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飞终究还是放不下对晋绥军的忠心，询问了一下里面的情况。
方立功摇了摇头：“大家都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了，只有553团的黄德勋黄团长……”
说到这里，方立功突然大悟：“团座，还有黄团长啊，我刚才离开的时候，看黄团长脸上全无半分酒意，应该只是浅尝了几口而已，而且他早就已经安排了士兵在县城里巡逻，团座不用担心。”
“哈哈哈……”
楚云飞大笑。
不用担心？
“立功兄，你难道到现在都还没看出来吗？那黄德勋不过只是个草包而已，他553团能在之前晋绥军大败的时候表现亮眼，跟他黄德勋可没有半分关系，都是八路军把553团带得好啊。”
“有……有这回事？”
“呵，立功兄难道还没注意到吗？553团的士兵无论行走坐卧还是说话语气，都跟八路军十分相似，我今天也曾注意观察，就连咱们358团，都有几个害群之马去骚扰了县城百姓，唯独553团令行禁止，全程队形保持得十分整齐。”
方立功仔细回忆了片刻，赞道：“若真是如此，倒是得夸一声，八路军带兵有方了。”
“呵呵，立功兄你再仔细想一想，当时553团发号施令的到底是谁？”
方立功皱眉沉思：“嘶……团座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对方虽然穿着咱们晋绥军的军装，但整个人的精气神，就跟晋绥军的军官不一样，难道那人是八路军的军官？”
“不管是不是，至少553团跟八路军有扯不清的关系，这是不争的事实，现在553团又担负起了巡逻的任务，立功兄你仔细想一想，要是独一团此时前来攻打阳城，我们会怎么样？”
方立功惊呼：“会被一网打尽！”
楚云飞冷笑：“呵，我看啊，那黄德勋早就已经暗中投靠了八路。”
话音刚落，墙下传来黄德勋悠悠的声音：“楚兄，何故如此在背后非议我黄某人，若是楚兄有什么不满，尽可对黄某直言。”
楚云飞用审视的眼光打量着黄德勋，问道：“黄兄，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敢不敢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你不是八路军。”
“楚兄你这是在冤枉我啊，我黄某人虽然跟八路军有些生意上的往来，可我真不是八路军啊。”
黄德勋这话说得心安理得，因为这的确是事实。
他跟八路军有生意往来，在晋绥军的中下层军官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但他真的敢用性命保证，他真的不是八路军。
因为八路军看不上他这一号的草包！
反正黄德勋拎得清，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也从来没想过往八路军的身上靠。
见黄德勋说得斩钉截铁，楚云飞一时间倒有些犹豫了。
难道黄德勋真的没有暗中投靠八路？
但楚云飞又发现，黄德勋看自己的眼神，总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
该怎么说呢。
黄德勋那眼神，就仿佛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德勋兄，为何用这样的眼光看我？”
“啊？”
黄德勋心里直呼好险。
他娘的，听说这楚云飞跟独一团的李团长相交莫逆，好像之前李团长还说过，楚云飞早晚得是他的人。
所以私底下黄德勋早就已经在想，能不能把楚云飞给卖到八路军去。
这么一个有本事的军事干部，八路军给的价码应该不会太低吧？
没想到一时间没藏住眼神，倒被楚云飞察觉到了。
“唉，楚兄你不知道吧，在我的眼里，你可是稀世珍宝啊。”
见自己的眼神没藏住，黄德勋干脆真话假话夹着说。
“看看咱们晋绥军，军纪真是混乱不堪，前有339团的那个……那个谁来着，纵兵洗劫村庄；今天又有部队才刚进城就骚扰老百姓，各部团长都对此不以为意，就连军座也是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唯有你楚团长约束358团士兵，令其不敢作乱，在我晋绥军中，当真是鹤立鸡群。”
楚云飞微微偏头。
是不是我有问题？
为什么总感觉黄德勋这话，像是在隐晦地提示他，晋绥军不值得他楚云飞继续效力？
楚云飞总感觉，跟黄德勋在一起的时候，自己好像很容易被带到沟里。
想了又想，楚云飞决定，不跟黄德勋聊了。
“呵欠……黄兄，时候也已经不早了，在下忽感疲惫，请容楚某告辞。”
“楚兄莫非是不愿意跟黄某说话？”
“自然不是。”
“不是就好，楚兄困了是吧？那我送楚兄回去歇息？”
“这……不好吧。”
“没关系的，说实话，在这晋绥军里头，我跟其他军官也说不上什么话，唯有楚兄你算是我看得上眼的人物了，咱们边走边聊。”
见黄德勋这么热情，楚云飞也不好再拒绝。
“那……黄兄请？”
“楚兄你也请。”
两人说着闲话，出了县城大院，走了不到两条街，突然就听到一阵砸门声，有个醉醺醺的声音正在大吼大叫：“他娘的，你个狗日的给老子开门，信不信老子砸了你这臭婆娘的门，狠狠办了你。”
