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死了。”身后低声的回应让周卫国微微回头。
拿起一个弹夹的张庆就在自己旁边，红润的双眼露出一丝的泪花，在也不是来的时候那种娇滴滴的傲娇模样。灰蒙蒙的脸以及那沾满泥土的钢盔让周卫国咬破嘴唇后猛的将手中的拳砸在了地上后抱起李二娃的尸体往掩体方向走。
张庆见状，也吃力的将那重达十来斤的机枪抱起来跟随在周卫国屁股后边。
一天，日军连续冲锋了好几次，但是依旧没有突破这个116阵地。
黄昏十分，空气阴沉了下来，胡勇来到了周卫国跟前蹲在他边上；“营长，我们已经完成了阻击任务。”
周卫国看了下身边的李二娃后将目光看了下面前的胡勇以及身后的士兵；“咱们还有多少人？”
胡勇回头看了看；“就八十几个人了，其他都死了。”
两天，自己一个特务营六百来人，现在居然就剩下了两位数，周卫国都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他起身看了下身后这稀稀落落剩下不少的士兵，又看向远处日军的隐隐可见的阵地回头对胡勇道；“胡勇，你带部队在李家村等我。”
胡勇哎了声感觉到不对劲的抬眼看着周卫国；“营长，你不走。”
周卫国低头看了下李二娃一眼后嗯了声将目光看向市区方向；“我暂时不走，要去市区两天，你带人先去哪里等我。”
胡勇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周卫国好片刻；“营长，你这是……这是要干什么？”
干什么？
赵立死了、周瑾死了，二娃也死了。他们都死在了敌人的舰炮上，自己虽然炸了西京丸，但是刚才他看到了有两艘救生艇离开了，那肯定就是西京丸上的指挥官。
如果让他们活在这世界上，那么二娃周瑾以及让舰炮炸死的将士，死不瞑目。
自己若是不将那混账东西给宰了，如何又配成为他们的长官。
“我要去报仇，你带人去哪里等我。”周卫国伸出手拍了下胡勇肩膀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后补充道；“对了，还有一个事，你要办一下。”
第91章 入城
周卫国噼里啪啦的说着说着去报仇的理由，但是胡勇坚决不同意道；“我不同意，你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如何去报仇，再说了，你一个人怎么去日军当前已经占领的市区，我不同意你去。”
胡勇带着气的看着周卫国根本不为所动，只能沉思片刻做出退步；“要去，我陪你去。”
周卫国脸色一沉，双眼变得冰冷起来，胡勇在他的眼神下，只能低头；“那好吧，我带部队去李家村等你。”他说完想到周卫国提到还有事情，也就问道；“营长，还要我办什么事？”
没兵了，当前特务营就八十几个人了，这兵力始终是要招募补充的，淞沪一战，多少兵力给打成了溃兵，又有多少人脱离了部队，多少人成为了散兵，多少人将会在失踪那一栏上打了个勾。
而李家村是去吴福防线的必经之路，那些落单的士兵肯定要从李家村经过。
先将那些散落的散兵收拢起来，先将特务营兵力补充起来在说。
这些兵可都是从战场下来的，老兵，可不是从后方补充下来的那种新兵。
他们可都是见过死人杀过人的。
“去收溃兵，甭管他川军、桂军、滇军、湘军还是中央军，只要是落单的或者是十来个的，都给我逮了补充到特务营。”周卫国再次看了下身后稀少全身泥土侵泡一般的士兵道。。
这样补充兵员的方式让胡勇瞪大了眼睛看了又看的结结巴巴问道；“这……这合适嘛？”
“没啥不合适的，都打乱了，谁还管那么多啊，能逮住恢复特务营就是真的，倘若上面真追究上来，不要怕，军长顶着。”
有俞军长顶，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胡勇恍然大悟；“好，我听你的。”他回头看向那漆黑下来的市区方向；“可是营长，你怎么过去啊，那边都是日军的地盘了啊。”
周卫国露出一丝笑意微微转身看向了坐在不远处和医疗兵一同为伤兵包扎伤口的张庆；“她不就是最好的带路人嘛？”
姑娘家家的，孤身一人从市区跑到了这，中途肯定是遭遇了日军的，但是日军却没有发现她，这说明她知道一条地图上根本就没有绘画出来的小路，不然她是来不到这的。
