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百航与孙传芳在南郊放马行猎，相约日落之时一较高低。
“韩师长斩获野兔八只，猪獾两只，野猪一只，野鸡十二，麋鹿一头。”
“大帅斩获野鸡十六，熊一只，麋鹿两只，野兔四只。”
孙传芳的副官和韩百航带来的石头各自报出了自家长官的猎物。韩百航与孙传芳心中暗暗一算，居然是个平手。
“二位长官可谓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不分伯仲啊！”高洪义笑呵呵的上前说道。
“韩师长果真好身手！”孙传芳座下的卫队长林贺也跟上来祝贺道。
“不是平手，孙某人甘拜下风！”孙传芳忽然笑道。
韩百航却摇了摇手，笑道：“香獐乃馨帅与韩某共同斩获，理应一人一半，还是平手。”
“韩师长莫要客气，香獐是您一枪打死的，理应算是您的猎物啊。”
“一人一半，就这么定了！”韩百航忽然沉下了脸，似乎很是认真。
孙传芳这才犹豫着说道：“既然如此，孙某人可就是却之不恭了。请！”
按照两方商议，当夜将宿营南郊，放篝火，烤野味。
韩孙两家的下属正在忙忙活活的搭建营盘，堆垒柴火，两位长官却在南郊林木之下，开始了正式的商谈。
韩百航正襟危坐，神情严肃的道：“馨帅久经战阵，不知对齐卢二人有何评说？”
孙传芳想了想，道：“齐燮元乃一政客，察时事动静，朝秦暮楚，行投机之事尚可，若论攻阀军阵，他是个外行！反倒是卢永祥像个军人，可惜也就是略知一二。”齐燮元乃是直系大将，一方封疆，坐拥江苏全境，不可谓不强大，卢永祥更是皖系军阀硕果仅存的一位，连皖系首领段祺瑞都已经幽禁天津，只有卢永祥一人坐拥江浙，上海，独木擎天。就这么两位人物
，在孙传芳的口中一个是投机之徒，一个是略知一二。
韩百航听了孙传芳的话，哈哈一笑，也不置可否，忽然抬头盯着孙传芳道：“敢问馨帅，您是政客还是军人。”
孙传芳听了这话，沉默了刹那，猛然站起，俯身对视着韩百航，道：“政客如同妓女，朝秦而慕楚，最是下流东西。我不做政客，也不许我的儿子做政客。我孙传芳一生都是个地地道道的军阀！”“馨帅豪情！”虽然被孙传芳居高临下，韩百航泰然处之，笑道：“百越之地如一水沟，不过三尺上下，苏杭之地却是百丈汪洋，此番馨帅北上江浙，峥嵘已显，如龙之离浅滩而游大海，从此腾云布雾，翻江
倒海，不日可期！”
孙传芳不想韩百航忽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目光上下游动了几番，应对也不是，不应对也不是，只是打了个哈哈，全做不知了。“韩师长虽然挂职少将参谋，但实则却是此番江浙之战的真正主导，发号施令之人，馨远恭候韩将军行令点兵！”孙传芳两脚一碰，行了个军礼，一脸肃然，似乎真的打算听从韩百航的调遣，就这么巧妙的
岔开了话题，也顺带着捧一捧韩百航这个吴帅面前的红人。
韩百航笑道：“馨帅客气了，我有何德何能，敢调遣馨帅，抚帅。不过是小小的一个传令兵，居中联络罢了！”二人互相客套了一番之后，韩百航这才说道：“此番为战想来烽烟最烈之地必在上海吴淞一线，卢永祥已浙江全省之力为上海转运，进退皆能。虽然上海三面受困于江苏，但若是要攻破上海，想来抚帅还是
做不到的。”
“不错！”孙传芳道：“齐燮元虽然声势浩大，说什么三省联军，这就好像是一个人长了六只手，可是每一个拳头都羸弱不堪，而卢永祥虽然只有两个拳头，却能力贯千斤，这可就高下立判了！”
“可若是在这个力贯千斤的大力士的身后忽然出现一个刺客，出其不意的在他的背后的要害死穴上狠狠的扎上一刀，又该如何？”
孙传芳一乐，喊道：“拿地图来！”
听了传令，林贺赶紧催人拿幅地图过来，高洪义却道：“不必了，我这已经备好了。”高洪义快行两步，将一副卷起的地图平铺在地上，韩百航和孙传芳一同上手，用石头压着地图的四角。这幅地图分明就是韩百航日常所用，上头被红蓝铅笔秘密麻麻的标记了许多箭头。孙传芳一眼就看见
了地图上福建境内被红笔大大的勾起的一个地方——仙霞岭！
