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明舔着嘴唇扛着二十斤重的重机枪枪身,一只手正在吃罐头。
一边走,一边吃。
李长明知道,等到了三所里,就没有时间给他吃东西了。
李长明的身旁,背着十多斤重机枪三脚架的郑锐身体摇摇欲坠。
他满嘴干裂地看着李长明手里的罐头,赶忙招招手示意。
郑锐连多说一句话的气力都没有了。
李长明并没有矫情。
用手挖着罐头里的牛肉,直接塞进了郑锐的嘴里。
郑锐大口嚼着牛肉,顺手去摸自己的水壶,但水壶里早已空空荡荡。
没有了水,他就只能干瘪瘪地生吞生咽。
李长明快速抓上一口罐头肉,就转手将罐头递给身侧的战友。
身侧的战友叫什么名字,其实李长明并不知晓。
但这也不重要了。
只要知道他是自己的战友,一切足够了。
战友身体踉踉跄跄,他接过罐头用手掏了一口,而后又将罐头转手递给身后战友。
就这么一位传一位,小小的罐头成了唯一的能量来源。
先遣队战士们步步摇晃,却又步步坚定地朝着三所里一点点走去。
就在这时。
李长明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他下意识抬头看向苍茫的天空。
天亮了。
半岛战场上,天亮了,天空会有什么?
有敌人的飞机。
张科长此时也似有察觉,他拿起望远镜看向白云之外。
郑锐发现张科长和李长明都在眺望天空。
想都不用想,他知道怕不是敌人的飞机要来了。
“科长,敌人的飞机来了!?”
“要立刻隐蔽!”
“隐蔽?”
张科长顿时满嘴酸涩。
且不说这里是平原,要如何隐蔽。
就先遣队战士们现在的状态,走路都异常艰难,怎么隐蔽?
不仅仅只是如此,38军大幅度穿插三所里的战略意图甚至可能暴露。
怎么办!?
张科长瞬间石化,一时想不出任何办法。
没办法。
先遣队多半是要折在这空旷地带了。
他已经已经尽力了。
就这时。
一旁的李长明大喊道:
“科长!快脱去伪装啊!脱去伪装!”
“这里是敌人大后方,咱们再装一次!”
张科长瞪眼看向李长明,瞬间思绪清明。
不错。
既然装了第一次,就能装第二次。
这里是米军的大后方,完全可以再装一次。
既然隐蔽不了,干脆不隐蔽了。
赌一把!
张科长朝着士兵们吼道:“全体脱去伪装!快!”
“正常行军!”
“快!”
“我们在敌人的大后方!”
“侦察机未必能识别我们!”
“我们现在是南朝士兵!”
“执行命令!”
“是!”
战士们纷纷摘去身上的的伪装物品。
那草帽、树枝、枯叶一一丢在了地上。
步步摇曳,笑面敌人。
先遣队就此这么光明正大地在公路上继续朝前行去。
此时。
一架野马侦察机呼啸而过。
瞭望长空,李长明甚至能看到野马侦察机机身上那巨大的白星星。
李长明笑着看向四周大声喊道:
“咱们现在是南朝士兵!”
“快!大伙儿和咱们的战友打打招呼!”
李长明朝着天空飞来的侦察机挥挥手,一边大声喊道:
“哈喽!哈喽!”
还哈喽?
李长明的动作惊得郑锐差点没掉了下巴。
但是他也是灵动。
要装,就彻底放开了装。
不装得道高人,如何以假乱真。
郑锐赶忙抬手朝着天上的野马侦察机摆手呼喊:
“哈喽!哈喽!”
就这样。
先遣队百来号人齐齐抬手,朝着天上的米军侦察机挥手示意。
“哈喽!哈喽!”
“哈喽!”
阵阵虚弱的呼喊遥遥飘荡。
这一幕着实荒诞,却是真真实实地发生在半岛战场上。
“轰隆隆。”
高空中。
一架野马侦察机正悠悠呼啸飞行。
如果细看,会发现野马侦察机机身下部靠近尾轮的地方有一个圆洞。
那里安装着倾斜照相机,主要用来拍摄地面目标。
野马侦察机里。
米军飞行员看着道路上朝着自己挥手的志愿军,满是嫌弃地摇了摇头。
“上帝啊,这些南朝士兵还朝我打招呼。”
“看看这些可怜虫一路上都遭遇了什么,见了我的宝贝是这么喜悦。”
“就像劫后重生一样,真是太悲哀了。”
“简直比逃难的老百姓还不如。”
“难怪你们会在德川一败涂地..真是废物..”
米军飞行员摇头嘲讽,收回了视线,将侦察机遥遥飞离。
他就这么走了。
侦察机无所动静,悠悠行驶离开。
米军飞行员并不相信,在这大后方会有志愿军的存在。
这便是整个米军的缩影。
米军完全不会相信,志愿军会用脚底板跑出了世界军史上无人能破的纪录。
平原公路上。
李长明摇着手欢送野马侦察机的远去,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
“再加把劲!”
“就在眼前了!”
“敌人小瞧咱们,咱们不能让他们掀了桌子!”
“继续前进!”
先遣队战士们红着血丝眼,身体踉踉跄跄颤颤巍巍朝前走去。
天色明亮。
这一支狼藉疲惫之师继续沿着公路前进。
那茫茫苍穹下,步步坚定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