“张记者。”胡勇听周卫国说完，对忙碌的张庆叫了声。
张庆听到叫喊声，将手中的纱布递给了士兵来到了二人跟前看向了胡勇；“胡连长有事？”
胡勇看了下面前血红双眼一片疲倦的张庆；“张记者是不是知道有一条能从上海出来的小路。”
耶……
张庆歪着脑袋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看了下胡勇好片刻伸出自己沾染了血迹的粉嫩手指指着胡勇；“你……你怎么知道的？”
胡勇慌忙摆摆手后指着周卫国；“不是我，是我们营长说你知道。”
张庆看了下面前的周卫国；“嗯，有一条小路，很偏僻的，能够直接到达市区，我就是从哪里来的，因为太过于偏僻和难走，在加上杂草丛生，日军不知道。”
胡勇竖起大拇指看向了周卫国；“营长真的是高明啊，这都让你看出来了。”
不是看的出来，而是她一女孩子，要是让凶残成性的日军给看到了，那还有好啊。
“好了好了，带部队出发吧。”周卫国摆摆手让胡勇带人离开，这才看了下有些懵的张庆；“走吧张大小姐，作为一个向导，我想你还是能安全的将我带回市区的吧。”
张庆眨眨眼也不知道周卫国是要去干什么，但她还是哎了声将相机收起来；“好吧，那我们现在就走。”
从这往去市区，距离还是有一些远的。
一路跟随的周卫国总算明白为什么张庆没让日军逮了。
这说是一条路，但实际上根本就不是路，都是在这枯黄的荒草丛和错中复杂的小水沟中而行。
他也总算看出来为什么当时的张庆会穿上一双根本就符合她身材体格的皮靴了，原来是为了避开这些水沟。
一晚上的行军，在加上第二天大雾的掩护，中午十分的时候，二人才到达了市区外围的一处小山坡下。
张庆吐出了一口气息看向不远处的高楼大厦一眼后又回头看了下跟随在身后的周卫国；“周营长，你在这等我一会吧，我去市区一趟。”
周卫国观察了下周围，确定安全后嗯了声；“你去吧，我在这等你就是了。”
自己现在穿的是军服，这样的服装要是进去，第一时间就让日军给逮了，张庆自己进去，那恐怕是为了给自己取衣服的，他没有理由拦着。
在这等了将近半个小时，张庆抱着一套黑色的西服走了过来将手中的衣服递给周卫国；“你去换了吧，然后我带你进去。”
这地方杂草丛生，不远处还堆放了不少的垃圾，周卫国颔首点头，抱着衣服去了一处淹没头顶的芦苇杂草中，三两下的将衣服换了，又将军服隐藏好，这才和等候在外的张庆一同携手伪装成为了情侣进入了市区。
市区的战斗上个月差不多就停止了。
只不过，街道上依旧是有大量的残檐断壁，周卫国左右观察了下，不少的人，正推动着小车，将这些炮火炸毁的砖瓦石头什么的，装运在了车上，往城外推了出去。
张庆一直没有停留，而是带着周卫国一直往前走，最终过了苏州河，进入了河对面的英租界内。
国中之国的租界没有对面的那种残破不堪，日军当前不敢过分激怒西方各国，因此，以河为界，对面残檐断壁、一片萧条，而租借，却是歌舞升平、夜夜笙歌。
从苏州河往上走，周卫国看了下对面一处差不多已经报废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杂乱还没有清理乱七八糟的沙袋。倒在地上的铁丝网和木桩以及那墙面的烟熏火烧的痕迹，那墙面上密密麻麻的弹坑让人触目惊心。
那是四行仓库，他没有参与那场掩护战，但是也知88师一个营的兵力硬是在这挡住了日军四天四夜，打的日军鬼哭狼嚎。
“他们都是英雄。”张庆见周卫国停下了脚步看向了和对面那长方形的四层支离破碎差不对就剩下主体墙壁一眼后道。
第92章 租界
的确是英雄。
周卫国默默看向那早已经沉寂下来的仓库好片刻才在拍照的张庆；“走吧，物是人非，他们会永远被记住的。”
张庆嗯了声，带着周卫国又往上面走了一段距离，最终进入了一个巷子，来到了一个五层楼的青红砖瓦房的三楼。
打开了这已经差不多掉落下来一层油漆的青黑色木门推开的张庆扭头看了下周卫国；“进去吧。”
周卫国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他是没有没有想到，张庆年纪轻轻的，居然能在这拥有一套房。
“想什么呢，我可买不起，这是我租的。”张庆似乎看出了周卫国在想什么，她嘟嚷了声脱下了鞋子换上。
