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百航冷眼旁观,却没敢有样学样,第三师军法森严,各级部队对缴获物资的使用都是有严格规定的,他只敢酌情给一连士兵和五排士兵补充了物资,却不敢擅自把物资分给收编的俘虏。
被这些琐事耽误了不少时间,韩百航估摸着皖军已经跑远了,恐怕追赶不住,正打算整顿新军后再向前开进,忽然俘虏新兵中有人汇报了一个情报,他自称是第一师师部卫士,说定国军西路军前敌总指挥曲同丰没赶上军列,正徒步向良乡撤退不多时。
韩百航精神一振,捉到一个段芝贵是大功一件,可要是再抓到曲同丰,那可就是好事成双了,怎能让他不心动,抱着追一追试试的心态,没惊动岳忱安,急率军向皖军追去。
这一路足足追了十几里山路,却没有发现皖军的踪迹,正当他失望以为曲同丰逃之夭夭的时候,这时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激烈的枪炮声,他忙率军向前,又翻了两座山头方才追住了皖军的尾巴。
此时天色已经放亮,韩百航登上山头极目向前方望去,只见山岭的薄雾硝烟间,大批皖军正向西北方向猛攻,看样子是被一支部队堵截住了,双方激战正酣,他略一琢磨就想到这可能是第十五师穿插而来的围堵部队。
“曲同丰,你个老小子逃不出老子的手掌心了!”
韩百航大喜过望,他没有急于下令进攻,而是先让士兵取出缴获的地图,展开比照周围地形一看,马上判断出所处的位置,不由得吃了一惊,皖军跑的够快,这里已经是良乡地界了,前方再翻过三四里的山路,便出了山区到达平原地带,再想追击就难了,他忙把手下军官聚集起来,指着地图开始发号司令:“一排从正面佯攻、二排从右翼拦击、三排从左翼迂回穿插,五排做预备队。”
几个排长接了军令,回到各自部队吆喝着士兵开始展开进攻,皖军这时也发现了追兵,他们慌乱了片刻,立即有部分兵力抢占了山头高地,架起轻重机枪向攻击部队扫射过来。
“杀!”
进攻部队散步在山坡上,向高地上的皖军猛烈冲杀,不得不说这些俘虏转化的过程快的超乎韩百航的想象,原本他还有所担忧,毕竟一连和五排的人不足百人,以此扩编到了千人,部队老兵和新兵的比例达到1:10,可以说俘虏新兵只要愿意,随时可以推翻韩百航的指挥,但令他意外的是,这一路上新兵听话的不得了,一声令下那真是前赴后继,让人大跌眼镜,不过这总是好事情,他也没时间琢磨这件事的原由,集中精神的观望着战局。
瞪大眼睛看了一阵,韩百航眼睛不由得酸涩起来,忍不住嘀咕道:“要有个望远镜就好了。”
紧随在他身边做马弁的是一个手臂负伤的选锋队老兵,他听后忙道:“连长,我好像记得三排长在琉璃店车站缴获了一架望远镜。”
韩百航大喜道:“去,给我跑步向三排长要来。”
老兵忙小跑去了,过了十几分钟拎着一个小皮囊回来,韩百航接过皮囊打开,露出了里面崭新的蔡司望远镜,他拿到眼前观望战场,果然省力多了,在山头上居高临下,可以清楚的看到各处战况,而且他用望远镜了望了一圈,忽然发现远处的一座山头上,有一群人也在向他望来,他心里马上灵光一闪,猜测到那些人极有可能是皖军的指挥官,也就是说曲同丰就在那里,有了这个发现,他命令马弁去把作预备队的五排几位棚长叫来,让他们也用望远镜看到那座山头,之后一挥手,狠狠地下命令道:“投入全部兵力,给我向你们刚才看到的山头猛攻,给我俘虏了曲同丰,都记好了,绝不准伤了他的性命。”
棚长们匆匆赶回部队,将部队移动到攻击位置,随即发起了猛攻,五排近六百人向曲同丰所在的山头猛攻,皖军看出了五排的作战意图,在山顶上以十数挺机枪猛烈扫射,冲锋的士兵接连不断的倒下,还没冲到半山腰就死伤了数十人,剩下士兵们被这凶猛的机枪火力吓到了,慌乱撤退下来。
韩百航用望远镜看的清楚,大怒道:“组织督战队,棚长亲自带队冲,谁敢后退一步,杀无赦!”
