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向荣不由得一声苦笑,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势,不无惋惜地说道:“重返战场是不可能了,但愿能够留得一条性命,可惜此次国战我不能够再为国效力,特务大队就交给你来支撑了,拜托诸位了!”
翁向荣知道这一次的战争太过于惨烈,以后的战斗更加难以维续,宁志恒身上的担子非常重,这才诚心诚意的嘱咐道。
两个人又交代了几句,又向医生打听知道翁向荣的伤势暂时没有恶化,这才准备离去。
就在走到大厅的时候,一阵大声的呼喊,宁志恒等人转头看去,只见大厅角落里的一处地铺上,几名军士将一个伤员抬起,其他几名士兵围在一旁,其中一人紧紧地抱住那名伤员,对着一名医生苦苦哀求着。
“大夫,您再看一看,再给看一看,他还有救的,您看,他还有呼吸,他没有死啊!”
哀求之声悲切,男儿眼泪滴撒,让周围的人都是动容。
可是医生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好生劝慰的说道:“病人的伤口感染恶化,已经处于弥留之际,抢救已毫无意义,我们已经尽力了。这里的人员太多,医院里已经挤满了伤员,交叉感染的几率太大,如果任由他在这里滞留,会对其他的伤员造成危害,还望兄弟们理解。”
听到医生的话,那几位士兵转头看着四周满满躺卧的伤员,终于也是无语,这才松了手,其他人才七手八脚将这名已经濒临死亡的伤员抬了出去。
这个时候,一名医护人员来到医生的旁边,急促低声说道:“李大夫,消炎的药已经用完了,我们没有药了!”
李医生一听顿时脸色一紧,看了看医护人员,低声说了一句:“小点声,回办公室再说。”
宁志恒的耳力惊人,虽然离得有些距离,但还是能够清楚地听到两个人的低声交谈。
事情很明显,医院的药品供不上,看着周围的伤员,医生生怕影响到这些军人的情绪,引起混乱,赶紧制止住了消息的泄露。
宁志恒皱了皱眉头,他很清楚,在这个时代,在国军中战场上当场战死的士兵甚至没有死在感染病菌之下的士兵多。
如果没有了消炎的伤药,这满医院的伤兵最多能活下来五成,这还是在医护人员精心护理之下结果。
可是这种情况宁志恒也没有太多的办法,不只是德普医院,这种情况估计南市区的各大医院都是一样,这一场战争出人意料的惨烈,以至于伤兵太多,每天都会消耗大量的伤药,而且战争已经打了两个月,迁延时日,后方医院能够支撑到现在都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
就在宁志恒准备出门离去的时候,一声紧急的刹车之声传来,医院的大门外又是一辆军车快速开进了大院,车上跳下来几名士兵,他们七手八脚的抬下来两名伤员,并高声呼喊着医护人员。
大厅里的李大夫和几名医护人员听到声音,赶紧匆匆出了大厅,将这两名伤员抬了进来。
这又是从前线送回来的伤员,宁志恒看着这一情景不由得摇了摇头,现在医院已经没有药品了,就是送到了医院,最多也就是处理一下伤口,至于能不能活下来还要完全靠他们自身的抵抗能力,情况不容乐观。
宁志恒心情郁闷,不想在这里逗留,正准备离去。
可是就在几名士兵把第二名伤员从宁志恒身边抬过去的时候,宁志恒突然发现了什么,他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担架,眼睛紧紧地看着担架上的青年军官,不禁惊呼一声:“勇义?”
第三百六十六章 又闻噩耗(求月票)
宁志恒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位躺在担架上,被纱带裹住的青年军官,竟然就是自己从小玩到大的至交和同窗苗勇义!
毕业这么长的时间,宁志恒给苗勇义写过两次信件,可是都没有任何回信,军队随时应对作战需求转移驻扎地,这也是很正常的现象。
可是今天在淞沪战场上相逢,而且还是一副重伤欲死的惨状,宁志恒的心头顿时像是压了一块石头,胸口沉闷的喘不上气来。
他急声对抬这担架的士兵问道:“勇义这是怎么回事?在哪里受伤了?医生”
紧跟在身后的李大夫也是着急,他一把推开宁志恒,催促道:“救人如救火,不要耽误抢救病人。”
说完这话,赶紧带着担架快步向术室走去,宁志恒赶紧跟在后面,直到担架进入了术室。
很快两名抬担架的士兵走出了术室,宁志恒一把抓住身材较高的士兵,说道:“勇义到底怎么样了?你们把情况跟我说一说!”
