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起1924 第99节

“不错,鄙人陈家驹……”

陈家驹话语未完,旁边那年青人就大呼小叫起来:“姐夫,我是明礼啊,你看看我被人给欺负成什么样了?”

罗万才看着全身被包扎成一个“大粽子”的小舅子,眼神一凝,心中揣测起来,莫非是眼前这些气势汹汹的壮汉所为?旋即他又摇摇头,怎么会,自己真是晕了头,且不说哪里有这打人的还好心将伤员给送到医院来,就是看这领头的年青人气势不凡的样子,也不像是歹人。

“好了,看你这副样子,让你姐姐知道了,小心她又是一阵哭天喊地的……我说明礼,你都这么大了,就不能让我们省省心啊!”见到小舅子这副惨样,罗万才上来就是一阵猛烈炮火,看样子他是被这个小舅子给折腾的不行。

“哎呀,姐夫,这回你可冤枉我了,说起来,还不是和你们的申新纱厂有关……”明礼是大呼冤枉。

罗万才心中一怔,和申新纱厂有关?这从何说起。

罗万才的小舅子大名贾明礼,生性好动,读了几年书,生活所迫就辍学在家。在这物欲横流的上海滩,很快就迷失双眼,在社会上飘着,已经年过二十,整天没个正经工作。尤其近年来,更是以赌为生,时而爆发炫富,时而落魄躲债,罗万才很是头痛。

这次贾明礼还真不是被债主讨债追打,贾明礼自从前些日子被他姐姐给责罚后,也许是心里惭愧,也许是那几天手气不好,就一连好几天没出去鬼混,今天,又憋不住了,索性又去耍钱了。

别说手气还真转运了,一天下来很是赢了不少,看了看时间,天色渐晚,结束回家,多么美好的一天啊,贾明礼不由遐想着。

路过一饭店,贾明礼心想今天收获颇丰,犒劳犒劳自己,就走了进去,点了两个小菜和一壶小酒,独自享用起来。酒足饭饱,就去了卫生间方便,这一去就惹了麻烦。

从卫生间回来的路上,贾明礼路过一包间门口,突然听见房内有人似乎提到了申新纱厂的名字,不由被吸引过去。

只听有人在说:“老四,这事儿你一定要注意保密!事关重大,出了意外,小心你的脑袋!”

那个老四满不在乎的说道:“得了,我的哥哥,这种事情兄弟们又不是第一次做,您就放一百个心那!”

那人轻责道:“此次不同,还是当心为妙,听说大佬要趁着这次的工潮好好收拾一顿姓荣的,已经暗中联系了他的对头在囤积大量的棉花,再加上码头工人罢工,这绝对够姓荣的喝上一壶的了!”

老四道:“乖乖,大佬真牛,姓荣的也敢搞,听说姓荣的很有钱哦!”

那人道:“有钱有个屁用,大佬黑白两道通吃,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区区一个姓荣的商人算什么东西!再有钱,也不过是帮咱们三少存着!哈哈哈!”里面众人哄笑起来。

贾明礼本来就喝了不少酒,又突然听到如此震撼的消息,不由间头撞在了门上,大惊失色,连忙掉头就跑。里面众人听见门口有动静,出来看个究竟,看见有人在跑,那不心中顿悟,有人偷听!一声吆喝,众人慌忙出来追赶,这才有了后面陈家驹后面的遭遇。

罗万才固然是大惊失色,陈家驹也是不禁摇头,看来这大名鼎鼎的上海滩果然如同传言那般是暗礁丛森,真是罪恶的发源地呐!君不见连这在上海滩颇有名望的荣氏企业都有人在暗中觊觎,真是让人不由得胆战心惊。

第一六六章焦虑的荣氏兄弟

罗万才惊魂未定,沉声道:“明礼,你确定没听错,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啊!”

贾明礼委屈道:“姐夫,若是平时你怀疑我也罢了,这次我自然明白事情轻重,我敢对天发誓绝对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陈家驹出言道:“罗先生,我看此事不假,如果不是害怕阴谋败露,那些人怎么会对贾先生下如此毒手?”

贾明礼迟疑道:“不是我对先生无礼,只是如果真是明礼的消息不误,那些人怎么会如此轻易把他放掉,我可是最清楚那些心狠手辣的家伙了。”

陈家驹身后几名卫队队员相互对视“嘿嘿”笑了起来,罗万才这才醒悟,连拍脑袋道:“失礼,真是失礼!罗某忘了,陈先生还有如此精兵强将,真是惭愧!”

陈家驹客气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咱们的老传统,罗先生不必介怀。”

罗万才自然不会像陈家驹那样轻描淡写的对待此事,他充满感激道:“陈先生太客气了,我知道今晚没有您的仗义出手,明礼绝对没好果子吃,说不准就会被这帮无法无天的家伙给扔到黄浦江去了。所以,还请陈先生不要客气!这样好了,明天中午,我宴请陈先生还有众位兄弟们!”

看着长袖善舞的罗万才,陈家驹是暗自点头,他在想这个罗万才究竟会是荣宗敬的什么人呢,看这年纪和举止肯定在荣氏企业里地位不一般。

陈家驹笑道:“吃饭就免了吧,明礼现在还在养伤,等到时候他伤好了,咱们再聚上一聚。不管怎样,咱们也得感谢这帮混混不是,不是他们这一搅和,咱们也不会认识不是。”

罗万才眉头轻挑,他自是听出了陈家驹有意和他搭上关系的心思,心中有些好奇,这个年青人会有何种意图呢?

