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段芝贵沮丧的声音传出。
韩百航独自走进去,对两个卫兵吩咐道:“未有命令,不要进来。”
他便进去合上了门,段芝贵坐在床榻上低垂着头,脸上尽是惊慌失措,身子轻微的打着颤抖,嘴唇青灰没有一丝血色。
韩百航走进去,找了处椅子坐下,目光扫了一眼,见到蜷缩着膝盖躲在角落的名妓小翠云,他迅速收回目光,不带一丝温度的对段芝贵说道:“段大帅,您输了。”
段芝贵啊了一声,茫然的抬起头。
韩百航道:“再过二十分钟,大帅你就会是阶下囚了。”
段芝贵勃然作色:“放肆,你敢和本帅这么讲话。”
韩百航微微一笑,从腰间拔出驳壳枪拍在桌子上,慢悠悠道:“大帅,你身边有直军奸细,难道还没看出来吗?”
段芝贵倒吸了一口冷气:“谁?”
又看见韩百航似笑非笑的面容,不禁眼睛一呆:“是你?”
“看来大帅并没有昏庸过头嘛!”
韩百航用枪口指着打算拍案而起的段芝贵,冷冷道:“大帅最好不要乱动,我的枪法不是很好,伤到了你到哪就不好意思了。”
段芝贵面色难看,咬牙切齿道:“我竟没有想到你藏的这么深,你到底是谁?好深的算计。”
韩百航风轻云淡道:“第三师选锋队三排长韩百航见过大帅,倒是得感谢老天爷了,把大帅你送到我的嘴里,我没道理错过。”
段芝贵呆若木鸡,半响才苦涩道:“你要把我怎么样?”
韩百航笑道:“自然是邀功请赏了,大帅还记得之前说的话吗,要赏我一个前程,我敬谢不敏了。”
段芝贵几欲昏眩,他到底是北洋大帅,关键时候反倒镇定起来,他倒不怕做俘虏,北洋团体中的恩怨盘根错节,就是曹锟也不敢冒天下大不违把自己怎么样,倒是怕死在兵荒马乱中,现在听韩百航这么一说,性命暂且是保住了,他眼睛转了一转,忽的精神起来,从车厢里拉出一个箱子,打开之后里面是面额巨大的支票金条,脸上硬挤出讨好的笑容:“这位兄弟,我把这些钱都给你,放我一条生路如何?”
韩百航走了过去,手中的枪口纹丝不动,快速的低头扫了眼支票的金额,大写的交通银行惠存大洋五十万整,凭票祈交,交通银行照付云云。
这样粗略一扫,这个皮箱里的大洋就由上百万了,民国的上百万巨款论起购买力折合二十一世纪的一个亿,这笔巨款让韩百航顿时生出了异样想法,如果拿了这笔巨款,他还用当什么兵,直接去上海滩做个大亨,一辈子吃喝不愁,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这不过只是在他的一念之念。
韩百航呼吸急促了数秒,有迅速的冷静下来,他很清楚,这笔钱并不是这么好拿,不由得冷笑一声道:“段大帅,若是我没猜错,这笔钱应该是皖军的军费吧。”
“不错。”
段芝贵叹息了一声:“兵败得太快了,这笔钱本来是用来劳军的,现在已经排不上用场了。”
韩百航心念急转,拿了这笔钱放了段芝贵,或是打死段芝贵拿了这笔钱,又或是分文不取,依旧把段芝贵送往直军请赏,这三个选择在他脑中激烈的交锋。
“段大帅,你可知你这皮箱里究竟有多少大洋,用来收买我一介小排长,岂不是大材小用了,便是拿到曹大帅和玉帅跟前,想必也能买一条命了。”韩百航有意说道。
段芝贵冷笑道:“老夫败则败已,不愿受吴佩孚的羞辱,用这笔钱买一条生路,值了够了,至于这笔钱有多少,我还真没算过。”
韩百航默默点头,他知道段芝贵说的是真心话,似他们这般大人物,对脸面的看重要胜过金钱,可这笔巨款到底是拿还是不拿,他仍旧拿不定主意。
第五十一章 功成
第五十一章 功成
段芝贵见韩百航迟迟未语,晓得他内心正天人交战,眼看列车越走越远,他心里倍感煎熬,忍不住急切的说道:“老弟,听我一句肺腑之言,你现在军衔不过是少尉,就算拿我请功,顶天了官升三级,也不过是区区少校,一个月军饷不过几十块大洋,猴年马月才能攒到我箱子里大洋的百分之一,你今日拿了这些钱去,大可去租界做个富豪,从此脱离刀口舔血的日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这是多少人求不来的机缘,你可不能糊涂啊!”
