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抚帅，韩师长回电！”
“哦？这么快就有答复了。”齐燮元颇为意外，他歪着脑袋琢磨了一阵，才用手里的烟斗指了指那个士兵，道：“念吧！”
“抚帅钧鉴：百航虽蒙玉帅屡屡破格提拔，乃至如今，然在军中资历尚浅，岂敢在诸前辈之前班门弄斧。但军命之于军人不可违背，抚帅信重，百航岂敢推诿。
然百航向来在玉帅麾下任事，玉帅恩宽仁厚，百航颇有鄙陋，以为常习。今明言于抚帅案前，若不能从，百航百死不敢有触军法之雷池。
第一：既然委以三军之重，请将真实战况全体相告，若有一二遗漏，不敢从命。
第二：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百航粗鄙，从即刻起，凡参与江浙战事之人之地之物具归我一应调配，无论官职大小，年资高低，军衔上下，凡有不受命者，请军法处置。
第三：……”韩百航条条款款说了得有二三十条，可谓是漫天要价，可是他这买卖做的乃是霸王生意，人家都是漫天开价，着地还钱。可是他言辞生硬，一副不能商量的模样，就差在脖子底下挂一块谢绝讲价的牌子了
。
齐燮元听到第二十三条的时候，已经是脸色铁青，弄得几个作战参谋个个神情紧张，读电文的那个小兵汗都顺着鬓角留下来了。
“不必念了！”齐燮元终于忍不住了，他似乎心里头有一团火腾腾的要喷出来了，可是让他生生咽了下去，“不用念了，不管他有什么条件统统都答应了他！下去吧。”
几个人哪里还敢多说半个字，赶紧退了出去，参谋长在最后带上了门，门刚刚关上，就听见屋子里乒乓哗啦的声音，几个人集体打了个哆嗦，可以想见，屋子里已经被齐燮元砸了个一塌糊涂。
宜兴，蜀山前线
浙军果然应了张锴的估计，半点空隙也没给苏军，陈乐山亲自领兵追击而来，麾下大将杨化昭乃是当年徐树铮的旧部，与臧志平原本逃窜到了福州，又被孙传芳打退之后，依附了同为皖系的卢永祥。
杨化昭人称智将，为人足智多谋，兴兰岭伏击战就是他的手笔。
此刻被陈乐山命为前锋，带着一旅之人在蜀山前沿布防，与张锴的第二十四师遥遥相对。
“雪喧兄，你怎么亲自到了！”率部到达蜀山前沿的张锴听见陈调元来了，颇为不屑，心中暗自忖度，他是怕宜兴不安全，跟着自己的指挥所才是上上策。
“固山兄，我是来替抚帅传达命令的！”
“哦？”张锴想来必是自己的任命书下来了，便即说道：“张锴听令。”
张锴打了个立正。陈调元依旧温和的说道：“陈调元，你的来电我已经知道了，兴兰岭之失你难辞其咎，但临阵斩将或有不祥。张锴乃是颇有干才的将领，至于如何使用，是你这个二路司令的事情，司令一职还是由你来做，
张锴可以做个副司令，襄助你管理军事。宜兴乃我江苏门户，不容有失，若再退一步，提头来见。南京齐燮元。”张锴蒙了，兴兰岭之败，陈调元致使第五混成旅几乎全军覆灭，这是多大的罪责，怎么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就算不予责罚，撤职查办总是该有的吧，这分明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抚帅这
是疯了么！
就在张锴云里雾里的时候，陈调元喊了他一声：“固山兄……”
张锴仍然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没听见陈调元的声音。
“哈哈哈……固山兄！”陈调元加重了语气，张锴这才勉强回过神来。
“啊？”张锴一开口这才想到有些不对，赶紧说道：“卑职在！”
陈调元似乎很满意张锴的临机应变，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阵前之事，可是仰仗固山兄啦。”张锴心中没由来的一跳，察觉到一丝诡谲的味道。
第八百三十二章询问
“师长，师长……”虎子喜笑颜开的闯了进来，韩百航歪着头看向了他，只这一道眼光便让虎子安静了下来，猛虎变了乖猫，虎子在门口有些不好意思的腼腆一笑，这才立正行礼，到：“报告。”
