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立听着楚云飞讲述，自己不时拿笔记录，倒是真有几分记者的样子。
这倒不是他装样子，而是他的确也负责这方面的工作。
只不过他只负责记录，文稿的修饰方面，自然有专人负责。
袁立这个记者的身份，也是为了隐藏他的真实身份而存在的。
就算鬼子特务调查到袁立身上，也不会把一个小小记者放在眼里。
几人一番畅谈，李云龙自然十分开心，让和尚赶紧去张罗了一桌饭菜，表示要跟楚云飞把酒言欢。
袁立在旁边作陪，但因为有首长的禁令，他现在已经不能再随意饮酒了，只好用茶汤应付。
正所谓酒桌是拉近距离最快的地方，李云龙和楚云飞喝得很嗨，微微有些醉意之后，楚云飞就开始赞扬起了独一团。
优秀的武器装备自不用说，最让楚云飞感慨的，就是八路军的军纪。
他所带领的358团，在晋绥军里头已经是拔尖的了，却依旧免不了会有一些害群之马。
跟独一团的纪律比起来，358团简直被完爆。
“我辈军人，就应该保家卫国，若是骚扰百姓，那还算什么军人？”
在独一团待了十来天，楚云飞发出了深深的感慨。
难怪晋绥军打不过小鬼子！
一群只是为了混吃等死的兵痞，哪可能有什么战斗力。
既然楚云飞自己都把话题引到了保家卫国上，袁立不由得眼睛一亮，说服楚云飞的机会，这不就来了！
“云飞兄，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袁兄只要不把我说的话发到报纸上，但问无妨。”
“我想请问云飞兄，你参军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目的？”
楚云飞端着酒杯的手一顿。
似乎就在不久之前，曾经有人问过他同样的问题。
第58章 响鼓配重锤
“方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自然是为了保家卫国！”
楚云飞想也不想，就给出了心中的答案。
“在下听说，贵军信奉为了这个世界的美好而战？不知是否为真？”
袁立笑容一僵。
这他娘的是谁乱传的梗！
“为了这个世界的美好而战”，是袁立刚来到新一团的时候，新一团去打坂田联队时，李云龙把他推到台上演讲时说过的词。
当时袁立没有腹稿，只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谁曾想一句“为了这个世界的美好而战”，不知怎么的就传开了。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句话竟然会传到楚云飞的耳朵里。
说实话，袁立感觉有点尴尬。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还必须表现得很认真的样子：“云飞兄，就像你说的，军人的职责就是保家卫国，为了这个世界的美好而战，又有何不可？”
楚云飞点头：“是啊，所以楚某成为一名军人，其实也是为了保家卫国。”
袁立抓住机会，诘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云飞兄依旧甘愿为晋绥军而奔走？要知道二战区的那位司令长官，可不是什么有家国大义的人，从他最近勾结鬼子，主动跟八路军制造摩擦就看得出来，他心中只有他自己的利益。”
楚云飞沉默了。
因为他比袁立更了解那位司令长官。
“原来袁兄是来做说客的？”
楚云飞也是人尖子，一瞬间就领悟到了袁立的真实意图。
既然话都已经说开了，袁立索性也就不装了。
“楚兄既然已经看出了我的真实意图，那我就直说了吧，如今我们八路军武器装备什么的倒是不缺，就是缺少像楚兄这样的军事干才，若是楚兄愿意加入我们八路军，我们就更有信心早日把鬼子赶出我们的国土了。”
楚云飞自嘲一笑：“在下不过是败军之将，哪敢说什么军事干才，何况就我所接触过的八路军指挥官来看，无论是云龙兄，还是独二团的丁团长，都是比我更加有才干的人才。”
李云龙急忙在旁边补救：“云飞兄你这就过谦了，你可是黄埔五期的高材生，怎么就不是军事方面的干才了，你也不要老是说什么败军之将了，都说了你只是来咱们独一团做客的。”
“云龙兄给楚某面子，楚某自然不能不接，只是在下被人擒住送到云龙兄你的手里，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见楚云飞似乎是想转移话题，袁立赶紧继续追问道：“楚兄，难道你就真的想在晋绥军这个烂泥潭里厮混下去？”
“司令长官于我有恩，我不能背叛他。”
楚云飞也没遮掩，只是那位司令长官对楚云飞到底有什么大恩，却也无人知晓。
“有恩？我看云飞兄你是愚忠！”
“我？愚忠？”
