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上的集结哨声响起,宁志恒拍了拍左柔的肩膀,轻声说道:“照顾好自己!”
这才推开房门走了出去,房门外的手下也都等着他的出现,宁志恒当先一步,所有的军官都在他的身后紧随。
大校场上,军官和军士们排列整齐,处座等人没有训话,只是挥了挥手,便带着几名亲信走向轿车。
这一次的补充人员里,以宁志恒的职位最高,他当前一步,转身看着眼前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高声命令道:“出发!”
所有人员都整齐有序地登上军车,宁志恒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办公室窗户,左柔的身形映入眼帘,两个人再次相视一眼,宁志恒毅然转身迈上了军车。
此前一向自持能够掌控他人生死,掌握自己命运的宁志恒,也不禁对前途一片茫然,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将是什么?是棘荆泥泞的道路,甚至是悬崖?还是一片光明的坦途?
叶志武和他坐在一辆军车里,看着宁志恒轻声安慰地说道:“志恒,这是你第一次上战场,战场上的事情谁也说不清,别想的太多,想的越多就越怕,都看老天爷赏不赏这碗饭吃。”
叶志武进入军事情报调查处之前就是军队里的厮杀汉,只是跟随了赵子良这才进了军情处做了特工,对战场并不陌生,也没有畏惧感。
他知道宁志恒刚刚从黄埔军校毕业不到一年,虽然了解他的心志坚定,素来以心狠手辣闻名,但是这和上真正的战场是两回事,真正身处在那个特定的环境中,在枪林弹雨的笼罩下,没有那个新人可以做到镇定自若,这需要一个适应的阶段,不同的是每一个人的适应能力不一样。
宁志恒微微笑了笑,只是看着窗外没有回答,叶志武明白这些初上战场的新人,心里难免心绪波动,这就不再多说。
军队行进的很快,一路上不停地走断断续续的军队在行进,只是都是步行,士兵身上的军服破烂单薄,脚上竟然穿的是草鞋,身后背着单被和草席、还有一些头上还戴着一顶斗笠,有些人连军帽都没有。
行进的队列也早就不成样子,还有不少骡马大车拉着军需物资,甚至还有做饭炊事的大锅,上面坐下几个年纪大些的军士,黝黑的脸颊上都是厚厚的灰土和深深的皱纹。
整支部队沥沥拉拉的绵延数公里,倒像是一群要饭花子,身上或背或挂的长枪,随意的耷拉着,就像是一根根要饭的棍子!
“这是哪一只部队?”其他的军官们在军车上看着这些军士,不禁开口议论道。
“还用问,这是川军,不是一三四师,就是二十六师,这是最先头的部队了,从四川走到这里,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就这个样子,上去就给日本人打散了!”
“这都是什么装备,有中正,有汉阳造,这是什么枪?怎么这么杂?”
“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叫七九步枪,都是自己造的土枪,就只能打一发,一般都是土匪用的枪,现在也就是川军在用!”
“这样的军队们打仗吗?”
大家不禁议论纷纷,这个时候,宁志恒发出一声冷哼,周围的军官们顿时都安静地坐下来,不敢再出声。
宁志恒冷冷的眼神看着这些军官,低声训斥说道:“拿着这样简陋的武器上战场,就是在拿自己血肉去挡,拿自己的性命去拼,不值得尊敬吗?都把嘴闭上,上了战场你们还不一定能比得过他们!”
所有人都心头一凛,知道这些川军将士的前途将更为凶险,都是默默不语。
宁志恒看着军车两旁行进的川军将士,不觉升起由衷的敬意。
自抗战开始,在国难当头的危急时刻,远离战火的川军却主动请缨出川抗战,这些装备训练低下的杂牌军,却在抗日战争的烽火中,用自己对民族的忠诚、用自己的热血和生命,向国人展现了四川人的铮铮铁骨,实现了作为军人真正的价值!
甚至是在整个抗战史上有过溃败,有过逃亡,唯独没有投降的地方军队,其表现作战之顽强,牺牲之惨烈,足以彪炳史册。
在之后的长达八年抗日战争,几乎负担起全国将近一半的兵源,征兵总数超过三百五十多万,这几乎就是征召青壮年的极限了。
到了抗战中期以后,几乎每四个士兵里就有一个是四川兵,“无川不成军”的说法也就由此而产生,当然牺牲之惨烈,也是居于全国之冠的,深知这一切的宁志恒自然是肃然起敬!
