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百航挺了挺胸膛,目不斜视道。
队长满意的点了点头,先从自己介绍开始,拍着胸口说道:“我叫钟高英,山东蓬莱人,和玉帅是同乡。”
他紧接着指向一个黄脸精瘦的军官:“这位是一排长宋臣鸿,山东烟台人。”
宋臣鸿向韩百航点头一笑,算是打过招呼了。
钟队长继续道:“这是三排长薛博石,直隶易县人。”
一个身材魁梧,高颧骨,招风耳的军官冲韩百航抱拳,粗豪道:“韩排长,我听过你的大名,吴铁雄就是栽倒你手里了,佩服!佩服!”
韩百航忙回礼,注意见到他双手的拳尖已经磨平了,可见手上功夫不俗,诧异道:“薛排长认识吴排长吗?”
薛博石似乎不愿多提,含糊其词道:“交过几次手。”
韩百航看出来了,他八成是在吴铁雄手里吃过亏,不然不会是这种表情,便识趣没有细问。
“不用队长介绍,我自己来吧。”
一个操着山西汾河官话的军官站了起来,这人身材矮胖,笑眯眯道:“李威机枪排长,山西洪洞人,听韩排长说话,颇有些晋北口音,莫不是也是山西同乡。”
韩百航心里叫苦,他最怕遇见老乡了,到底隔了近百年历史,日后若是和李威谈起家乡的事,保准会露破绽,可此刻不得不挤出亲热的笑容:“李排长说的不错,我正是山西灵丘人,难得遇见同乡,我们下去了可要多多亲近。”
“那是,那是!”李威显得十分高兴,连连点头。
此时民国军中同乡观念最是盛行,同乡间互相抱团,在军中形成了各种各样的小团体,以第三师为例,直隶人与山东人最多,军中此两省的官兵最容易得到升迁。
见过老乡,钟队长接着往下介绍道:“这位是四排长万涛,直隶雄县人。”
万涛瘦的和电线杆似得,长着一口龅牙,说话还有些漏风,冲韩百航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韩排长好。”
“万排长好!”
韩百航注意到万涛说话时脸上笑窝很深,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万涛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摸了一把脸颊,笑道:“这是枪眼。”
钟队长一旁道:“老万命大,子弹从脸上穿了个孔,若是再偏一点,命就没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韩百航道。
万涛笑了笑,钟队长指着最后一个军官说道:“这是二排长王家宝,山东曹县人。”
王家宝的长相很奇特,高鼻深目,皮肤白皙,头发略显黄色,在这个没有染发的年代,一眼便知是混血儿,就是不知道他父母谁是洋人,韩百航在心里打了个问号,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大概不止一个人对他的长相惊异过,王家宝颇有洋人范的耸了耸肩膀,解释道:“我父亲是义和拳大师兄,从保定天主教会教会抢了我母亲,生下了我。”
其他军官早已见怪不怪了,韩百航第一次听,颇觉稀罕,竖起大拇指道:“厉害,厉害。”
大家互相认识后,渐渐熟络起来,钟队长吩咐了一些军务,就宣布散会了。钟队长吩咐韩百航的山西老乡李威陪同去五排上任。
路上,李威谈性很浓,他自民国六年南下湖南和南方军作战,已经有三年时间没回老家了,思乡心切,一路上问东问西,韩百航只得硬着头皮回答,好在上世看过一些有关于阎锡山治理山西的故事,虚虚实实的说了一通,好歹把李威唬了过去。
五排在军营的西头,士兵们正忙着扎帐篷,有老兵认识李威,跑过来敬礼,嘻嘻哈哈道:“李长官,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
李威笑骂着踢了老兵一脚,说道:“快吹号集合,你们的新排长到了。”
老兵笑道:“李长官,您就别拿我寻开心了,我们排长在哪呢,我怎么没看到。”
原来韩百航穿的是一身一等兵的军服,根本没有被老兵看在眼里,只把他当做了李威的马弁。
李威喝道:“你小子有眼无珠,我身旁这位就是五排代理排长韩百航,要不要我把队长找过来和你说。”
老兵见李威不似看玩笑,忙看向韩百航,韩百航冲他笑了笑,道:“来的匆忙,还未领到新军装,让兄弟误会了,我是五排副排长兼代理排长,如假包换!劳烦兄弟通知下去,全排官兵两分钟后在我面前集合。”
老兵傻了眼,再仔细一看韩百航,虽穿着一身大头兵的军装,可身上的气势不一般,心中便相信了,忙打了个军礼,喊道:“排长好!”