“陈先生所言极是……我看陈先生如此年青却又有种人上人的风度,冒昧问下,陈先生来这沪上是所为何事啊,说不准在下还能给些主意呢?”罗万才自觉欠下对方人情,考虑片刻还是决定出言询问。

陈家驹暗赞对方上路,微笑道:“不瞒罗大哥,小弟此次抵沪也是为了公事而来,刚刚听明礼说贵厂似乎正为原料发愁……”

眉宇间一直紧锁的罗万才,眼睛一亮,一副不能置信的样子,一把抓住陈家驹胳膊激动的问道:“兄弟,你可是有什么办法?”

轻轻拉开罗万才双手,陈家驹笑道:“看来贵厂是真的出现了原料紧缺的状况,不错,我的确有渠道搞到优质的棉花……”

罗万才憋红了脸,在病房里是直转圈,一边还击掌叫好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下问题解决啦!”

李明礼和众卫队队员自然不能理解陈家驹二人对话有何意义,但是只看胸有成竹的陈家驹和满心欢喜的罗万才,他们明白,应该是好事。

陕西北路靠近南京西路有一排雕花的石砌矮墙,墙后就是一幢白色的三层洋楼,门楣和窗沿上刻着精美的雕花;窗户一律是彩色的拼花玻璃;钟塔般的楼角似乎是站在树丛里,周围一片绿色;楼的南侧面楼上楼下都是整齐的立柱,侧门也有漂亮的巨柱和石级,即使是在富人多如狗的上海滩,这也是难得一见的豪宅。

三层洋楼的书房内,烟雾缭绕,气氛不是一般地凝重,屋内只有两人,年长者脸型消瘦,两眼不时精光四射,唯有额头的皱纹在悄声提醒,岁月催人老啊!另一人则长相憨厚,气势沉稳,颇有大将之风。

“二弟,这段时间以来时局动荡,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棉花就连续涨价三次,势头不妙啊!”年长者掐灭了手里的香烟,啜了口茶,又点了一根说道。

“是啊,生产跟不上的话,工人工资奖金,还有福利可都要出问题喽。”

“钱不是主要的问题,银行贷款能解决,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得拿出方案解决原料问题!其实从前年开始,棉价就开始逐步上扬,现在似乎有加速上扬的趋势啊。现在我们每出一匹布,已经没有利润了,棉价再涨我们就要赔钱卖了!”

“是啊,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些年棉价说涨就涨,如果棉价一直这么涨下去,我们这几年强势扩张新建的几个纱厂可就危险了”

“是啊,赔钱卖一时半会儿没问题,长久了,就不好说了,银行那些家伙也会跳出来的。”

“大哥,那上月工资福利,还照常发下去?”

“发,这种时候,我们不能自乱阵脚!”

“让供应科加紧人手,大量采购棉花,另外再和帮会那边好好协商一下看看能不能找些装卸工人,真要是原料供应出了问题,将来复工之时机器不能转圈工厂停了工,那就要出大事了!”年长者果断地拍着桌子。

“万幸的是咱们正赶上这全市罢工的时刻,不然又将重现去年四厂停工的厄运呐!”另一人感叹道。

出了医院,已经是深夜时分,回酒店的路上,卫队队员有人好奇问道:“老板,这个什么荣氏企业很出名吗?我看连那些青皮无赖都有些忌讳他们。”

陈家驹“嗯”了一声,两眼散发着敬仰之情,长叹道:“岂止是出名,他们简直可以说就是当代中国的民族产业的楷模和典范,是我们中国人的骄傲!”

众人一阵哗然,什么时候见过自家老板对人如此推崇备至,他们打心眼对这个荣氏企业留下深刻印记,他们别的不懂,但他们知道,老板重视的那就一定是值得重视的。

陈家驹暗咐道,你们哪里能够想像这荣氏家族在这个时代以及后来几十年是如何的声名显赫!

的确,荣宗敬和荣德生这两个名字,在后世估计知道的不多,提及荣氏兄弟,可能会有人恍然大悟!至于荣德生的儿子曾任中华人民共和国副主席的荣毅仁,相信大部分人就都很熟悉了。

第一六七章真是后生可畏!

荣氏兄弟的经商生涯堪称传奇,钱庄伙计出身,以面粉厂发家,后进军纺织业,开办纱厂,从1915年起先后在上海、无锡、汉口开办申新纺织一厂至九厂,一时间全国无人能及。最风光的时候,1931年荣宗敬荣德生兄弟共拥有九个纱厂和十二家面粉厂,被称为“面粉大王”和“棉纱大王”。

就连当时日本人的小学教材里都提到过中国有个大实业家荣宗敬,可见其盛名一时啊,据说,抗战爆发后,荣宗敬不愿在日本人手下做事,远走香港,1938年因肺炎病逝,3月遗体运回上海,在码头日本人不同意其棺木进入上海,旁人说明是荣宗敬后,日本人立即立正升旗,用最高规格礼送,荣宗敬的声望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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