傻子自己来的。。。”

“那便更要给他了。”刘若谷皱着眉头举起手中的呈文,“十几岁的年纪能写一本如此呈文,却又胆大包天厚着脸皮来典铺张口要地,不是蠢到了家,便是精明到家,这种人我倒更想结交一下。”

===第三十四章 机缘===

“那几块地,以后你们继续种着。日后都不会有人来收田税,但今年地里的粮食归了那册书,别去跟册书争执。这几两银子你们去买粮食,把这几月先过了。”

庞雨拿出三两碎银子,“若是以后册书或里长来问为何你们在种地,你就说是帮我种的。”

孙田秀满脸泪痕站在庞家药铺中,看着庞雨只是哭,把手背在背后不去接银子。

周月如过来轻轻抱着孙田秀,“闺女快拿着,你叔给你的。”

庞雨把银子递给周月如,“我受不了这个,你来劝她。”

周月如盯着庞雨看了一眼,伸手把银子接了,然后对着孙田秀道,“你在县治都呆了三天了,你不担心你爹爹?”

“担心。”

周月如继续道,“那就赶紧收了银子回去看你爹了,你两个弟弟还在家中,以后一家人都要靠你了。”

孙田秀咬着嘴唇连连点头,又摇摇头哽咽着道,“可欠叔的太多了,我们还不起。”

庞雨摸摸孙田秀的脑袋:“叔是个好人,只要你以后把日子过好,别让叔担心就是报答了叔了。若是实在想还,以后等你长大赚了大钱了再还。”

“那我每年收了粮就来还叔,每年都还一些,还到老了兴许还得上。”

庞雨笑道,“如此我每年都有新米吃了,既然都说好了,那你快跟你二伯回去。”

孙田秀跪下跟庞雨磕头,又朝着天井中的周月如、庞雨老妈、老爹等人磕头。

庞雨老妈把孙田秀拉起来,一副舍不得的模样。

因为庞雨怕那个二伯把孙田秀卖了,所以这两日都把孙田秀留在药铺中,孙田秀又十分乖巧,在铺中见到能做的便做,什么东西一教便会,庞雨老爹老妈都很喜爱这个小姑娘。

庞雨老妈抱了一大包药材,边哭便看着孙田秀道,“这么讨人喜爱的闺女,本想把你留着,可你还有自己的家呢,这包药带着,就当是婆婆送你的。”

老爹嗯一声打断,“哪有送药给人的,又不是甚好物件。”

“哎呀,我不是那意思。”

庞雨打断道,“好了好了,人家要早点回去,南塘里总归不是县里。”

说罢拉着孙田秀出了药铺门,那二伯就等在门口,庞雨把孙田秀交到他手上。

“人交给你了,以后不许卖她。”

二伯连忙辩解道,“是他爹,不赖我。。。”

庞雨摆摆手懒得听他解释,“他爹卧床不起,你这侄女一个小姑娘为难处甚多,你当二伯的要帮忙照看,不说给钱给粮,地里的事情总要帮忙做些。”

“差爷放心,钱粮那是没法子,能出力的没说的,农村人也不差力气。只是我们手中无地契,万一那里册来问起。。。”

庞雨知道二伯想把地契拿在自己手上,但庞雨对他还并不放心,同时也担心一旦给他,里册又容易动心思,想想还是自己拿着地契稳妥一些。

“若是以后册书或里长来问为何你们在种地,你就说是帮我种的,他要是有什么说道,你叫他来找我。”

“哎,小人记住了。”二伯不敢继续要地契,只得连口应了,又看了一眼孙田秀后道,“这闺女是修了福分遇到庞官爷,能不能让她拜庞官爷当个干爹。”

他话音还未落地,庞雨便毫不犹豫的道,“我比她大不了几岁,自己还没有子嗣,不便认干闺女,天色不早你们早些出城。”

二伯呆了一呆,他抬头看看天色,还是中午时分,哪有天色不早了。不过庞雨连连催促,二伯只得带着孙田秀往宜民门而去。

刚走得不远,庞雨突然又叫住他们。

庞雨追上几步低头看看孙田秀的脚,脏兮兮的光脚丫子,不由笑笑道,“叔还是再送你一样东西。”

