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师长一摆手,斩钉截铁,“军长和兄弟们还在南面,我们必须守好他们的退路……莫得弹药就给老子拼刀子!”
“是!”众将轰然允诺,但也不乏神色犹豫者。
是去是留事关生死!
面对同样艰难抉择的还有垣曲北面山中的第二五三团。
一处无名山坡上,欧阳团长正率主力撤退至此,负责断后的罗排长急匆匆地追了上来,“团长,西北面三里处有一大队小鬼子正赶过来……”
“有多少人?”欧阳团长连忙停下了脚步,打断了罗排长。
“一眼望不到头,”罗排长神情凝重,“少说也有五六百人!”
闻言,众将纷纷望向了欧阳团长,神色凝重。
二五三团自昨夜进山,已经经历了三次战斗,虽然都是小鬼子的小股部队,又有溃兵助战,但伤亡已然不小,加之弹药消耗巨大,此时要再硬撼这股小鬼子,怕是会陷入重围啊!
和六十六团的处境不同,二五三团活动在横垣大道两旁,这里正是日寇兵力最集中的地带,如果不能速战速决,很可能就会被闻赶来的其他日寇包围。
欧阳团长何尝不明白这一点,可是,既然都过了河,哪还能临阵退缩?
“干!”欧阳团长稍一沉吟,“一营和直属部队迅速上山布置防御,二营三营去两埋伏!”
说着,欧阳团长一扫众将,“兄弟们,既然已经过了河,我部除战再无退路!”
“是,”众将轰然允诺,匆匆行动。
棋盘之上,过河之卒有进无退!
日寇的侦查小队很快便与罗排长所部交火,主力随后跟进,战斗随即打响,顿时枪炮齐鸣,杀声震天。
就在中条山打得如火如荼之时,南岸各河防部队也如临大敌,垣曲以西渡口尽数沦陷,日寇兵锋直指洛阳,战机倾巢而出,对北岸已经掌握在守军手中的渡口开始了狂轰滥炸,一时间,黄河之中恶浪滔天。
“唔唔唔……嘘嘘嘘……嘭嘭嘭……”
敌机如飞蝗般掠过,航空炸弹如雨点般落下,硝烟翻腾。
“嘭嘭嘭……”
南岸河防线上的战防炮随即怒吼,被击中的敌机炸出漫天烟火,四散而落,余者落荒而逃。
敌机的轰炸持续时间并不长,但造成的杀伤和对守军士气的影响却是巨大的!
和小鬼子真刀真枪地干,守军将士夷然不惧,可是,和小鬼子的飞机打,要咋打?
敌机轰炸过后,单石渡口一片狼藉,聚集在此的渡船损失过半,布置在此的第二道防线化为废墟,而李四维最担心的却是医护排。
当李四维匆匆赶回单石渡口,看到了正在忙着救护伤员的医护兵们,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了地,匆匆地朝伍若兰走了过去,“若兰……”
“你咋回来了?”伍若兰正在替一个被弹片划破了大腿的伤员处理伤口,闻言头也没抬地说着,“你快回去,小鬼子的飞机说不准啥时候又要来!”
“若兰,”李四维一怔,快步走到了伍若兰面前,“治完这批伤员,你们……”
说着,李四维声音一顿,后面的话却是如何也说不出口!
的确,他担心伍若兰的安慰胜过他自己,可是,医护兵要是走了,受伤的兄弟们又该咋办?
难道任由受伤的兄弟们自生自灭吗?
那可都是跟着老子出生入死的兄弟啊!
“俺不走,”伍若兰包扎好伤口,起身望了李四维一眼,转身又向下一个伤员跑去,“姐妹们也不会走!”
“不是,”李四维一声暗叹,连忙追了上去,“你们都不用走……治完这批伤兵,你们也进山。”
“好!”伍若兰答应一声,已经蹲在了那个伤员面前,开始翻找药箱了。
他想让她走却不能。
她不走,是因为她知道他不会走!
中条山已经被笼罩在厚厚的硝烟之中,枪炮声震得大地都在颤抖,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每一个去与留的决定都事关生死!
每一个人都做出了抉择,或坦然或忐忑或无奈。
可是,抉择已经做出,结局终将到来,只有那黄河在敌机的轰炸之后又恢复如初,依旧波涛滚滚,依旧气势雄壮!
第三五八章撤退
五月九日,中条山战役进入第三天,敌机开始对北岸各渡口和南岸河防部队进行轰炸。
第一战区率先向驻中条山西线的第五集团军下达了撤退命令,于是才有了太寨阵地上陈参谋拿着撤退命令找王师长那一幕,结果,王师长和陈参谋双双殉国,梁副师长率部撤离,肩负了第八十军的断后任务。
此时,第一战区派出两个团渡过黄河,抢占了五福漳渡口,那里也是第八十军将士南撤的退路。
第五集团军曾司令也接到了命令,奈何南下的道路已被日寇堵死,只得下令各部向北撤退,这才有了尖山寸师长率部死守那一幕。
在垣曲渡口坚守的陈师长也接到了撤退命令,正欲派人联络二五四团,却见通信兵匆匆地冲进了临时指挥部,“团长,二五四团的兄弟们回来了……”
“好,”闻言,陈团长顿时大喜过望,“回来得正是时候,这个欧阳还真是及时雨啊!”
“团长,”通信兵一怔,连忙硬着头皮补充,“欧阳团长没有回来……二五四团遭到了小鬼子的包围,欧阳团长、陈副团长都阵亡了……只回来了百十号兄弟。”
“啥?”陈团长浑身一震,咬牙切齿地骂着,“狗日的小鬼子……”
“团长,”陈团长话音未落,有一个通信兵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神色惶急,“团长,西面防线被小鬼子突破了……副团长他……殉国了!”
“啊……”
陈团长仰天一声怒吼,身形已摇摇欲坠,一旁的马三眼连忙把他扶住,“团长,快撤吧!”
陈团长一甩膀子,从马三眼怀里挣脱,大手一摆,“给老子……”
“团长,”马三眼连忙打断了陈团长,“不能把兄弟们都陷在这里啊!”
“狗日的,”陈团长的大手僵在了空中,猛然回头,狠狠地盯着马三眼,最终却化作了一声无力的哀叹,“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