高个子士兵看见是一位少校军官,赶紧敬了一个军礼,说道:“报告长官,我们是卫生兵,我们师在蕴藻滨进行争夺战的时候,苗排长在冲锋时被炮弹的弹片击,等我们把阵地夺回来的时候,整个阵地就活下来两个人。”
接下来,两个士兵把具体情况说了清楚,蕴藻滨是左翼战线最至关重要的支撑点,这个时候,国军队已经处于防守阶段,日本处于进攻阶段,日本人进攻的前锋直指蕴藻滨,只要突破这里,形成一个突破点,就可以逼进大场重地,双面夹击正面战场的国军队,一旦被突破,失败就已成定局。
可以说是生死攸关的一场战斗,彼此之间进行了极为残酷的拉锯战,日本军队在付出了极大代价的同时,在飞重炮的火力协助下,也给国军队造成了数倍的伤亡,战况惨烈至极。
双方都投下了重兵争夺,国将士完全都是用血肉之躯面对承受敌人强大重武器的攻击,整建制的部队在一个一个的消失。
苗勇义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负伤昏倒在阵地上,他所在的部队已经不复存在了。
宁志恒听完两名士兵的话半晌无语,身后的几名下军官也不敢多说,静静地看着宁志恒。
宁志恒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只觉得胸口痛苦的无法承受,他终于再次开口,语气从无有过的虚弱,声音带有一丝恐惧。
“你们部队都打光了?”
“都,都没了!我们一个师还没有支撑两天,就全没了,我们是卫生兵,不然也早就和兄弟们一道走了。”高个子士兵哀伤的说道。
“那,那你们听说过夏元明和柯承运两个人吗?”宁志恒终于鼓起勇气,把这两个名字吐了出去,这里他们在军校最亲密的五个兄弟的两个人。
这两个人和苗勇义一样被分配到了西北战线,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在同一个部队,甚至宁志恒这一个班的学员都分配到了五十二军,现在一定都在淞沪战场上,他不知道这一次还能有多少同学能够幸存下来,他甚至不敢问出其他同学的名字,生怕在士兵的口得到不幸的消息。
高个子士兵看着宁志恒的表情,清楚的知道这位长官在恐惧着什么,他是怕在自己的口得到不幸的消息。
这些天里,这样的表情他见得多了,可每一次自己的回答都让对方失望而回,他犹豫不决,半天没有回话。
宁志恒的心头顿时升起一丝希望,他急声问道:“你们没有听说过他们,对吗?他们不在你们部队,对吗?”
他希望对方回答说对!他甚至后悔询问这个问题,也许没有消息反而是个好消息!
可是一旁稍微矮一点的士兵,不确定的回答道:“夏元明我们没有听说过,柯承运是二团排排长,天前他们一个团都打没了,已经全部殉国,阵地也丢了,连尸体都没有找回来了!”
宁志恒又一次体验到了那种身体空荡荡的感觉,脑海不停的浮现柯承运的身影,这是第二个永远离开的亲密伙伴,每一次的噩耗都让他觉得难以接受。
他自认为性格刚毅,任何困难都可以坦然面对,可是真到了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的内心深处其实是那么脆弱,这些都是他最在乎的亲人和兄弟,他宁可自己面对任何腥风血雨,也不愿意他们这样早早离去。
“大队长,你没有事情吧?”身后的第二队长满高歌看着宁志恒脸色有变,赶紧出声询问道。
其他几个宁志恒的旧部,也都关切的看着宁志恒,他们一直在听着叙述,已经猜出了一个大概,应该是宁志恒最亲近的人出了意外,不然,一向都是淡然处之的宁组长,是不会露出这副失神之态。
宁志恒摆了摆,示意众人自己没有大碍,然后开口吩咐道:“你们其他人都回去处理军务,老孙和宏义留下来。”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知道宁志恒这是要守在医院里,便应声领命而去,毕竟部队还是要有人约束管理的,不能都守候在这里。
孙家成和季宏义留了下来,陪着宁志恒在术室外面等候消息。
宁志恒靠着过道的一扇窗户旁,眼睛看着窗外,他此时的表情已经镇定淡然,可是心里却是一团糟乱,不知道术室里的到底会怎么样,苗勇义是否能平安度过这一关,短短的几天时间,王树成和柯承运的牺牲,接连两次的噩耗让宁志恒实在是难以承受,他不想再听到又一次的坏消息了!
术进行了两个小时,等到苗勇义被推出来,宁志恒赶紧上前几步来到病床前,看着苗勇义的脸庞,知道呼吸还在,不由得轻出了一口气,总算是活着下术台了。
“李大夫,勇义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大碍?”宁志恒急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