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黑牛一喜,“快,带路带路……”
那战士硬着头皮打断了他,“营长命令,全体撤退……”
“啥?”廖黑牛一愣,突然涨红了脸,“咋能就这么撤了?落水狗他龟儿都不知道打?”
那战士望着他,张了张嘴,终于什么也没说。
廖黑牛一看他的表情,急了,“他受伤了?”
“没有,”那战士连忙摇头,“营长说,见好就收……”
李四维正和刘黑水在淮河边,准备登船,廖黑牛和石猛带着队伍追了上来。
“李大炮,”廖黑牛急忙跑到李四维面前,“咋不追了?”
李四维望了他一眼,疲惫地笑了笑,“算了,穷寇莫追……”说完,他意兴阑珊地往一艘大船走去,步履蹒跚。
黄化望了廖黑牛一眼,急忙跟了上去,那三十四个和李四维一起执行任务的兄弟也默默地跟了上去……别人不知道这把火烧了多少人,他们清楚啊,那是乌泱泱的几万人啊!
黄化追上李四维,关切地道:“长官……那是小鬼子啊,您说,杀小鬼子就是在救自己的同胞啊……”
李四维轻轻地摇了摇头,悠悠地叹道,“哎,小鬼子也是人啦……何况,就我们这两百多号兄弟就能和逃跑的小鬼子硬碰硬?”
黄化一怔,是啊,没了工事的依托,就自己这些人恐怕不够那些鬼子塞牙缝的……
李四维他们可是看得清楚,那城外的鬼子少说也有几千人,而且撤退的时候井然有序,就这点人……冲上去,与送死何异。
李四维等人安然归来,关将军一脸欣喜地迎了上来,“李营长,干得漂亮啊!没受伤吧?”
李四维“啪”地敬了个礼,“多谢司令牵挂,卑职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关将军使劲地拍了拍李四维肩膀,突然,压低声音问道:“战果如何?”
李四维一愣,苦笑道:“战果……不好清算啊,等火灭了……能烧的应该已经都烧完了吧。”
关将军一怔,轻轻地点了点头,这个战果还真不好清算!可是,他清楚,小鬼子这次北上的兵力至少有一个师团,浩浩荡荡的几万人……对岸没有枪声,那就说明,小鬼子要么全军覆没了,要么就是落荒而逃了,无论是哪一种结果,这战果都小不了!
李四维望着关将军,犹豫道:“卑职想……去休息了。”
“对对,”关将军连连点头,“好好睡一觉,其他的明天再说。”
李四维哪里睡得着?他只是突然很想看看宁柔,很想很想!
淮河大桥北岸有一个小村庄,五河村,伤兵都安置在村庄里。
宁柔刚刚巡查完伤兵,正要走出房门,突然,一个身影冲了进来,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搂得紧紧的,紧得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宁柔一惊,本能地要推开来人,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丫头……”
宁柔的手顿住了,缓缓地搂住了李四维的腰,她能清晰地感到,怀里的这个男人浑身颤抖得厉害。
宁柔心中一酸,柔声道:“没事了,没事了……”
“那么多……人啊,”李四维声音颤抖,“那么多人啊……”
宁柔只觉鼻子一酸,轻轻地拍打着李四维的后背,“没事了,没事了……这是战争,你没有做错什么……”
李四维浑身一颤,渐渐地平静下来,轻轻地放开了宁柔,低下头,静静地望着那张俏脸,良久,他轻轻地笑了,“还能见到你,真好……”
宁柔心中一颤,痴痴地迎着李四维的目光,“能再见到你,真好。”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李四维心中的阴霾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只要还能见到她的笑容,无论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李四维心满意足地回到了营地,廖黑牛等人急忙围了上来。
“李大炮,你们烧了多少鬼子?”廖黑牛满脸期待地望着李四维,“龟儿的,那些家伙都不肯说……”
李四维扫视众人一眼,摇了摇头,“老子也不清楚,你们要想知道,等火灭了,自己去看嘛。”
“算了,”廖黑牛脸色一白,连忙摇头,“那鬼地方,老子打死也不想去第二回了。”石猛等人也是满脸的后怕,纷纷摇头。
李四维点点头,望了众人一眼,“这个事……以后都不要问了!都给老子睡觉去,明天事情还多呢……小鬼子吃了这个亏,肯定不会甘休的。”
荻洲中将带着残部有惊无险地撤回了滁县,躲进了自己的屋子里,又少不得一番痛哭流涕。就这一把火,自己莫名其妙地就损失了万余人,十三师团被烧掉了大半,他怎能不心痛!
一番痛哭之后,心里好受了许多,荻洲中将准备起了后事,战败之责总要有人担起来。写好了报告和遗书,安排好整军事宜,荻洲中将躲在指挥部里,静静地等着那一道自裁命令。
光明集的大火烧了一天一夜,待到大火一停,关将军派出探子前去查看……不然,他这报告还真不好写。
可是,探子回报的结果却让他更加纠结。
“烧完了……能烧的都烧完了!”探子脸色苍白地说完,把带回来的十多把烧得变了形的军刀放到了他面前,“汽车和坦克都炸成了废铁,长枪烧得只剩铁坨坨……”
关将军无奈地挥了挥手,“算了,有这些就够了。”
水火无情啊!
关将军的报告送到了战区司令部,几个长官看了之后,半天才回过神来,异口同声,“送到汉口吧。”
报告又匆匆地送到了汉口,很快就有了回复,几个长官一看,上面只批了四个字:秘而不宣!
几人面面相觑,“这……咋整啊?”
一个少将参谋犹豫道:“上面……应该不喜欢……军人这么干……”
众人一阵沉默。
突然,一个中将长官点了点头,“是啊,军人嘛,动不动就烧掉一城池,炸毁一座大桥……影响不好嘛。”
“对,”另一个中将点了点头,“这个先例开不得……这一仗,虽然有功,但是擅自炸毁淮河大桥……不可不罚!”
淮河大桥是津浦铁路上的咽喉要道,这一炸,等于就彻底毁掉了淮河两岸的运输大动脉……没了这座桥,有朝一日大军反攻南京,那得添多大麻烦啊!
“对,”那少将参谋点点头,“那份计划书我仔细看过,没有提到过关于炸桥的事……现在,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营长,就敢擅自炸毁淮河大桥,等到将来,如果他当了将军,那还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