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力和徐彭祖向韩百航问好。
韩百航面沉如水,用那火灼灼的目光扫过何力和徐彭祖,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听说,你们把周宝财抓起来了,有没有这回事!”
何力和徐彭祖被韩百航的凌厉似箭的目光盯得心头咚咚乱跳,何力咽了口唾沫,干巴巴的说道:“排长,周宝财这老小子想要分裂部队,被卑职识破后暂时控制起来,还请您明察。”
韩百航冷笑一声:“那他人在哪?”
何力向篝火后面一指,尴尬道:“就在那里!”
韩百航迈步就要往那边走,徐彭祖伸手拦了韩百航,韩百航眉头一挑,冷峻的目光射在他的脸上,哼了口粗重的鼻息:“怎么着,你要拦我?”
他身后的周青向前跨了一步,右手按在了腰间的盒子炮上,虎视眈眈的看着何力和徐彭祖。
“卑职不敢。”徐彭祖的双脚颤抖起来,支支吾吾道:“周宝财刚才有所反抗,卑职下手重了些……”
何力动也不敢动,只是垂头道:“排长,卑职绝无二心。”
韩百航淡淡道:“有没有二心等我问过了才知道。”
何力两人不敢吱声,只得跟随韩百航走到篝火旁,见到了被捆作虾米的周宝财,看他鼻青脸肿的样子,显然没少吃皮肉苦,他见到韩百航来了,拼命的扭动着身子,嘴里嗯嗯的惨哼着。
韩百航皱起眉头,亲自上去给他解开了绳索,周宝财脱困后眼睛喷火的瞪着何力两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韩百航哭诉道:“排长,您可要为卑职做主啊,何力和徐彭祖两人不安好心,他们针对我,是想要架空您啊。”
“放屁!”
“血口喷人!”
何力和徐彭祖脸色骤变,对周宝财厉声骂道。
韩百航双目喷火,怒声道:“都给我闭嘴!”
随即他猛然提住了周宝财的衣领,抬手对他就是一记耳光,怒喝道:“你他娘的有没有军人的骨气,哭什么哭,老子带的兵没有孬种。”
周宝财被一记耳光打愣了,哭声戛然而止,没等何力和徐彭祖高兴几秒,韩百航又把火发到他们身上,用手指着两人喝道:“给我把脸伸过来。”
何力和徐彭祖愣住了,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韩百航慢慢的向两人走了过去,解开了衣袖的扣子,向胳膊上挽了挽衣袖,脸色铁青道:“没听到还是耳朵聋了?”
何力和徐彭祖还是头一次见到韩百航这么凶恶的样子,不禁被吓住了,两人还未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韩百航用手勾了何力的下巴,抬手啪的一声颤响,这一记耳光绝对的势大力沉,直把何力打的眼冒金星,整个人歪了几步差点栽倒在地上,另一旁的徐彭祖吓得寒毛都竖了起来,刚想往后退一步,下一刻就被韩百航揪住了衣领,照脸‘啪啪’两记耳光,手指戳着他的额头,一字一顿道:“有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懂不懂。”
三人彻底被韩百航的狂怒惊住了,感受着脸上传来的刺痛,竟连一丝羞怒怨愤的情绪都不敢有,挺立着最标准的立正姿势,就连旁边的周青都看傻了,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韩百航怒火未消,在三人面前来回的踱着步,指着他们的鼻子骂道:“混账东西,他妈的现在是什么形势你们不知道吗,你们还有闲心窝里斗,挺能耐的嘛,五排的弟兄的生死存亡不管不顾了,老子枪毙了你些王八蛋。”
第四十章 段芝贵的花车
第四十章 段芝贵的花车
何力三人全然被韩百航这一异乎寻常的举动镇住了,谁也没想到平日里态度亲和的韩百航会突然爆发出这么大的火气,劈头盖脸的打骂将他们魂都吓掉了一半,半响没回过神来。
他们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七分惊惧夹杂着三分羞愤,老话说打人不打脸,在军中棚长和排长的位阶差别并非太大,他们经历了历任排长,还是头一遭在这么多士兵眼皮子底下被扇耳光,心里憋屈不说,脸皮子更是挂不住,当即一股热血上了头,红着眼就想翻脸,可他们刚一抬头,就见到韩百航冷峻逼人的目光像冷飕飕的刀子,看的他们心里直发毛,那点反抗苗头一下子全没了。
韩百航冷冷道:“我不管今天的事谁对谁错,总之在五排里没有我的命令,谁敢乱来我收拾谁,念你们是初犯,我就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谁要是不服,想试一试姓韩的手段,尽管说出来!”
说这话时,韩百航逼视着何力三人,他们无一敢与对视,纷纷低下头了头,一声不敢吭。
韩百航目光咄咄的盯着三人,心里却松了口气,暗道一声侥幸,刚才对何力三人的打骂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五排只剩下二十几号残兵,如果任由三个棚长内部分裂,无论哪一方占理取胜,他这个排长的威望必将受损,因此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把水搅浑,双方各打三十大板,达成一个微妙的平衡,以稳固部队的团结,同时他也明白这个团结很脆弱,现在虽以高压态势使三人敢怒不敢言,但这个矛盾一日不解决,始终是祸患,不过他此刻顾不了许多了,以强硬的态度命令道:“你们三个先去开饭,完了进行军议,我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行动。”
三人互相打量着彼此的惨样,颇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暂时把敌意收了起来,委委屈屈的去吃饭了,他们此刻哪还有胃口,简单的扒拉了几口饭,精神萎靡的回到了韩百航的跟前,等他讲接下来的行动部署。
韩百航沉声说道:“我去黄村侦查时,听说玉帅在高碑店吃了败仗,皖军在东西两线都取得了不小胜果……”
话间,他瞧见众人的神情不对劲,赶紧补充了句道:“虽然战局暂时对我们不利,但我可以断定这场战争我们赢定了!”