拉着孙田秀往前到了徐婶家的鞋店,对着铺子里叫道,“徐婶买鞋子了。”

桐城因为土地肥沃,所以百姓的经济水平在整个大明算比较高的,城市家庭大部分都能穿上鞋,农村不穿鞋的比例还是较高,特别家中负担重的,都把鞋子看做非必需品。

守铺的徐婶赶紧应了一声,见到庞雨上门笑得嘴都合不拢,问明是孙田秀买鞋后看了下她脚的尺寸,随手拿了一双黑色布鞋出来。

庞雨指着台架道,“徐婶换那双,小姑娘穿的还是要漂亮点好。”

“雨哥儿就是有眼光,” 徐婶一拍手,拿了那双福头鞋出来,“雨哥儿你看这双,前面是用棉贴的两层祥云,丝线拉扣缝的边,你再看中间这个福字,那可是绣上去的,都是女红巧得紧的女子才能做,你再看这帮,又是两层的垂鱼,垫子宁绸心,鞋口还是缎子的,那丝滑一点不磨脚背,再配那八层布拖的毛底。。。”

庞雨连忙打断道,“徐婶你可是当媒婆当惯了,一双鞋子当姑娘介绍。就这样式,让小姑娘试试。”

孙田秀脸色通红,“脚脏,不试,给婶弄脏了要买。。。”

最后周月如过来劝说都无效,就粗略的比了一下大小,便给孙田秀买下了人生第一双鞋子。

孙田秀从未想到自己能拥有一双这么漂亮的鞋子,这种福头鞋一般都是富家女子才穿的,农村人几乎没穿这个的,她把鞋子像宝贝一样抱在胸前,生怕掉了一般。

庞雨蹲下看着孙田秀兴奋的小脸,“我最喜欢不裹脚的小姑娘,叔送你这福头鞋子,希望你以后走好人生,得足福报。”

孙田秀咧嘴笑着,使劲点了点头。

。。。。。。

“二哥你就如此做大生意的?”何仙崖似笑非笑,“提着脑袋去劫了信和典铺,地拿到手了白送人,末了自己还亏了几两银子给人买东西。”

因为岳季一事的耽搁,加上帮助孙田秀的时间,庞雨拖欠了不少的工作。此时又是午饭时间,庞雨最近资金紧张,正好便取消了午餐,带着何仙崖一起加班。

庞雨把蒲扇使劲摇了几下,然后一把拍在桌上,“都怪周月如这死女人,弄得老子莫名其妙接了这么一摊子事,日后绝不能再干。”

何仙崖赞同道,“绝不能干了,已误了咱们投柜的进度,这次唐大人给了柳树里的银柜,那是一万三千亩的地,可比好多里都要大。”

“为柜头争得打破头,但这一里算下来也不过一千多两折色。”

“兄弟劝二哥一句,六房多少积年书手,想去户房讨个差事而不能,二哥不但去了,还得了唐大人看重,那便是祖坟上冒了青烟。万事开头难,咱们今年做一个里,明年便是两三个里,只要唐大人看重,县丞大人赏识,二哥存得两三年银子便去捐贡一个出身,待得出缺便是一个典吏,兄弟跟着二哥也有前程了。”

庞雨看着何仙崖兴奋的脸叹口气,“桐城钱粮册上一万一千户,五万八千口,田赋、役银、各房的常例银,给安庆府各大人和科房的羡余银子,壮班银、解送银、马草折算银、物料折算银,皆要摊在其中。就户房这十多二十号人,只靠着毛笔算盘,也真是难为户房同仁了。做个典吏不易,咱们做个书手也是不易。前程啥的慢慢再想,先把眼前这上千份由票写完再说其他。”

户房里面的书手只有五名,加上几个打杂的皂隶,从事文本工作的也不到十人,这些书手是户房的核心人员,但也远远不足以完成户房的工作,所以各人都招有帮闲。

收税之前户房有大量工作要做,所以庞雨虽然是新人,但因为能写会算,也被当成书手使用。分派给他最大的工作,便是制作由票,又称青由。

由票分为三截,一截给花户,一截用于投柜包银,一截户房留存。由票数量巨大,所以格式都是印出来的,但因为是按户征收,每户的数额不同,所以每户都要手工填写,户房的工作量很大一部分便是这种文字工作。

