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些战士们脸上的表情，却让孙楚又感觉到陌生。
那种视死如归的眼神，孙楚以前也见过，但在晋绥军里已经有好久没看到过了。
“弟兄们是想抗日，是想打鬼子？”
“想！”
“兄弟们怕不怕死？”
“不怕！”
孙楚“啪”地一甩鞭子：“好！我孙楚今天就舍命陪君子，大家同为晋绥军一员，不能让友军小看了我们，若是你们还认我这个33军军长，晋绥军副总司令，就让我与诸君同去。”
陈连生听到动静，也恰好在这时赶了过来。
孙楚就将警备团想要参与守城墙的意愿告知了陈连生。
陈连生本来是想拒绝的。
毕竟晋绥军是猪队友，在八路军这边早就已经是默认的事实了。
当初平型关之战，要不是晋绥军拖后腿，出动了两个师兵力的八路军，怎么可能只歼灭鬼子一个后勤大队？
还有前不久五六反扫荡战役的时候，129师面临的压力十分巨大，但是晋绥军不仅不趁机出兵对鬼子发起进攻，甚至还暗中对八路军下达封锁令，要求一颗子弹都不准送进八路军根据地。
八月份，老西调集二十万大军，要好好给自己争争脸。
结果呢？
一夜之间，二十万大军的防线直接崩溃。
就这样的战斗力，陈连生是真的不放心把城墙交给晋绥军来守。
有人或许要问了，那553团呢？
好吧，553团比较奇葩，实际上其军事指挥权已经完全落进了八路军的手里了。
陈连生看着孙楚，孙楚也看着陈连生。
一个是小小团长，另外一个却是晋绥军的二号人物。
两人本来应该是有着天差地别的身份差距，然而命运却又让两人的生死交织在了一起。
“陈团长，我知道过去晋绥军的战绩十分不堪，但此次守城，由我孙楚亲自指挥，我保证我和弟兄们除非战斗结束，否则绝对不会活着走下城墙。”
闻讯而来的553团政委李文礼也及时赶到，听到孙楚的话，便跟陈连生到一边低声嘀咕起来。
“孙楚这两天的态度变化很大，我觉得可以争取，不如就让他带着警备团试试。”
“可是……晋绥军的战斗力，我是真的不放心啊。”
李文礼也是苦笑。
晋绥军的战斗力为什么拉胯？
还不是军官造成的。
老西这个晋王都整天想着跟鬼子媾和，下面的军官哪有拼死决战的心。
别说老西了，就说黄德勋吧。
这狗东西可机灵着呢，昨天亲自来了平陶县一趟，后来一见情况不对，直接把军事指挥权交给李文礼，自己带着副官和两个警卫就开溜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在午夜的时候发来电报报了个平安，说是已经平安返回驻地。
“老陈，我看了看，553团今天面临的压力还比较小，但你们独立团那边压力太大了，战士们也不是铁打的，需要休息、吃饭，而且现在天上下着大雪，让战士们就这样睡在城墙上容易生病，鬼子明显是想用疲兵之计，咱们得把所有能用的兵力都给用起来。”
陈连生想了又想，最终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别的选择。
“好吧，那就试试。”
两人商量完，陈连生就答应了孙楚的要求，但也把丑话说在了前头。他会派遣一个连的兵力跟警备团配合。
不是陈连生不会做人，他自己也知道，现在如果能摆出完全信任警备团的姿态，肯定能好好收拢一波人心。
可战争这玩意儿，还是不能过于弄险，至于人情方面的考虑，只能暂时不管了。
孙楚也没有生气，带着警备团就上了城墙，把躺在城墙上抱着枪睡觉的战士们都替换了下来。
有了警备团的加入，独立团身上的压力稍微减轻了一些，但也不多。
毕竟独立团只有八百来人，无法给独立团的兵力带来本质上的改变。
而且鬼子是真的一点也不着急，就这样用火炮和伪军轮番轰炸攻击，消磨着平陶县中战士们的精神和体力。
鏖战持续了三天，轮番进行进攻的鬼子依旧保持着旺盛的战斗意志。
城里的守军就要苦得多了，四面八方都是鬼子的进攻，就连亲自指挥战斗是孙楚都挂了彩，一条胳膊被一颗流弹擦中。
最糟糕的是，在经过三天的鏖战之后，独立团剩余的炮弹数量不多了。
107火箭炮火力猛是猛，一打起来就是几十发炮弹一起砸过去，但那消耗也是真的大，独立团就算早有准备，在鬼子的巨大压力下，炮弹的消耗速度也超出了预期。
孙楚不顾胳膊上的伤痛，一屁股坐在了积雪的地面上，抬起头看向天空。
热血冷却之后，剩下的就是理智。
但孙楚不后悔加入守城作战，只是看着炮弹储量一天天减少，孙楚也开始有点怕了。
凌晨四点多，孙楚被余政摇醒了。
“军座，快看，灰姬！”
第147章 夜间空投
“什么？飞机？”
一听到飞机，孙楚立刻像安了弹簧一样蹦了起来。
为啥？
孙楚也是被鬼子的飞机给狠狠揍过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敌人的飞机。
可转念一想，不对啊。