听到这吵闹声，楚云飞顿时脸一黑。
晋绥军才刚进城，一般的老百姓哪敢在这时候大吼大叫。
不用说，肯定是有乱兵多灌了几杯马尿，有他娘的在耍酒疯！
第39章 被堵门的楚云飞
楚云飞全程见证了黄德勋是如何处理闹事士兵的。
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黄德勋就像是一个半吊子的八路军政工干部。
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对待士兵的态度，都跟一般的晋绥军大不一样。
当然，黄德勋也跟八路军不一样。
当士兵醉醺醺地表示“老子的团长不是你，你没资格管我的闲事”时，黄德勋直接就拔枪了。
虽然最终，那名闹事的士兵被赶来的巡逻队给带走，但楚云飞还是对黄德勋产生了好奇。
“黄兄，你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呢？”
黄德勋满脑子都是他的生意经，被楚云飞突然一问，顿时有点懵了。
“楚兄？什么意义？”
“就是黄兄约束手下，还让部队在县城里巡逻维持秩序，难道黄兄不觉得，这跟晋绥军有些格格不入吗？”
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有些潜移默化的改变，当事人往往是很难察觉的。
黄德勋想都不想就回答道：“老百姓本就是我们军人需要守护的，我做这些难道不对？”
楚云飞默然，同时心里也有些迷茫。
一边是军纪混乱的晋绥军，另外一边是受到八路军影响，对百姓秋毫无犯的草包。
楚云飞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支持哪一边。
不过黄德勋倒是没忘了自己想把楚云飞都给卖了的计划，见楚云飞沉默，黄德勋干脆就问道：“楚兄，你我如今也算有了几分交情，在下想要问楚兄一个问题。”
“黄兄请讲。”
“你参军保家卫国，为的是什么？”
楚云飞愕然。
“黄兄这是何意？楚某参军本就是保家卫国，若真要问个为什么的话，大概就是想把鬼子赶出我们的国土吧。”
黄德勋笑道：“那么楚兄，你有听过一句话吗？为了这个世界所有的美好而战。”
楚云飞又是一愣。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楚兄啊，吾辈军人，是需要明白自己为什么而战的。”
说罢，黄德勋向楚云飞摆了摆手，跟楚云飞告了别。
楚云飞回到住处，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子里不时闪过三个月前339团洗劫村庄的画面，然后又想到了李云龙那军姿雄壮的独一团；又想到了一进阳城县就打家劫舍骚扰老百姓的孙楚所部，然后又想到了黄德勋这个草包所率领的，军纪严明的553团；最后楚云飞又想到了孙楚在被《新生报》记者王良破口大骂的时候，毫不犹豫下达了活埋命令的残忍画面。
凌晨两点，楚云飞从床上翻身爬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黄德勋莫名其妙问他的那句话，至今在他耳边回荡。
“为了这个世界所有的美好而战？这也太过于理想化了，不像是黄德勋那样的草包能说出来的，莫非是他从八路军那里学来的？”
楚云飞推开门，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天上下起了密密麻麻不大不小的雨。
雨点打在屋檐上，又从屋檐滴落到地面，砸得一片粉碎。
楚云飞感觉自己就像是这天上的雨，不知自己从何而来，也不知自己要去哪里。
他现在心里迷茫极了。
孙楚跟伪军合作攻击友军，给他的内心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哪怕到了现在，楚云飞也依旧无法原谅自己。
他痴痴地看着雨水不断落下，不知过了多久，有急匆匆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团座！”
“立功兄？”
楚云飞回过头，就看到方立功满脸的惶急之色。
“立功兄何事如此惊慌？”
方立功苦笑：“团座，快逃吧，八路军进城了。”
楚云飞大惊：“什么？八路军进城了？为什么没有半点动静？”
问完之后，楚云飞才想到，现在阳城县负责巡逻的，可是553团的人，八成是553团的人主动打开了城门，把八路军给迎进来的，难怪八路军进城了，自己连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进城的是八路军哪支队伍？是不是553团放他们进来的？”
方立功摇了摇头：“目前还不清楚是不是553团放人进来的，但是我看到了坦克……”
“坦克……那就是李云龙的独一团了？”
不知为何，楚云飞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
跟鬼子配合夺来的阳城县，他楚云飞看不上，现在让李云龙重新拿回去，反而把压在他心头上的那块大石给卸了下去。
“走！立刻跟我召集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