“看来韩师长早有谋划？”孙传芳笑道：“不想与敝人不谋而合啊！”韩百航点了点头，道：“闽军参战一事不可声张，须得打卢永祥一个措手不及，仙霞岭贯通南北，是进入江浙最快，也是最近的地点。只要过了仙霞关，卢永祥即便派兵增援，馨帅只要能够攻至衢州一线，
而后北上余杭，江浙从此易手。”
“韩师长与我所想一致，今日一早，我已经派遣卢香亭出兵仙霞岭一代埋伏，只需听候韩师长军令，随时可以发动偷袭。”韩百航一愣，转而明白过来，孙传芳原来打的是这么个鬼主意，他唯恐自己当真不将北上的任务交代给他，干脆就先行派人出发，即便是自己真的将任务交给了周荫人，他也可以提前发兵，北上江浙，千
军一发之际，谁还能临战换将了不成。到那时不是他也是他了。韩百航看了孙传芳一眼，对于这个人的雷霆手腕，他可是真真的领教了呀。孙传芳气人，柔中带刚，笑里藏刀，既有治理一方的柔和，也有攻阀万里的决断，韩百航心中暗暗想到：我此番出行福州，极力
促成这番南师北上，也不知是福是祸。或许真的就像刚刚自己说的那样，此番真是放了一条困龙入大海，从此化身神灵了不成。“报告！”正在韩百航与孙传芳各自想着心事的时候，一封决定了无数人命运的电报终于到了。
第八百一十九章他是将军
韩百航坐直了身子，孙传芳喝到：“念！”“大总统电令！”那士兵一念出这句来，韩百航和孙传芳对视一眼，都是站起身来，那士兵继续念到：“本大总统为缉暴安民起见，卢永祥，何丰林均著褫夺官勋并免去本兼各职，由齐燮元督率部队，相机剿
办！八月三十日电。”
士兵合上文件，打了个立正。
韩百航愣了愣，孙传芳也沉默不语，他俩心中暗暗说着同一句话，曹锟糊涂啊！
原本这场战争不过是齐燮元与卢永祥两个邻居之间的是非矛盾，与他人无碍，虽然大家都知道这场战斗本就是直系军阀与反直系势力之间的较量，可是这种事能翻到明面上来么！
北有张作霖，南有孙中山，他们等的不就是这么一个机会，一个出兵的口实么！
“莫非总统与大帅是想以武力平定天下么！”孙传芳脸色难看。
韩百航叹了口气道：“举国兵祸，当今之中华，最听不得的便是战争之论，凡以和平为论者，举国拥护，凡以武力为论者，恐怕……”
二人对视一眼，似乎已经看到了直系身后的无底深渊。
“请问韩师长的第三师现在在什么位置？”孙传芳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可是韩百航听得懂，他到：“郑州！若是张作霖敢动，我即刻挥兵北上坐镇山海关。”
“韩师长事事料在人先，大将之才啊。”
韩百航没工夫和他演戏，直截了当的道：“还请馨帅早日启程，等北面大事一定，全力猛攻，务求速胜，不可迁延！”
“韩兄请放心，你我兄弟一南一北，自当合舟共济，度此难关！”孙传芳言辞慷慨，可是韩百航对面前这个笑虎将军实在没什么信任可言啊！韩百航与孙传芳又推演了一番南北战局，但是聊得更多的还是若张作霖或者孙中山一旦发兵该如何应对。在韩百航看来，广州政府其实难副，他们日日喊着北伐，可是孙中山真的能聚起这支部队么？答案
就是实在艰难。可是张作霖则不然，他可是实实在在的东北王，山海关外，尽在其手，坐拥雄师一呼百应，何况他的身后还有日本的关东军，张作霖才是直系当下最大的危机。
客轮是第二天早上九点一刻的，因为孙传芳提前交代，又用了一箱子大洋疏通关系，这才让这客轮一路不停直去南京。
早上五点多些，韩百航已经起来了，这一趟福州之行原本是大战之前十万火急的事情，可最后却迁延数日，注定是韩百航一生难以忘怀的了，此刻到了归期，韩百航反而觉得有些失落。那双明眸那个单纯却想与命运抗争的少女，让他始终不能释怀。可是还能怎么样呢，人的命运都是自己选择的，在她面临选择的时候，并没有勇敢的迈出那一步，这又怪得了谁呢。韩百航狠狠的抽了自己
两个嘴巴，大战在即，直系有倒悬之危，而自己却在这里儿女情长！
“报告！”石头在门外喊他，韩百航整了整身上的军装，过去拉开了门。
“师长……你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