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残明 第191节

薛国观低声接道,“还有瞿式耜。”

此时门一声响,大学士张至发出现在门口,他进门看到薛国观,迟疑了一下,回头让家仆留在外边,朝两人颔首之后往另一侧走去,紧接着钱士升也走了进来。

薛国观赶紧站起见礼,张至发和钱士升都知道薛国观是温体仁心腹,对他非常客气,简短的寒暄两句,两人远远的坐在一边,待两位大学士落座,薛国观才又小心的坐下,他躬身对温体仁低声道,“如今内阁无东林大学士,正是合适时机。”

温体仁如同老僧入定,闭目一言不发,薛国观耐心的等在旁边,他知道温体仁也并非有十足把握,自崇祯六年斗垮周延儒之后,朝中最大的斗争就是温体仁与东林,他们与东林迟早会有一次决战。

自去年以来,双方已经在外围进行了数次较量,就包括对应天巡抚张国维的两次攻击,其中一次就是桐城民乱,虽然最后没有斗垮张国维,但敲打很有成效。

今年温体仁犹豫的地方在于,吴宗达与王应熊先后离任,内阁之中剩下的钱士升虽然站在他一边,但不是可信的心腹,而张至发是齐党,虽与东林关系也不佳,但真到斗争的关键时刻,是否可靠难以断定。

而温体仁最大的优势则在于,大学士文震孟、何吾驺去年也同时被斗垮,文震孟甚至上任只有两个月,皇帝将双方各免去两人,虽有制衡之意,但东林连一个大学士都没有了,温体仁仍在内阁总体占优。

北楹直房中,三个大明朝最有权势的官员都在其中,四人不发一言,房中陷入奇异的寂静。

当一声洪亮的钟声,钟鼓司宦官敲响五凤楼的朝钟,四人同时起身,温体仁领头出了北楹,广场上文官和武官各自侯在左右掖门,中间的御道如同楚河汉界,标注出文武之间清晰的界限。

等张至发和钱士升走远一些后,温体仁停下看向薛国观,“让那个陆生文上疏弹劾张溥,探明皇上意图。”

薛国观知道温体仁已经下定决心,只要探明皇帝的心意,就要与东林决战。

温体仁眼神变幻,“不动则已,发动之时,必雷霆压顶,复社小儿无妨大局,但必将东林老贼一举成擒。”

五凤楼上再度鸣钟,面前的左掖门嘎嘎的在此开启,宏大的广场出现在宫门内,玉带河穿流其中,五座金水桥横跨其上,更远北方的是皇极殿,三层汉白玉平台上,九楹三门的皇极门巍峨雄伟,檐下隐约可见金台御座,正是皇帝御门听政的地方。

鸿胪寺官员一声鸣鞭,温体仁眼神坚定,手奉牙牌神态肃穆,领头向皇城走去。

===第二百八十三章 念咒===

“复社算什么,在老子面前一样得跪着。”谭癞子坐在一个棋盘前,左脚翘得高高的,“我告诉你们说,在和州江边谭爷我一人一枪,杀出流贼重围,恰好就遇到一个复社秀

才,你猜怎么着,他跪着给我磕了三十个响头,老子一想左右也是杀出去,多救一命也不多费什么力气,顺手便救了。”

棋盘周围一圈观棋的看客,大多聚精会神的看着局面,偶有两个听见谭癞子说话的,都笑骂他,“你谭癞子连钱掌柜都打不过,还能杀得过流寇。”

谭癞子腰一挺,“钱掌柜那是我不想打他,不信是不是,你去和州打听打听去,江帮主都知道的,不信你们问去……”

这时对面的汤老六落了子,众人立刻催促,“该你了!”

