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现今在何处。”素华再问。
“我不过普通人家，丈夫是工人，儿子倒是从军去了，你问这个做什么？别想转移话题。”杨寻芳警惕道。
然而。
面前的素华，只是一笑，“你儿子在军伍，倘若天下大乱，他就有战死的风险，所以你跑来指责我无理取闹，如此，你口中所为的天下是谁的天下？”
不等杨寻放反驳，素华替她回答道：“为你自己的天下，再说难听点，你我这样的人，心中谈何资格有这天下苍生？我们有的，不过是自己的家人。”
杨寻芳：……
多少人，打着各种不同的旗号，来证明自己是多么的与众不同。
可事实是，每做一件事都是为了自己出发。
人这一生。
能走的路有限，能看到的风景有限，不敢保证所有人都是此般，可你放眼望去，寺庙中那些以求子、保平安、求发财拜佛的人，有多少是真心拜佛？
类似眼前的杨寻芳，她来这里的劝说的目的就是为了她儿子的安危，又何谈自己，届时能为天下苍生？
“我不怪你，因为我不是你，正如你不是我般，所以，你没资格来劝说我，更没资格，道德绑架我。”
“其实。”
“你说对了一点，我不过一普通妇人，没有多大的格局，但我知道，这一仗不打，王权就不会倒，王权不倒，类似的事情还会发生。”
“你们，可能就是下一个我。”
今天。
你不会为我发声，等事情真正降临在你自己身上的时候，你指望，谁去为你？
人群，鸦雀无声。
那个披麻戴孝，脸色憔悴的妇人，同样无声的望着他们。
杨寻芳紧咬嘴唇，沉默许久，突然大手一挥，厉声呵斥道：“这不一样，我现在终于知道那位侯爷为什么要为了两个人而置天下那么多人而不顾了。”
“你这张嘴，可真不是吃素的，几句话下来，差点连我都被你说服了，可事实是，你丈夫女儿的仇，已经报了差不多了。”
“且，首府已经给于承诺，会处置幕后主使姜伏天，但你还是不依不饶，你分明就是嫉妒我们有家有室，而你孤家寡人一个，想拉着大家跟你陪葬。”
轰！
这话一出。
现场，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这妇人怎么这样啊，看着倒是贤惠守家，不离不弃，没想到心思如此之深。”
“人不可貌相啊，连我都差点被她一番话给蛊惑了。”
“……”
杨寻芳抱着胳膊，得意洋洋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素华摇头，语气从始至终都平淡至极，“首府？我丈夫为国奋战十余载，他死之后，首府在哪？汉江那些害死我女儿的凶手，哪一个是他们惩治的？”
“如今，不过眼见局势不可控，才给出一句模糊的会公平处置，具体如何处置？是赐他死罪，还是像当初的白小璇一样？”
“这件事，除了侯爷，我谁都不信！”
你！
杨寻芳气的手指发抖，呵斥道：“你简直胆大包天，无药可救，连首府你都敢质疑？”
素华浅浅一笑，做以回应。
这下。
杨寻芳只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你口口声声说你们家受了多么大的冤屈，可事实是，为了弥补你们，你丈夫被追授少将，举族光耀，那位侯爷更是给你们留下了取之不尽的财富。”
杨寻芳当即转变策略，“你们真的很惨吗？只要你们不追究，这份天大的功绩，足以让活着的人，往后三代平步青云。”
“你只是一个妻子，一个外姓人，你破罐子破摔，叶家的其他人呢？”
说着。
她看向一旁的叶青鸣等人。
叶青鸣脸色冷厉，刚想站出来，却被自己的妻子一把拉住。
素华看着这位弟妹，问道：“你也这样想吗？”
“对不起嫂子。”
“嗯。”素华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只是，原本无表情的面容，更加惨白无血，似是失去了所有希望。