随后低头哈腰道:“小的马上去办。”
一溜烟跑回了五排驻地里,扯开嗓子喊道:“张老六,你小子别拉屎了,快吹号,咱排长到任了,两分钟内集合,快,快快!”
李威见状笑道:“韩兄弟,我的排还有军务要安排,就不在这多陪你了,抽时间过去坐,咱俩好好聚聚。”
“说好了,慢走!”
韩百航将李威目送走,便听号兵吹起了集结号,好在各排相隔较远,不虞五排的号声干扰到其他排。
第十九章 烧起来的第一把火
第十九章 烧起来的第一把火
一阵鸡飞狗跳,韩百航在心里默数时间到一分四十三秒,五排的士兵跑到他身前的空地上集合完毕,各班清点人数后,一个焦黄脸的棚长跑到他面前,立正敬礼:“报告排长,五排官兵集合完毕,实到47人,缺员2人!请您下令。”
韩百航还了个军礼:“归队!”
棚长小跑回队列中,韩百航标准军姿站立,双手背在身后,凝聚目光扫过面前的士兵,凡是被他目光注视的人,都不禁挺起了胸膛,他扫过四十多张面孔后,脸上露出一丝亲和的微笑,道:“稍息!”
四十七名官兵齐刷刷的稍息,到底是第三师的兵,个个昂首挺胸,精神头十足,他们目光齐聚在韩百航脸上,让他感受到了众目睽睽的压力,暗中深呼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弟兄们,我叫韩百航,能成为你们的排长,是我的荣幸,但你们能成为我的士兵,更是你们的幸运,因为我将带领你们在战场上收获胜利,同时把你们从战场上活着带回来!”
士兵们冷眼看着韩百航,鸦雀无声,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不会轻易被长官的豪言壮语所打动,一个能受到官兵真心拥戴的长官,必然需要在战争中得到检验。
韩百航有些尴尬,记得看网文时,主角都是套用这番话,按照剧情走,接下来将会有雷鸣般的掌声,以及士兵的拥戴,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全然无效了,好在他脸皮够厚,将尴尬掩饰住,把脸色一整道:“大家既然成了我的兵,就要遵守我立下的规矩,我的规矩只有一条,那就是服从命令听指挥!我要求你们,无论任何条件下,都要无条件、坚决的服从我的命令,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千军万马,只要我一声令下,五排全体官兵,哪怕是一头骡子,一头猪,都要蹈厉向前,有进无退,有我无敌!同时,在五排,全体官兵必须要以我的意志为准则,对外只能有一种声音发声,那就是我韩百航的声音!”
士兵们一片哗然,他们参军以来,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严厉的规矩,什么叫哪怕是刀山火海,都得有进无退,这不是草菅人命是什么,当下便有一个身材魁梧的棚长不服气的站出来,说道:“排长,你这规矩我们可遵守不了,咱第三师可没这规矩,我们是玉帅的兵,可不是你韩排长一人的私兵。”
其他士兵们纷纷附和,大有同仇敌忾和韩百航对着干的架势,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面对即将出现的骚乱,韩百航仍不动声色,刚才那番话,自然不是他脑子一热就说出来的,那是他经过了深思熟虑才说的,在接到履任五排的命令后,他便想到了如此治军的问题,一个排虽然只有四五十人,但已经是最基本的军事序列,尤其是将要踏上战场,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了解掌握军队,唯一的办法只有学习戚继光的练兵之道,首先是严明军纪,再者是树立绝对的主帅权威,就如刚才的情形,他的一番话刚说完,就有人跳出来否认,这是为将者的大忌,一个搞不好便会影响在部队中的威望,当然他新官上任,威望是谈不上的,他讲出那番规矩,更准确的说是为了激将,把反对的人引出来,顺理成章的烧上第一把火,树立长官的权威。
“难道以前没有人教过你吗,和长官说话时,要先喊报告!通报姓名!”
韩百航猛然翻脸,冲刚才说话的棚长厉声训斥。
棚长脸色难看,只得红着脸说道:“报告排长,我是二棚长何力,你的规矩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别的排可不是这样的。”
韩百航心中冷笑,这个棚长还真是没头脑,非要往枪口上撞,也别怪自己无情了。
“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