“下棋下棋,说那些作甚,谭癞子你到底下不下。”

围观众人群情汹涌,谭癞子被迫停下吹嘘,把精力转回棋盘,上面的象牙子交错混杂,正处于最激烈的战况。这张小桌是董家食铺摆的,用来吸引人气,配有一副来历不明的桉木象牙子,字刻得不怎么样,木头质地也不太好,被这群贩夫走卒拍打没多久就裂开的裂开,缺角的缺

角。

即便如此,象棋依然是码头上最受欢迎的即时战略游戏,这一方棋盘不仅仅关乎棋手,也是码头众人重要的文化需求,从贩夫走卒到有钱的船埠头都喜欢。

今天谭癞子来得早,占据了一方位置,跟汤老六的赌注是五文钱,虽然总数不多,但对目前兜里只有十多个铜板的谭癞子来说,已经是接近半数资产的豪赌。

周围闹哄哄的,谭癞子伸手去拿马的时候,突然发现局势不妙,赶紧又停下来抓额头。

看客们大多也都看出来谭癞子不妙了,纷纷议论起来,有的在埋怨谭癞子,有的在商讨解救之法。

一个瓜拉帽道,“刚才让你跟他把炮兑了你不信,现在怎么样,这棋没救了,癞子你认输让我来。”

他说着就去拉谭癞子,但身边的黄裤子反对道,“谁说就认输了,这一步应该撤车,癞子看到汤老六这一步没,幸好我帮你看了,保准还能救。”

又来了一个蓝帽子,“撤什么车,那马还要不要了?谭癞子你别听他的,把炮架过来,再跳马是双杀看到没,我来跟你说怎么走。”

蓝裤子说着就要去伸手指点,开始那说话的黄帽子一把拉住,对着谭癞子叫道,“你别听他,你听他的就输定了,先撤车……”

“撤了才输了,你让我跟谭癞子说,你拉我干啥,谭癞子输了你给不给那五文钱,你就说你给不给钱。”

两个人边说边拉扯起来,互相揪着衣服不放,闹得面红耳赤,口水直喷到对方脸上,引得看客群里一阵混乱。

蹲在楚河汉界贵宾位置的老康着急伸手指着道,“我说你这个车怎么不直接吃汤老六的炮啊,谭癞子你真是笨得可以!”

谭癞子定睛一看,呸的骂道,“老康你懂个屁,那是个卒,还车呢,他妈的字都不识得还想下棋。”

他说罢指着老康,周围哄堂大笑,老康老脸一红,周围两人乘着这个时机,将羞愧的老康挤出了贵宾位。

“他说是车,哈哈哈没文化。”乘着有点混乱,谭癞子摸额头的手放下来,抓起马啪一声拍在卧槽位。

“嗨嗨,干啥呢。”汤老六呼一声站起来,“你这马咋跳的,飞斜日你飞哪里去了。”

“我怎么不是飞的斜日,汤老六你可别乱说,我谭牙还骗你咋地。”

汤老六眼睛瞪得老大,“我可看好了,你分明飞了个田。”谭癞子刚站起来,众看客早已闹成一团,但大多都是指责他的,在众多证人的谴责声中,谭癞子不敢犯众怒,只得又把马放回原位,汤老六这才坐下,眼睛一瞬不瞬的盯

着棋盘。

笑骂喧闹声中谭癞子额头出汗,他能想到的棋路似乎都救不了局,那五个铜板很可能保不住了,那可是他的晚饭。

这时外边突然一声大喊,“南岸有客船来了!”

一群牙行挑夫一哄而散,朝着客码头跑去,剩下的都是些闲人,方才在外围的赶紧填补了空缺,终究人少了很多。

谭癞子装着往外看看道,“嗨呀有客船到了,汤老六咱们这把不分输赢,等我拉了客回来再下。”

汤老六怒道,“想跑啊,告诉你谭癞子,这把老子赢定了,说好分了胜负才走的,要走把五文钱给了。”

剩余看客出于正义感纷纷谴责,谭癞子眼看走不掉,朝着汤老六骂道,“下就下,老子还怕不成,容我仔细看看,老子一招就要你命。”

他说着把手撑在小方桌上,一副仔细研究的模样,突然间啊呀一声手一滑,推得棋盘哗的偏出桌面,棋子落了一地。

“怎的就掉了,分明老子都赢定了,算了,就不跟你计较了。”谭癞子说罢挥挥衣袖就要走。

汤老六一把揪住谭癞子衣领,“敢跟老子耍赖,五文钱拿来!”