查抄鱼鳞图册的工作量太过巨大,户房存有各乡各里的钱粮册本,如果没有变动都是照抄,如果涉及有买卖的,便要修改钱粮册本。

庞雨在户房学习几天,帮其他人写了不少,算是练习了一下。除了户房分派的任务,还有派给他的那一个柜,按户房的潜规则是需要自己写的,别人自然不可能帮他这个新人做事。

写完由票还需要先给各里的银头,让他们去分发给各个花户,让花户知道自己这次要交多少税,先把银子准备好。

此时已经快到中旬,所以庞雨时间很紧迫,加之他写毛笔字很缓慢,便只有带着何仙崖加班加点,感觉手都要写断了,连今天晚上都可能要挑灯夜战,由不得便宜老妈节约灯油费了。

何仙崖听到由票两个字也有些泄气,这种重复枯燥的工作确实很考验人的耐心,他也停下毛笔用蒲扇扇了两下道,“说起这户数,洪武年间清丁口时便相差仿佛,如今还是一万一千户,口五万八千余,本朝二百余年,桐城几无兵灾匪祸,那丁口一点不涨有谁能信,要说把丁银入亩这事,百姓也想着占朝廷便宜,里长、里册、乡约帮着隐瞒丁口,自己两头吃些便宜,也亏着他们如此,我们还能少写些,否则分给我俩便不是一千多户,多半是都三千往上。”

庞雨摇摇头正要说话,唐为民推开门走了进来,看到庞雨后道,“午后杨大人要去安庆府,向皮大人禀报秋粮一应事宜,命赵大人和唐某带户房两人随行,事发突然,他两人分派的由票尚未备妥,只有请庞小弟帮忙担待。”

庞雨心头骂何仙崖的乌鸦嘴,脸上痛快的道,“只要大人分派的,都是小人分内之事,小人一定按时将由票备妥。”

唐为民身后进来的两个书手在各自位置拿了钱粮册子,过来跟庞雨说了还有哪些未完成,然后便匆匆离开去做准备。

唐为民在自己座位上收拾一番,带了两本小些的册子,庞雨平日见过,都是些钱粮数目,带在身边备查的。

“杨大人来桐城不久,此次秋粮又是代理知县,皮知府大约是不太放心,乘着秋粮征收之前,让杨大人带县丞、典史往府考察。”

庞雨一听便明白了,安庆知府皮应举顾虑杨芳蚤新来,又是短期代理,担心佐贰官和典史不配合他工作,为了不影响秋粮征收,特意把班子成员都叫道安庆去,当面给杨芳蚤撑腰,好让桐城班子团结一致把秋粮的大事办好。

“那大人去几日?”

“十七去,大约要与府衙户科考察,若是户科要让查验图册,便要得久了,路上若走得慢,来回算上大约要二十七八方得回转。”

“县丞大人、典史大人、赵司吏、唐大人都去了安庆府,那衙中若是有事,我等应当找哪位大人?”

唐为民一边收拾一边道,“大人把仓储、狱务都托于王教谕,一般也无事,各房做自己的差事便可,你自备好由票,上次说的投柜之事,待我回来还要与你仔细交代。”

庞雨赶紧答应了,唐为民收好东西便出了门,听得快手房后边的马廊阵阵马嘶,应是马夫在给杨芳蚤等人备马,庞雨送唐为民到了仪门处告别。

唐为民不要庞雨久等,打发庞雨回了户房。

庞雨走上堂前桥时,桥上有一个身影正在扫地,庞雨也未留意,经过时突然听到有人说话。

“雨哥儿。”

庞雨没想到一个扫夫会叫自己,转头去看,愣了一下才认出来,不由惊讶的道,“谷小武,你巡铺社回来了。。。你怎地在此处?”

谷小武眼睛红红的,“上次王大壮派我去北峡关巡铺社,便是十余日,方回来便说县学缺了扫夫。让我把县学扫了不算,县衙内戒石亭至八字墙都要我一人扫完。”

“这王大壮太过分了。”

谷小武哽咽道:“若是我爹在,他王大壮岂敢狗眼看人低。。。”

首节 上一节 21/272下一节 尾节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