传令兵急急去传令,三个棚长知道连长着急了,几下把上衣脱掉,光了膀子叫道:“我来带队,弟兄们,跟我冲啊!”
士兵们呼喊起来,跟着他们向山头冲去,被机枪火力扫倒一大片,到了半山腰时,部队眼看支撑不住了,周青一咬牙,举枪打到几个后退的士兵,厉声喝道:“想活命的,都给我上,跟我冲!”
士兵们士气振作,埋头向上猛冲,这时候山顶上的机枪声响已经密成一条线,就当攻势再被遏制,五排在山坡上倒下近乎三分之一的兵力时,山坡上的几挺机枪猛地卡壳停住了,趁这个间隙,士兵们得到了喘息的机会,疯了一般向上冲,终于冲到了山顶上。
冲上山顶的士兵和皖军绞做了一团,皖军渐渐不可支,不得已放弃了山头,退向下一个山头。
“继续追,不要停。”
周青深得韩百航打仗的经验,用刺刀撵着皖军的屁股直追,这时候韩百航见到皖军战线松动,立即下令各方向的部队猛攻,一时间皖军抵挡不住,纷纷向后败退。
皖军后方不支,前方又被第十五师的人堵住,几千人只得退守到两个山头上,韩百航督军猛攻,山上皖军猛烈还击,一时间枪炮响彻,双方士兵皆死伤无数,韩百航的兵力薄弱,冲杀了几次后部队后继乏力,只得暂时停下进攻,围而不攻起来,只等到皖军下山突围的时候,以火力将其赶回山上。
“给我喊,活捉曲同丰,缴枪不杀!”
韩百航眉头拧成个疙瘩,要是率领的是第三师的兵,他有把握攻下山头将曲同丰活捉了,可此刻手里的士兵都是从皖军俘虏过来的,没打过几次硬仗,硬逼冲上去只是白费,他只得放弃强攻的打算,转而眼睛一转,想出了攻心的战术,逼曲同丰投降。
第六十五章 再捉曲同丰(中)
第六十五章 再捉曲同丰(中)
韩百航猜的没错,曲同丰确实在山头上,尽管他在琉璃店车站当机立断撤退,可还是慢了一步,第十五师的一个营抢先占据了道路隘口,正好钳制住了皖军的退路,这个隘口窄而高险,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势,第十五师的部队在隘口两侧的山头上布置了十数挺轻重机枪构成交叉火力,皖军几次突围都被机枪打了回来,伤亡不小。
曲同丰此刻全无了西路军前敌总指挥的风采,面色憔悴不堪,眼中布满了血丝,一夜间仿佛老了几十岁,他手持望远镜看着士兵如涨潮般攻向隘口,可撑不住第十五师的交叉火力的弹如雨下,又如退潮一样撤了下来,留下满地狼藉的尸体,满布了几十米的道路,有的尸体身上还冒着子弹留下的硝烟,伤口涓涓的留着血水,将黄土路染成了褐色。
“唉!”
曲同丰一声哀叹,他都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进攻失利了,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简直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总指挥,不成啊,第十五师的火力太猛了,弟兄们冲不到前去。”一个满身血污的上校军官跌跌撞撞的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曲同丰的嘴唇一阵阵的抽搐着,对上校军官咬牙说道:“冲不上去也要冲,你亲自带人冲锋,我会派督战队压后,谁敢后撤一步,杀无赦。”
上校军官闻言往后缩着身子,似他这样的中级军官,怎么会舍得冲到前面送死,不外乎在士兵后面喊一声:弟兄们给我上,然后士兵攻上去了算他的功劳,士兵没攻下来,想办法弄些血在身上,装出英勇作战的样子给上峰看,上峰也没话可说,可现在曲同丰点名让他带队冲锋,想着隘口前横陈的尸体,那真是有命去无命回,不禁吓得腿软。
“孬种!”