谭癞子抓住汤老六的手声色俱厉,“你干啥,棋力不如我还想打人怎地,当你谭爷是你随便打的,老子流寇都杀了一地,满和州打听打听去,你汤老六惹得起我么!”

……

江边盛唐渡的客码头上,刚刚下船的行客绕开面前一名鼻青脸肿的牙行,避瘟神一般从两侧走过。

“回乡还是做买卖,这位贵客你是不是回乡的,来我这里码头最好的客栈,天色这么晚了,路上强盗多,你别跟他去嘿,他那家客栈不好……”

谭癞子停下脚步,看着那一家人去了另外的牙行那里,用袖子恨恨的擦了一把鼻子,擦完一看竟然有红的。

“狗日的汤老六!”谭癞子赶紧把脸仰起来,口中顿时有血腥味,吞下肚子好歹还是自个的。

他保持着这个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角度,免得鼻血流下来,“也是老子有事要忙,等老子腾出闲来,打得你跪地求饶!”

方才汤老六一顿好打,加上周围一些闲人下黑手,谭癞子脸上挂了不少彩,身上的十多个铜板被人乘乱抢个精光,现在还流鼻血,损失不可谓不惨重。而且这幅形象严重影响他的业务能力,行客看到他都绕着走,看来这一船的生意是没指望了。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其他人抢光了客人,谭癞子恨恨的骂了两句,不过远处

江上还有两艘船,看样子是从南边过来的渡轮,准备要靠岸的。到二月底的时候,桐城附近的寇情逐渐趋缓。开春之后由于戒严时间太长,安庆这种沿江城市的经济遭遇严重打击,尤其府城百姓依赖贸易,生活无着落之后闹事的越来

越多,四处抢夺成风,许多粮店都不敢开门。守备营陆续就位后,府城的安全有了保障,史可法眼看府城形势不妙,终于解除了清江的禁令,随着航运逐渐恢复,安庆开始恢复活力。虽然行商和货船还不多,但去年

一些逃到南岸避寇的百姓开始返回,今天从南岸回来五艘船,有一半要住店或是雇头口的,牙行们都指望着住宿和运输生意,好维持自己的生计。

谭癞子也同样如此,毕竟抢乞丐的风险不小,收益却不大。现在只盼着赶紧止血,后面争取能接上一单,把今日损失的十多个铜板挣回来,好歹把晚饭吃了。

第一艘船很快接近了,谭癞子抹抹鼻子,好像没流鼻血了,他正准备去争抢客源,却见那船上挂着水师旗,当下又把头仰起,这帮水丘八自然不是他的目标客户。守备营陆军调动得满处都是,但水营一直留在安庆,听说还要在雷港和枞阳分驻,所以最近招募了不少新兵,这次不光招募安庆兵,江对岸的池州、彭泽也招,听说最远

的是两个江西湖口兵,水师的船在江上不停的来来回回,不知道在练些什么,反正就每天看他们冲上船又冲下来,或是顺流到下游不远的滩涂,那里练什么就不知道了。

“把水抬过来,水营的兵爷要喝。”谭癞子回头去看,只见是漕帮的周勇,这个人因为当初出卖帮头,最早投靠了江帆,立刻就从一个挑夫变成了漕帮的双棍棍头,而谭癞子至今还是个一棍棍头,只比普通

挑夫好一点,漕帮每月只给他二钱银子,其他费用还得靠自己当牙行挣,与周勇就没法比了。

“周哥升三棍管事了!”附近的漕帮帮众纷纷惊呼,谭癞子细看过去,周勇腰上果然带着木牌,上面赫然是三根棍子,不由咬牙切齿,“他怎么能升三棍,老子在和州差点死了还没升双棍,管个屁的事,休想老子叫你管事。