发现周卫国茫然的盯着地面摆放整齐的鞋子，她笑了笑；“我都忘记了，这就我一个人，可没准备男人的席子，你就这么进去吧，我省的买。”
鞋子根本就没有合适的，周卫国只能走了进去打量着这个一百来平方的房屋。
沙发有些破旧，但是依旧一尘不染，窗台上摆放了几盆鲜花，应该是从二手家具市场买来的，根本就不是同一色调的办公桌就放在了靠近窗户的墙壁，右侧的一张茶几摆放了一个暗红色的温水瓶，不远处，还放置了一个酒架，上面摆放了一些红酒。
周卫国看了看走到酒水架子钱拿起了红酒。
张庆进来就进了屋子，应该是换衣服去了。
听到房门打开声。他微微回头看了下换了白色衬衣，套上了黑色马甲，手中还拿捏着一套黑色女子休闲西服的张庆晃动了下手中红酒；“想不到你还是会享受的人啊？”
张庆抬眼看了下那酒瓶噗呲一下；“没有，同事送给我的，你要喝就喝吧，我去报社了。”
去报社？
周卫国这才发现，她那粉嫩还在这两天冻的有些咧开的手中居然还拿着相机。
“你不会要将战场上拍下来的那些东西给洗出来登报吧？”周卫国指了指那相机抬眼问道
张庆嗯了声晃动了下；“不行嘛，这可都是一等一的消息啊，而且你们还炸掉了一艘军舰，我可是都拍下来了，一旦发报纸上，这绝对是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是吗？
周卫国不屑让张庆停下了准备换鞋的动作走到周卫国跟前打量了他一眼；“怎么，你不相信嘛？你要知道报纸和舆论的力量。”
我当然相信，可这又能如何呢？局部的胜利改变不了大局。
三个来月的战斗，数十万将士浴血沙场，最终还是惨败而归，这不是一两艘军舰就能鼓舞人心的。
说不好听一点，一些没有了底气的人，在日军的刺刀和酒肉跟前，没骨气始终是没有骨气，他们始终是会对日军投降。
报纸是能振奋百姓，可是几天后，谁又还能记得这些呢，时间是会消磨掉一切的。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是这里的百姓看到又如何，在日军刺刀胁迫下，谁又敢开怀大笑的叫好。
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相信你说的，它的确能够振奋人心，鼓舞百姓心中当前如同这寒冷一般的沮丧。”周卫国指了下张庆为了方便换鞋挂在墙壁铁钩上的相机相机后补充了一句；“可你，就见不到那一天了。”
张庆是一个聪明的人，她嘻嘻一笑；“我的周营长，你想多了吧，难道他日军还要抓我不成，可不要忘记了，这是租界。”
租界又如何，日军真要是抓你，恐怕这蛇鼠一窝都不是好东西的英租界为了不刺激日军，是会很痛快的让巡捕逮捕面前的这个有些天真的张庆，然后拱手就送给日军。
而到时候张庆会遭遇什么样的磨难，恐怕这一辈子，她都不会想到。
“租界会为了你这么一个小记者而得罪日军嘛，小丫头，太天真了，租界可不是你们的真正庇护所。”
周卫国不想太过于靠近张庆，而是侧身挪动脚步，很自然的取出了一个高脚杯倒上了红酒晃动了两下停顿下来看着有些茫然和不信的张庆。
他探出手指了下；“我知道你想让大家见到我们是能打败日军的，可是你也先保护好自己，如果一味的冲动，将自己的性命丢了，那你的这些努力又有什么用呢。”
将手中的红酒一口喝下，周卫国走到她跟前；“听我的，别交上去，交上去你恐怕就活不到明天日出的太阳。”
张庆咬了下嘴唇似乎在想什么。
自己该说的也说了，张庆自己也看出来了，是一个聪明的丫头，她应当知道，自己是在说什么。
没有说话，张庆是起身准备离开。
周卫国想了想对准备出门的张庆道；“尽量不要过河，那边并还没有真正的安稳下来。”
张庆微微回头露出了笑容；“我知道了，你可别出门，晚上我给你带吃的回来。”
周卫国答应下来看着张庆关上房门以及那脚步声远去，他这才随意找来了一张毛毯盖在头上。
在战场几天，可还真没有得到一个好的休息。
闭眼就睡，等到他醒过来往窗户边开去。
天黑了。
抬起手腕看了下，七点多让周卫国都感觉到诧异，自己居然是这么能睡。
从沙发上坐起来借助着外面那霓虹灯光照耀进来的光亮起身走到了酒水架前取过了红酒又摸索到了沙发跟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