随后他把段芝贵的荒唐事迹添油加醋的讲了一遍,轻蔑一笑道:“段芝贵是什么人,可能大家对他不甚了解,他这个北洋上将军不是真刀真枪打出来的,是靠送女人拉皮条得来的,其军事才能和玉帅相比,如草芥比之美玉,我猜想不出三日,形势必将反转过来。此时段芝贵的指挥车就在长辛店到琉璃河一带,我们连夜奔袭过去,或许能捕捉战机立下奇功。”
何力三人听完情绪并不是很高,都在想就五排这二十几人的残兵,就算找到了段芝贵的指挥车又能怎么样,人家卫队至少几百人,难不成用鸡蛋去碰石头吗。
韩百航将众人的心事看破,其实刚才那番话也是半真半假,没有对何力等人坦露出真实想法,段芝贵的司令部究竟在哪他也不确定,只是胡乱说了个大概方位,总之先得把部队的积极性调动起来,便故作神秘的说道:“我已得到切实的情报,段芝贵的火车上装着交通部给东路皖军的军费大洋三百余万,他娘的,这可是块肥肉,咱弟兄们只要弄点零头,这辈子就不愁吃穿了,刀口舔血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何力、徐彭祖、周宝财猛一听见三百万大洋的天文巨款,那眼睛顿时贼亮起来,眼红的不得了,他们都是地里刨食的苦哈哈出身,最见不得大洋女人,心猿意马的想着三百万大洋哪怕只能分到一点零头,也足够他们回乡下置上几十亩良田,讨一个相貌不错的大姑娘当婆娘,从此过上富足太平的日子。
你可以说他们是利令智昏,但这是大多数军汉的梦想,韩百航无疑摸准了他们的心思,不须他多蛊动,三个人已经是跳了起来,眼巴巴的看着韩百航,七嘴八舌道:“排长,我们都听你的,你下命令吧!”
韩百航微微一笑道:“不着忙,先让弟兄们吃饱了休息好了,等天亮了再出发。”
第二天清晨,韩百航率军出发,出了涿州山区后直接上了大路,装作向前线出发的皖军沿铁路而进,一边搜索段芝贵的指挥车所在。
……
琉璃店火车站,停靠着长达十七节车厢的军列,军列车头是极为少见的装甲车头,上面装载可以360度旋转的双野炮炮台,炮台前方高擎着一面火焰纹旗边黄底红字上书“彰武上将军段”的帅旗,煞是威风。
这正是定国军东路军总指挥段芝贵所乘的火车,火车第五节车厢外悬挂着一个木牌,大书“总司令处”,只见车厢里面照着司令部布置,电台、电话、军用地图应有尽有,只是里面没有一丝战时的紧迫气氛,反倒传出了不应该有的麻将碰撞声。
“胡了!”
段芝贵一手搂着名妓翠云,满面红光的将眼前麻将牌一推,中气十足的大叫了声。
随员们探着脖子一看,乖乖不得了,竟然胡的是一条龙,他们纷纷竖起了大拇指,大拍马屁道:“香帅运气太好了,这已经连胡了三把了。”
“香帅战场频传捷报,赌场春风得意,双喜临门,看来不须几天,我们就能直捣保定,凯旋而归了。”
一通吹捧马屁下来,段芝贵早已飘飘然不知所以,他傲然竖起指头指着东面,意指吴佩孚,面露不屑道:“吴佩孚也配称名将,我动动小拇指就把他打垮了,照此看来,南方军更是不堪一击,打败了直军后,我要和督办请命南征,把国家的政令统一起来,这几年闹得太不像话了。”
众人大表忠心道:“香帅好志向,我等愿为前驱!”
又打了几圈牌,段芝贵精神有些倦了,一旁的小翠云见状忙给他打烟,慢慢地抽了一泡烟枪,他的精神猛地焕发起来,正待再战三百回合,从车厢外步入一副官,手捧电报念道:“报告,曲司令来电,一师部队在高碑店俘虏敌军一个营,经查其是王承斌所部,曲司令问该如何处置!”
随员当中有人愤愤然的说道:“香帅,王承斌部最是顽固,这几日交战杀伤我士兵无数,这一个营的俘虏断不能轻饶了。”
段芝贵道:“不能轻饶,难不成全杀了不成,咱北洋里可没这个规矩,先把他们看管起来吧!”
副官点头离去,牌局又继续起来,段芝贵牌风好的离谱,连坐了七八次庄,直把随员们面前的钞票一扫而空,众人叫苦不迭,叫嚷着要换风,段芝贵心情顺畅,自然应准了,他从东位换到了北位,刚搓好了麻将准备打塞子,副官又进来了,立正道:“报告,曲司令复电,俘虏的敌军愿投效我军,他欲接纳收录以瓦解敌军军心士气,请您首准。”
段芝贵不耐烦的摆手道:“我同意了,告诉老曲,以后这种小事他自决就好,别来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