曲同丰瞧见上校军官的畏缩模样,心头的邪火就乱窜,眼中杀机顿显,举起一枪便打在了上校军官的胸前,上校军官打了个趔趄,一头栽倒了地上。
曲同丰铁青着脸指着上校军官的尸体,厉声说道:“这就是畏葸退却者的下场!”
将领们见着了这一幕,俱都心寒胆颤,曲同丰目光一扫,又定在了一个上校军官身上,这个上校军官是他的保定学生,平日里很得器重栽培,值此生死存亡的关头,只能让他去打开局面了,便指着他道:“你来带队冲锋,全军安危都寄予你一身了,不要让我失望。”
有前车之鉴在眼前,这个上校军官即便再不愿意去,当着曲同丰的面也不敢说什么,当下揪下帽子往地上一摔,叫喊道:“校长,我去了,杀不出一条血路,我绝不活着回来见你。”
曲同丰拿起望远镜再看,这个上校军官也是豁出去命了,冲杀在最前面,有他身先士卒,第一师的官兵奋起勇气,几百人向疯了一样冲锋,隘口两侧的机枪密集扫射,倒下的人一片又一片,可终究是冲上了隘口,周围的将领们喜极叫喊:“攻上去了,攻上去了。”
曲同丰擎着望远镜的手臂忍不住激动的颤抖起来,心里长松了口气,只要冲出隘口,就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十拿九稳能撤回良乡,这条命也就捡回来了。他心里又在想回到良乡该怎么奖赏自己的这个学生,立了这么大的功劳,是时候拔擢他个少将了。
没等曲同丰高兴太久,隘口处的第十五师部队开始反击,上百人挺着刺刀从隘口涌出,与第一师的士兵绞作一团,与此同时隘口两侧的机枪调转枪口,猛烈开火截住了后面冲来的第一师人马,后面的人被机枪所阻,几次冲锋都没能冲破机枪火力封锁线,而冲入隘口的士兵在第十五师士兵的冲杀下,眼看着越杀越少,那个上校军官也算条汉子,肉搏中身中多处刺刀倒在了冲锋的道路上,算是履行了对曲同丰的诺言。
隘口内的第一师的兵被肃清一空,后面的兵士气全无,呼啦的败退了下去,丢下了满地的尸体,第十五师的士兵爆发一阵欢呼,与哀鸿遍野的第一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唉!”
第一师的将领们垂头丧气,曲同丰更是眼前一黑,嗓子一阵甘甜涌上来,哑着嗓子道:“谁来接着冲。”
将领们如鸵鸟一般低头,无人答话。
曲同丰暗想自己绝不能落在直军或是第十五师手里,如果冲不出去,宁愿自戕。但在此之前,他还是要做最后的努力,他阴着一张脸目光灼灼的扫视着将领们,道:“既然你们没有人站出来,那我就点人了。”
说着随手点了两个将领,这两个将领几欲昏厥过去,哭腔道:“总指挥,我——我俩不行啊!”
“那要你们何用。”
曲同丰已临绝境,下手绝不软弱,啪啪两枪将这两个将领击毙,又点了两个将领,寒声道:“你们愿意拼命,还是要本总指挥执行军法。”
两人如小鸡吃米的点着头,说话声音都变了调:“我等愿意拼命……”
“好,还是那句话,只要突围出去,本指挥一定不吝奖赏,但谁要是胆小如鼠,休怪我下手无情。”曲同丰面目狰狞,手中的九狮军刀刷得一声拔了出来,做了个砍头的姿势。
两个将领欲哭无泪的去了,留下的将领们看着曲同丰此时的样子,不禁面面相觑,在他们的印象里,曲同丰这个总指挥总表现出一派儒将风范,对上对下都是一团和气,尤其第一师的将领都出自保定军校,与他有师生之情,谁也没有料到他此时竟然是如此的狠辣杀伐,就这一阵的时间,便有三位中高级将领死于他手,剩下的人颇有兔死狐悲之感。
隘口那面的攻势又发动了,曲同丰更无暇照顾将领们的心思,他正要观望战局,却听后面山下一阵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