楚云飞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袁兄这话，似乎有些太过了吧？”
“楚兄也别怪我说话口气太重，在我看来，阁下就是愚忠！你口口声声军人的职责就是保家卫国，那我倒要问问你，你保的是谁的家？卫的是谁的国？”
楚云飞反驳道：“自然是国人的家！自然是国人的国！”
“我看非也！”
“我看你楚云飞，保的是他老西的家，卫的是他老西的国！”
被袁立如此激烈地回怼，楚云飞登时怒了，直接站了起来。
“袁兄，我敬你为人，却也不能任由你污蔑于我。”
“我污蔑吗？”
“楚云飞，请你自己想一想！自今年以来，老西投降之心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一次晋绥军为什么会进攻阳城县，你楚云飞难道真的就一无所知？”
“他老西把我们八路军视作心腹大患，甚至为了阻止八路军的发展，不惜与鬼子暗中勾结制造摩擦！”
“请问，依旧忠心于这样的司令长官的你楚云飞，保的不是他老西的家，卫的不是他老西的国吗？”
“古话尝言：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侮！这是三岁小儿都知道的道理，为什么你楚云飞却可以蒙着眼睛，捂着耳朵假装自己一无所知？”
袁立一番话，把楚云飞说得哑口无言。
说到底，楚云飞不是那种完全没有立场的军阀。
他很清楚自己做过什么，也知道自己效忠的那位司令长官哪里做得不对。
只不过旧军人的习气，却依旧在影响着他。
面对袁立的诘问，楚云飞无言以对。
他单手捂着脸，向李云龙道歉道：“云龙兄，抱歉了，今天的酒席就到此为止吧，我有些困乏了。”
“也罢，我这位老弟啊，就是年轻，火气也比较大，说话口气重了一些，云飞兄还请不要介意。”
李云龙假惺惺宽慰了几句，然后就叫来和尚，让他送楚云飞回去歇息。
等楚云飞一走，袁立、赵刚和李云龙三人相视一笑。
“行啊老李，你他娘的读了几天书，倒是会玩起计谋来了。”
赵刚笑得开心极了。
今天袁立的表现，有即兴发挥，也有之前跟李云龙和赵刚商讨的结果。
李云龙想把楚云飞拉拢到自己这边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当时直接开口就要楚云飞驻留独一团半个月，李云龙其实就已经不怀好意了。
既不限制人身自由，还有参与军机讨论的权利，半个月后就算楚云飞依旧不愿意投靠独一团，回去之后只怕在晋绥军那边也要吃挂落。
但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李云龙发现，想要让楚云飞改变立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所以李云龙决定给楚云飞来一记重锤！
只不过他李云龙已经当了好人，赵刚跟楚云飞关系处得也不错，这个坏人就只有请袁立来当了。
“老弟你这水平，倒是比以前强了不少啊。”
李云龙也是对袁立频频竖起大拇指。
就袁立问的那些问题，那对楚云飞来说，真的是句句扎心！
其中有不少重点，都是李云龙亲自告诉袁立的。
袁立毕竟还年轻，对刚才说的话有些不放心。
“老李，老赵，刚才我说的那些话，会不会有点太重了，最后适得其反啊？”
李云龙奸诈一笑：“嘿！老弟你不用着急，咱老李早就想到了办法！”
第59章 楚云飞的迷茫
楚云飞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子里不断盘旋着的，就是袁立问他的那些话。
他参军的目的是什么？
是保家卫国！
可保家卫国的根本目的又是什么呢？
是驱逐日寇，是守护百姓！
其实楚云飞自己都知道，只是他不愿面对自己真实的内心而已。
他总是说，老西对他有大恩，他不能背叛老西。
可楚云飞也明白，若是继续任由老西这么干下去，他就是在为虎作伥。
“唉！”
楚云飞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可他做不到啊。
本来在独一团这段日子，他其实是很开心的。
看着独一团的战士们军纪严明，手里也都是超乎想象的先进装备，楚云飞就仿佛看到了未来。
然而……这份未来，不属于他。
看来是时候向李云龙告辞了。
楚云飞想了又想，最终还是下定决心，离开这个可能让他动摇的地方。
他不是不能接受八路军的那些思想，其实他对物欲方面的要求很低，也不在乎这个国家最后会走什么道路。
他只是怕，怕自己这段时间看到的一切，会让自己不再是自己。
平安县的勃勃生机，就像是炽烈的太阳，在照射着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