”哗哗的水声中,那艘水师船靠拢过来,一伙水手和陆战兵齐声叫喊,硬帆很快偏转到不迎风的方向,前后竹竿伸出,船身速度飞快的下降,甲板上二十多个陆战兵蜂拥而

下,用藤牌护住面门冲上码头,在台阶上分成五人一伙,好像是有个什么阵型。这一套上岸列阵谭癞子看过好多次了,感觉确实比先前快了好多。

谭癞子注意到竟然有几人穿了深棕色的甲,好像是皮做的。片刻后他们收了阵型开始列队,接着一个穿红色军服的人站到陆战兵面前,谭癞子低声骂道,“又要念咒。”在那人带动下,二十多名陆战兵一齐大声道,“我是守备营陆战兵,所食一米一粟,所领一钱一银,皆得自庞大人,取自万千百姓。因此护卫百姓是陆战兵天职,为达成此

天职,陆战兵应成为最精锐的士兵,庞大人要求我听从长官军令,严守军律刻苦操练,面对任何敌人勇猛作战绝不退缩……”这出戏码最近每天上演好多次,凡是陆战兵集合都要念上一遍,都是同样的话,谭癞子已经能背下来了。但每次仍不乏观众,这些话简单得大家都听得懂,那些漕帮挑夫

都喜欢围观,过路的行客就更是稀奇,多半看得津津有味。

谭癞子开始有些兴趣,后来看多了觉得枯燥,也就不想再看了,偶尔看看那穿红色军服的人,听说叫什么军书,谭癞子觉得奇怪,一群丘八需要文书干啥。

陆战兵全都大汗淋漓,念完咒之后列队取水,两个队长下令休整之后,才各自开始喝水。

突然谭癞子在陆战兵人丛中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竟然是以前跟他在码头胡混的唐二栓,军装的手臂位置缝了一块红色的图案,是伍长两个字。唐二栓是以前码头上少有的与他比较融洽的人,因为唐二栓很土,谭癞子在他面前那就是个城里的富贵人。但后来唐二栓当了陆战兵,那月饷顿时把谭癞子拉开了去,现

在当了伍长那可就更多了。

谭癞子好半晌才喃喃道,“唐二栓怎么能升伍长……”但回想片刻,当日在和州江心岛上差点冷死,幸好有哨探的陆战兵过来,才能过江到当涂,唐二栓也在其中一艘船上,算是救他命的人之一。这么一想起来,唐二栓当个

伍长还是可以的,虽然还是有那么一点不舒服,

“就让他当吧,老子哪天就升三棍了。”谭癞子有点不忿,想了片刻还是准备去跟唐二栓打个招呼,祝贺一下他当了伍长。挤到了前面,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那周勇趾高气扬的,在跟后边一个双棍吩咐,“庞大人吩咐下来,滁州带回来那些人先去石牌市修营房,要咱们漕帮看管着,一人管

五十口人,还差着七八个,去问问哪些兄弟愿意去的,月饷五钱。”

“五十口人。”谭癞子眼睛瞪得老大,“伍长才管五个人。”没有过多的迟疑,谭癞子赶紧往周勇跟前凑过去,“周大管事……”

===第二百八十四章 营地===

嗖一声响,湖面水花四溅,一只鲫鱼随着渔线飞出水面,啪一声落入芦苇丛中,湖面上的涟漪层层扩大开去。

“那边有人偷鱼!”

