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将军愣愣地放下了电话,暗叹一声。
“德邻,”白副总长愁眉紧锁,“战区哪里还拿得出援军?”
李将军望了他一眼,声音低沉,“建生,不能让将士们寒心啦!”
说着,他拿起电话,缓缓地拨通了一个号码。
康庄,喊杀声渐消,惨叫声渐弱,战事已然接近尾声,三团的兄弟们正忙着清理战场。
甘飞在为李四维包扎着伤口,长长的纱布在李四维腰间缠了一圈又一圈。
李四维不禁苦笑,“算了,老子自己来吧,都快被你包成粽子了!传令兄弟们,尽快撤离!”
甘飞一怔,李四维已经从他手里夺过了纱布,“嗤”,短刀一挥,将纱布割断,颤抖的左手死死地抓住一端,右手用力一拉,“嘶”,痛得他倒抽了一口凉气,那伤口的血却流得慢了许多。
“团长,”甘飞一惊,“还是俺来吧!”
李四维大眼一瞪,汗珠滚滚而下,沁入了眼中,低吼着,“快去,再啰嗦,老子的血都要流干了!”
“对对,”甘飞慌忙离去,只有尽快把伤员送到獐山,宁医生才能救他们呐!
李四维艰难地抬起左臂,用嘴咬住纱布的头子,快速地缠上两圈,用力一拉……
当队伍匆匆撤回獐山之时,天色已经微明,李四维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被甘飞狂奔着背上了山。
朝阳初升,台儿庄酣战依旧,天边突然出现了一片黑点,迅速向台儿庄上空接近。
“飞机,飞机……快隐蔽!”
守军阵地上传来一阵惊呼,国军也有飞机,可是连番大战之后,前线的官兵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自己人的飞机了,尤其是如此多的飞机同时出现,倒是小鬼子的飞机时常出现在战场,每每都是一番狂轰滥炸。
“哦哦……”
小鬼子的阵地上一阵欢呼,不少人朝天空摇动着太阳旗,一脸兴奋。
“唔唔唔……”
四五十架飞机开始俯冲,掠过小鬼子的阵地,炮弹如雨点般落下。
“嘘嘘嘘……砰砰砰……轰隆隆……”
一众小鬼子顿时懵了,惊惶四散,可是,一切都晚了,硝烟翻腾,炮火纷飞,无数的小鬼子化成了血雨焦尸!
“嘘嘘嘘……砰砰砰……轰隆隆……”
炮弹不断落下,小鬼子的阵地化为一片火海,濒死的哀嚎声响彻台儿庄!
投弹完毕,一架架飞机纷纷降低高度,缓缓飞过守军阵地,摆动机翼……那是在向坚守阵地的将士们致敬!
一众守军将士激动地越出战壕和掩体,举枪脱帽,欢呼雀跃,仰望天空,飞机上巨大的青天白日机徽在朝阳下熠熠生辉……那是我们的飞机,那是中国人自己的飞机!
獐山据点,李四维悠悠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甘飞守在床前,一脸惊喜,“团长,你醒了,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李四维挣扎着坐了起来,“老子睡了好久?”
甘飞急忙扶住了他,“刚到中午,宁医生说,不能让你乱动……”
李四维一摆手,推开了他,“快去,叫各营长小心戒备……”
甘飞一怔,“团长,这事哪能还让你操心,他们早布置好了。”
“嗯,”李四维松了口气,“老子再睡会儿……”
说着,他软软地歪倒在了床上,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
甘飞轻轻地为他盖好了薄被,悄悄地退了出去,直奔营房。
营房里,宁柔和伍若兰忙得满头大汗,这一战,三团并没有占到多少便宜,战死三十七人,伤者一百三十七人,很多都是重伤!
“宁医生,”甘飞满脸喜意地走了进来,“团长醒了。”
“哦,”宁柔头也没抬,语气冷淡,“让他好好休息吧。”但是,那双满是血污的手明显僵了一下。
伍若兰瘪了瘪嘴,声音有些颤抖,“让他逞能,这下子动不了吧?”
甘飞有些奇怪地摸了摸脑袋,怏怏地转身出去了,“她们不是应该很高兴吗?见到团长回来时的样子,都哭了啊……”
韦一刀端着一盆开水走了进来,正好听到了这句话,一瞪眼,“就你娃子管得多!回去看好团长,老子刚刚熬好了汤,给他端一碗回去。”
“要得,”甘飞讪讪地一笑,径直往炊事排去了。
韦一刀望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嘿嘿,女人心海底针嘛,你一个婆娘都没娶上的娃娃懂个啥!”
说完,他端着开水匆匆地走了进去,“宁医生,水来了。”
“辛苦了,”宁柔放下针线,回头一笑,那双大眼明显肿了。
“砰砰砰……”
“哒哒哒……”
“轰隆隆……”
李四维的梦中依旧是枪林弹雨,血肉横飞。
“别怕,没事了,没事了……”
恍惚间,宁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一团湿湿的、凉凉的东西在他脸上轻轻地移动着。
“啊……”
李四维奋力地睁开了眼,所有的枪炮声、惨叫声顿时消失无踪,耳边只有宁柔那关切而焦急的声音,“没事了……”
眼前那张憔悴的俏脸渐渐变得清晰,李四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声音沙哑,“我没事了……”
宁柔一怔,俏脸在瞬间变得明媚起来,“没事就好……看你……都伤成什么样了?”说着,她的眼中已然泪光闪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