虽然今天雪停了，可这大半夜的，鬼子的飞机哪能夜战啊。
孙楚抬起头，顺着余政手指的方向看去，便看到天空中有几组灯光正在闪烁着，迅速向平陶县这边接近。
“快！快！快！立刻叫大家起来，准备敌人的轰炸。”
孙楚脑子里的那根弦一下子绷紧了，立刻催促着让余政赶紧叫醒战士们。
鬼子的轰炸机十分难缠，而且还能舔地攻击，给孙楚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象。
谁知余政却是一脸的乐呵傻笑像个痴汉：“军座不用担心，那是咱们的飞机……哦不对，那是八路军的飞机，是来给咱们空投物资的。”
“啥玩意儿？空投？”
孙楚之前也听人说过，说是八路军现在拥有一种非常先进的战斗机，作战速度甚至能够超过音速。
作为八路军官方喉舌的《新华日报》也对相关消息进行过报道，飞行员李金水以一己之力歼灭鬼子一个飞行中队的战绩，至今为国人所津津乐道，说书先生翻来覆去把这个故事讲了又讲，都快把李金水神化了。
可是空投？
八路军搞得定吗？
有这个技术水平吗？
以前也没听说哪个国家的飞机拥有夜间作战能力啊。
孙楚的见识，可不是余政能比的，他很清楚飞行员的培养难度。
当初老西在晋省搞经济，搞得有模有样，看到东北王搞出了飞行部队，他也想跟上潮流弄一个。
结果后来找人一打听，立刻就打了退堂鼓。
为啥？
飞机那玩意儿，买回来之后花费太高，在老西看来太不划算，最终晋省自己的空中部队计划被取消。
连擅长搞经济的老西都能把吓得打退堂鼓，可见其培养难度。
所以新闻报道八路军有很先进的战斗机，也有很厉害的飞行员，其实孙楚当时并没太在意。
飞行员的培养，没有个三年的苦功，是不可能成功的，更何况超音速战斗机这种先进玩意儿，肯定也不会有多少。
后来八路军几乎没怎么出动这种被鬼子称为“幽灵”的战斗机，也证明了孙楚的猜测。
可这才多久啊，八路军竟然就已经把空中部队搞得有模有样了，甚至连鬼子都没有的夜间作战能力都开发出来了。
别怪孙楚老是拿鬼子来跟八路军进行比较，毕竟是亲身经历过鬼子的毒打，所以才知道鬼子到底有多么强大，什么事情都拿来跟鬼子比，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孙楚犹豫了一下，一把抓住余政的胳膊：“走，看看情况去。”
说罢，孙楚就拽着余政，三步并作两步冲下了城墙。
很快，孙楚就看到县城被清理出了一片空地，地上点上了几个篝火，构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字。
陈连生早就已经等在那里了，正抬着头焦急地望着空中。
孙楚还看到了自己的小舅子聂鹏程。
“鹏程，你这两天躲哪去了？”
聂鹏程尴尬地笑了笑：“姐夫……我……”
“算了，你没事，我跟你姐也就有个交代了。”
孙楚没追究小舅子突然丢下自己，然后看向陈连生道：“陈团长，我听说是贵军的飞机来空投物资？”
陈连生点了点头：“因为看到孙军长你已经睡着了，所以我就没让人叫醒你。”
得到陈连生肯定的答复，孙楚也来了兴致，就站在他旁边，跟他一起等着，不时好奇地询问，为什么要把清出来的空地上点个“工”字。
陈连生哪知道原理啊，反正上级是这么要求的，他就跟着照做了。
不一会儿，有引擎的轰鸣声传进耳朵，孙楚抬头望去，尽管天上依旧是一片黑暗，但已经能够看到明亮的灯光，隐约间似乎有个庞然大物，已经降临在了众人的头顶。
在那庞然大物周边，似乎还有一只只小小的蜻蜓，正在缓慢飞行，并慢慢降低了高度。
孙楚激动地一把抓住了陈连生的胳膊：“那是什么飞机，那是什么飞机？”
不怪孙楚不激动，那可是自己人的飞机！
国府虽然也有过空军，可都是从国外买来的老掉牙产品。
还不知有多少卖飞机的钱被人中饱私囊了呢。
陈连生胳膊都被孙楚抓得生疼，只好解释道：“孙军长，你别激动，飞机这东西我也不懂，一会儿就会有人下来，到时候你可以问飞行大队的人。”
庞然大物在平陶县上空盘旋，似乎是在确定位置，片刻之后丢下了一个个绑着降落伞的巨大箱子，就像是扔下一朵朵盛开的白花。
空投的物资并不是很精准，但好在没有扔到县城外头，早有准备的陈连生立刻让八路军战士去回收空投物资。
而扔下补给物资的运输机早就已经远去，只有一个个小蜻蜓，悬停在空中，然后慢慢降落了下来。
孙楚用怀疑地眼神看着这些小巧的飞行器。
这玩意儿是飞机？
机身上头顶个大大的螺旋桨，后面也有一个小螺旋桨，可这玩意儿也忒简陋了吧？
关键是这些小家伙，竟然也带了不少的物资，一看就是现在独立团最需要的武器弹药和药品。
没有见过空中三蹦子的人，大概是无法想象，世界上居然会有这么简陋的飞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