“进来吧！”韩百航扭回头继续盯着这幅已经足足看了一天的地图不肯放过。“师长，齐燮元对您提的三十三款全都应承下来啦！”虎子的开心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替韩百航开心。这样，他的师长就将是这场江南之战的总指挥了。放眼整个直系，乃至整个中国，军师一级的将领中又
有谁能把控这等权柄！
韩百航神色间多了几分凝重，深沉。
“师长您这是……”虎子迟疑的问道。
“这三十三款他想都没想便都答应下来了，只能说明战况已经是万分危急了。”高洪义扶了扶眼镜框，从容的从门外进来，他怀里的文件夹比之虎子那只夹了薄薄一张纸的文件夹显然厚了许多。
“知我者，高洪义也。”始终冷着脸的韩百航难得笑了笑，到：“高大哥这话可是说道我心坎了。真怕什么时候齐燮元发给我一封电报，跟我说南京丢了！”
“还不至于那么糟！”高洪义递过文件夹，解释道：“这就是详细军报。”
韩百航等这份文件已经等的眼睛都蓝了，赶紧接过来，到：“这个齐燮元一旦决定做什么事情，倒也算是果决！”韩百航打开文件夹，仔细的翻看起来。也不上对地图的保护，一对红蓝铅笔被韩百航交替的拿起，一笔笔的勾在地图上。红蓝的线条在地图的平原与山峦之间，互相交错，红线像是一头斑斓猛虎一路猛冲
猛撞，而蓝色的线条却像只敏捷的豹子，时而进攻，时而退避，时而又搞个大迂回，这只豹子时时刻刻潜伏在高山密林之间，等着发出致命的一击、。
图上作业完成，韩百航端详了一阵，大呼了几声漂亮。
“漂亮，真是漂亮。卢永祥确有大才啊！”韩百航随口感叹了一声，可是说者无心听者可就有意了。
高洪义几人一听这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情中都有些不屑之意。高洪义虽然平日随便了些，可是到了这个时候，自然也是当仁不让。
“师长恕卑职直言，陈调元之辈不过是酒囊饭袋，能够连这么一群草包都打不过，他如何当这个大帅，如何敢当师长这‘大才’两字评语！”高洪义声音里全是蔑视之意。
“高团长说的是！有机会将咱们第三师拉过来，让卢永祥来试试！”石头神情激动，“师长给我一个连，若是三日内不能越过浙沪防线取了卢永祥的人头，我提头来见！”
韩百航只是一笑，他清楚自己带出来的三师，个个都是桀骜不驯的人物，他们自负王牌，对于别的部队向来是不放在眼中的。
这份骄傲是军人的荣誉，韩百航并不想纠正什么。“卢永祥手下的那帮子乌合之众自然不是我第三师的对手。我夸赞的是他的战术指挥能力！”韩百航惦了掂手里的那份军报，又随手扔在了书桌上，点着文件夹的封皮道：“如果这份军报是我的作战参谋写的
，我一定将他送进军法处！”
石头和虎子互相看了看，他们都是一线带兵的基层军官，虽然也会收发个电报，对于这些文绉绉的东西都不是很懂。
“这军报我看过，这些作战参谋并未能仔细分析战情，而只是像个抄写员一样将前线发来的电报整理起来罢了。军阀部队就是这样的，素质低劣，良莠不齐也没有什么稀奇。”高洪义道。
“不错，只是简单的把前线反馈回来的情形整理串联，并不能真实的反应出战场真实的情势。”韩百航想了想道：“更何况，即便是最原始的信息也不知道这里头有多少虚报，谎报和错报的地方。”
韩百航蹲在地图前，随手指点出宜兴，安亭，浏河镇三处。“你们看，在昨天和今天，苏军分别在这三个地方打了败仗。苏军的参谋各个都是饭桶，不知道我这几员爱将能不能从其中看出些端倪来呢？”
韩百航虽然一副玩笑的模样，可是这话听在高洪义几人耳中便多了些考较的意思了。几个人哪里敢怠慢，仔细的看着地图，试图从其中看出些蛛丝马迹来。
“大哥，他们在做什么？”小姑娘从外面进来，却看见韩百航一个人伏案写着什么，而高洪义三人却对着地图和满地散乱的文件一副牙疼的模样。
“哦？他们啊，可能就是牙疼吧！”一个小姑娘哪里懂得什么军国大事，韩百航笑着随口敷衍，说完便又低下头去继续伏案写他的东西。
刘晓雅自然也不是三岁孩子，当然听得出韩百航不过是随口敷衍罢了。冲他做了个鬼脸，转而去问高洪义，“高大哥，你们在琢磨什么呢？”
“没，没什么，师长给我们出了一道题，实在难了些啊！”高洪义的目光瞟向韩百航，韩百航却跟没听见一样，眼皮都没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