湖面上一艘渔船靠拢过来,上面的两个渔民口中大骂,抓起船里准备的卵石,朝着鱼线消失的地方一通乱打,单薄的渔船不停的摇摆。

芦苇丛中有一个瘦弱的身影,他的鱼线被缠在了几支芦苇杆上,黑影手忙脚乱的要把鲫鱼从鱼钩上取下,这条名声远扬的麻塘鲫鱼颇为肥大,剧烈挣扎之下竟取不下来。渔船越来越近,啪一声,一块卵石正中额头,那人影叫了一声,使劲将鱼嘴从钩上扯开,跌跌撞撞的消失在芦苇丛中,片刻后从另外一侧现身,在渔民的骂声中消失在一

片凌乱的窝棚中。这里是安庆石牌集的西北的麻塘湖岸边,右侧不远就是皖水支流,一条官道穿过密布的塘湖和稻田,这片窝棚所在的地方略高,是附近少有的聚居处,蚂蚁般的人群在其

中进进出出。刚逃入窝棚区的杨光第摸了一下额头,放到眼前看了有血,毫不在意的在破旧的麻衣上擦了一下,将鲫鱼塞进怀里,贴在肚子上感觉冰凉,再摸了一下,之前钓的一条也

在,今天总共有两条鱼,心满意足的迈开光脚在棚区穿梭。

营地里乱糟糟的,地上到处都是粪便和垃圾,偶尔掺杂着一些稻草和干柴,杨光第并不仔细避让,那些枯枝直接踩上去,结着厚厚茧子的脚底丝毫无损。

遇到大点的柴枝就捡起来带走,拐了好几个弯之后,一个芦苇杆搭建的窝棚出现在眼前,一个女人正在窝棚后面扯上面的干稻草。

“偷东西不要脸!”

杨光第举起手中的一根干柴,作势要去打,那女人不声不吭,仍扯了一把干草转身就跑。

“光第别管了。”棚子里面传来老妈的声音。

杨光第放下柴枝,看到老妈从棚里出来,脸色虽然还是苍白,却比路途上好了许多。当下小心的扶着,让她在地上坐了。在滁州城外被侯先生一句话救下后,他就带着老娘长途迁徙,终于到了安庆。但由于实际不会骑马骡,骑兵营按名单挑选时自然落选了,虽然没有把他赶走,但生活却始

终无法改善,只能在石牌干修建的体力活。

“娘你看,我抓着鱼了。”杨光第把鱼从怀中露出来,满心欢喜的看着他娘。

他娘这么稍微动了一下,也有些气虚,伸手摸了一下杨光第额头,仔细看了片刻后心痛的道,“又被那些渔夫打了?还痛不?”

“石头打了一下不妨事。”

老妈低声叹口气,“方才你出去时,那位谭管事又来过,跟周遭几家都说了,让不准去那湖里偷鱼,说谁再去就缴了谁家领粥的牌子。”

“湖又不是那些渔民家的,我不是偷。”

“那咱们也得听那谭管事的,他可是庞大人派来的,你想想要不是庞大人在滁州救下我们母子,哪还有命在。”

杨光第埋头沉默片刻,“只要娘复了元气,我就不去钓鱼了。”

他说罢往旁边一个窝棚走去,探头进去看到老头在里面,小心的说道,“曾爷,借你锅用一下,给你分半条。”

老头原本睡着,抬头看了看后嗯了一声,从头下面掏出一把缺口的小锅,递给了杨光第。杨光第两手接着,铁锅是这个难民营里面的稀罕物件,原本这些东西在滁州战场上扔得到处都是,但大部分都被各支官兵收罗了卖给滁州的百姓,换了方便携带的银子,

这些流民又被多次转手,身上财务早被搜刮一空,开拔时捡了些破烂货,从江浦到安庆沿途也损坏光了,到了安庆也没银子购置。好在这个会养马的老头对逃难经验丰富,路上帮着守备营养护马骡,多驼了不少东西,但到了安庆之后却没有跟着骑兵走,仍在这流民营中,鉴于各种物资都紧缺,所以

老头睡觉也得把锅压在脑袋下面。

地上有用石头搭的灶,杨光第蹲下去,里面还有余火,扯了几根干草放在上面,他娘又从窝棚里面拿出些柴枝,很快升起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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