“都是女子，可有些人天生就懂事。”杨寻芳看着叶青鸣的妻子笑道。
素华转身进屋。
杨寻芳连忙喊道：“别忘了联络那位侯爷啊，让他们叶家的生活过好些，你丈夫在下面也能瞑目了，你自己，今后也大可以逍遥快活过完这一辈子。”
“我会联络。”
得到这话，杨寻芳一众人笑的都合不拢嘴了。
现在。
局势本就两难，只要素华不再追究，姬如龙大可顺势给自己一个台阶，你好我好，天下都好。
目的达到。
杨寻芳等人也不再多留。
等他们离开之后，叶青鸣连忙冲进屋，看着刚刚从卧室走出来的素华，“嫂子，你别多想，子颜她……”
“我怎么了？我不是为了你的儿女啊？”
“你……”
素华错身而过，“没事，我出去转转。”
……
鱼龙江边。
大风如鼓。
满身皆白的素华，仰面留下两行泪珠，“青云，我已经尽力了。”
当初。
叶青云被杀死之后，曾被投下过鱼龙江。
今天。
素华来此。
分明，就是带着死志来的。
她没办法和那些人委曲求全，但也不能浑然不考虑，叶青鸣一家人想活的更好。
唯有一死，独身承担一切。
锋利的匕首，划破手掌，滚烫的鲜血在准备好的白布上逐渐写下一个个文字。
砰！
水花溅起，一素白衣落入江中，后迅速被汹涌的江水淹没，不见踪影，唯有原地，留下一块用血印着文字的白布。
上面写着；
“我素华，不过一平民，不懂什么是大局，我只想我女儿和丈夫，九泉之下，能够瞑目。”
“请侯爷，遵守承诺，让凶手付出应有的代价，让高高在上的王族，还权于民。”
“素华，谢过！”
第216章 世子姜尊
有的人。
一生极具色彩。
而有的人，不过只言片语，实在悲哀，甚至唯有一死，才能为自己这一生添上浓厚的一笔。
……
盛京。
在首府出招，外界铺天盖地的舆论指向姬如龙后，姜氏内部坐镇的四宗王族，从开始的胆战心惊和畏畏缩缩，逐渐变的大胆起来。
如今整一个北境三省，共计挂起了五面代表性不同的军旗。
居中那面，乃麒麟踏云。
换做寻常阶段，凡边军挂旗，势必会如破竹般粉碎一切敌方势力，可现在的局面，却在僵持。
这份功劳。
归根于首府，毕竟凭四宗王族还没有让边军忌惮的资格，于这一点，姜伏天等人是心知肚明。
不过。
狐假虎威之事，自古多不胜数。
起先嚷嚷着要回南境的霍诸太，此刻，已然变的胸有成竹起来，“搞什么嘛，我还以为他冠军侯有多厉害呢，这仗还没打，就直接被首府给将军了？”
小人得志，不过如此。
其实。
有这幅嘴脸的人，不只是他。
古流储点燃一支雪茄，明知故问道：“现在樱雾岛那些国家虎视眈眈，且首府也给出了最后警告，你们说，他冠军侯敢打吗？”
姜伏天和屠嘉良二人喝茶不语，霍诸太则是一拍桌子道：“他敢！”
“我猜也是，谁不知道他冠军侯满身功勋，最是为国为民，这一仗要是打下来，非但一世功名毁于一旦，个人安危怕也不保。”
边军挂旗已久，却丝毫没有动静。
真敢打，何须这般浪费时间？
对于姬如龙敢打不敢打这个问题，古流储内心早就有了答案，如今问出来，不过是为了调侃。
“个人恩怨事小，民生所向事大，他冠军侯纵然英勇与常人，但也不会蠢到自寻死路，首府此举已是将军，他无力回天，现在，无非是在找台阶下。”
姜凌皓放下茶杯，有理有据的分析了句，又补充道：“想打我们王族就打，不想打就不打？哪这么容易？”
“你要找台阶下，我王族，偏偏要让你难堪。”
霍诸太连忙举双手赞同，“对，不能让他就这么撤兵，我们得做点什么，起码，也不能让外人觉得，我们四宗王族，在边军面前只能傻呵呵的看着。”
古流储想了想，“羞辱羞辱他？”
“我看行，反正他又不敢打，我们大可站在他们的面前指着鼻子骂，他们也不敢还手，哈哈哈。”霍诸太一番附和下来，越发觉得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