韩百航忽的抬头看着段芝贵,手中的枪口摆了摆,冷声道:“段大帅,你还是省省口舌吧,我今日虽只是一个少尉,但日后不见得会逊色于你,有了权还怕没钱吗.还是你以为曹大帅和玉帅会坐视这么一大笔巨款军费消失,我若真拿了钱,才是取死之道。”
段芝贵脸色微变,急道:“这个是你多虑了,只要放我走了,无论曹锟还是吴佩孚,谁又能知道这笔钱去了何处,我大可以说兵荒马乱,为乱兵所抢……”
韩百航不客气的打断道:“但问题是,你如何能保证日后不会咬出我来,段大帅,请恕我直言,对于你的人格我不敢苟同。”
段芝贵脸色就像吃了苍蝇一般难堪,心里的羞恼无以复加,可他畏惧于韩百航手中的枪,只能强行按耐住愤怒,为自己申辩了一句道:“人格之说,自然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韩百航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谁说不是。”
随后他面色一整,也懒得听段芝贵的那些话了,冷冷道:“段大帅,你还是想一想见了玉帅当面该怎么说话吧。”
段芝贵颓然的低下头,他忽然看到了一旁瑟瑟发抖的小翠云,心里的脾气一下子上来了,对着小翠云破口大骂道:“你这个贱人,坏我大事!”
小翠云俏脸苍白,心里的惊惧委屈到了极点,眼泪珠子啪啪的往下掉。
韩百航看不过眼,讥嘲道:“段大帅,兵败之罪不在一个女人身上吧,刚才还和人家雨水之好,现在就翻脸不认人,做男人不能这样无耻吧。”
段芝贵冷哼了一声,不敢说话了,倒是小翠云啜泣着说:“大帅有情有义,绝不是无耻。”
韩百航冷冷一笑,看来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不假,人家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倒显得自己自作多情了。
车厢里的气氛一时静住了,只剩下其他各节车厢里的交火声,尤其是车头上的机枪火炮,震得玻璃簌簌发抖。
“大帅,大帅,李副官战死了,弟兄们冲不上去,想要退回车厢来。”车厢外一个卫士急声喊道。
未等段芝贵说话,韩百航高声说道:“大帅有令,放弃夺车命令,停止交火,卫队放下武器,向直军投向。”
这个命令如一颗重磅炸弹,门外卫士愣了数秒钟,却不肯听韩百航的命令,咚咚的敲起了车门,叫喊道:“大帅,你在里面还好吗?请打开车门,这个命令要你亲自下!”
韩百航自然是不会给他们开车门,他逼上前去用枪指着段芝贵的脑袋,用大拇指压下驳壳枪的机头,低声道:“段大帅,你知道该怎么配合。”
段芝贵身子如抖糠一般,向门外颤声喊道:“是我下的命令,我不忍弟兄继续伤亡,大家放下武器吧。”
卫士似乎听出了段芝贵声音不对劲,敲门的声音更用力了,叫道:“大帅,我们不放心你,要当面下命令才行。”
段芝贵只能看向韩百航,韩百航冷声道:“有什么不放心的,大帅不想见任何人,速去传达命令吧,违令者军法从事。”
卫士们叫嚷开了:“姓韩的,你算什么东西,我们要见大帅,不然就硬闯进来了。”
韩百航闻言用枪顶了段芝贵一下:“你来处理。”
段芝贵咬了咬牙,叫骂道:“谁他娘的敢进来,老子毙了谁,都给老子滚蛋,别来烦了老子,韩排长下的命令,就是我段芝贵的命令,执行吧。”
卫士们在车厢外一阵犹豫,他们虽心里怀疑里面情况不对,可这时已经投鼠忌器了,不敢硬攻进来,只得束手无策。
韩百航不理外面的吵闹,他只把段芝贵挡在身前,若是卫队不管不顾的冲进来,他也有把握控制住局势。
列车继续奔行在铁路上,黑夜中沿途的景物模糊不见,大山一个个的翻过,很快进了涿州界内,期间路过几道直军布防的要隘,直军只见到火车呼啸而过,上面枪声密集,又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无法进行拦截,只得层层向涿州汇报,称一列军列从琉璃店而来,上有猛烈交火,不知内情,请于涿州车站设法拦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