正文卷 第三百六十四章 抵达南市(求月票)
一路上还遇到个几支部队,都是在赶往上海战场,军车的速度就慢了下来,军队混在其中部队中间向前行进,赶到上海郊区的时候,已经是天黑时分。
前面的领头车辆下了大道,拐进偏道,来到了一处军营停了下来。
宁志恒当前一步下了车,正要问一问接下来的行程,这个时候也是一身少校军装的刘秘书走了过来,对宁志恒说道:“处座命令,所有人员抓紧时间吃饭休整,你部只能停留半个小时。”
“所有人员下车休整,半个小时之后出发!”宁志恒赶紧转身把命令交代了下去,一旁的霍越泽开始指挥,带领其他人员进行休整。
刘秘书接着对宁志恒说道:“宁组长,处座让你去一趟。”
“是!”宁志恒应声答道。
宁志恒跟着刘秘书来到军营里的一个办公室里,一脸倦容的处座正在屋子里看着眼前的作战地图,见到宁志恒进来,便向刘秘书挥了挥手,刘秘书赶紧退了出去,将房门关上。
“志恒,这一次我点名让你上前线,是不是觉得我不近人情了?”处座看着宁志恒,直接开口问道。
宁志恒脸色严肃,立正回答道:“志恒绝无此意,效命沙场乃军人本分,况且这是为国而战,自当以身许国,肝脑涂地!”
听到宁志恒的话,处座重重的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个青年有足够的胆量和勇气,任何险阻都是一往无前,无论是在南京只身抓捕雪狼,还是在杭城孤身深入虎穴刺杀敌酋,甚至在上海潜入敌人心腹清除叛徒,他的所有表现足以说明一切。
“志恒,这一次我让你上战场也是无奈,这一次的战争完全出乎了我们所有人的预料,原本以为是一场剿灭战,没有想到竟然越打越大,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别动队两万官兵,只是苏州河北岸的一次交锋就损失了近半,军情处的军官损失的尤其严重,那可都是党国精英,全是黄埔子弟,得知消息,我两天没有睡觉,实在是不能接受,可这是国战!我们没有任何选择,第二批的军官很难自觉召集,只能是直接指派,你作为军情处青年一代的领军人物责无旁贷,必须要为其他人做一个表率。”
“谢处座看重,志恒的自当戮力杀敌,奋勇向前,绝不负处座厚望。”宁志恒高声回答道。
如果不是宁志恒也是久历官场的人物,阅历和眼光都不缺,再加上有黄贤正这个官场老手的分析,年轻气盛的青年军官一定会对处座这一番推心置腹的真挚话语感激涕零。
其实不外乎是处座为这一次对垂涎已久的军权争夺中给深深地刺激到了,他没有想到自以为一手掌控的军事情报调查处,等到了争夺军事大权的时候,不仅一直不露面的沈勋从暗处跳了出来,就连从来都是委屈求全的保定系也伸手抢班夺权。
最可怕的这些行为竟然得到了领袖的支持和同意,这让一直以来深得领袖信任的处座,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军事情报调查处是他一手创办和发展起来的,这里面注入他所有的心血,也是他以后政治生涯的本钱,他绝不允许有人染指,并威胁到他的权威。
之前保定系的力量有所发展,他不顾黄贤正一直以来的温顺求全,直接打压保定系的骨干卫良弼,最终让卫良弼主动离开南京总部,调往边城重庆。
现在他必须要对实力日益壮大的保定系再一次打压,于是便把目光集中到了保定系目前的领军人物宁志恒身上。
虽然他也极为欣赏宁志恒才华横溢,可是在有人威胁到了他的地位的时候,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借此战机将宁志恒也调离南京总部,并送往上海前线,就算宁志恒最终能够从战场上脱身,估计再想回到机关中枢,只怕也是不易了,就此打压保定系抬头的力量,给黄贤正一个重重的警告。
此一番算计自然不足为外人道也,可是向来以枭雄自居的处座,却是毫无心理障碍,做起事情来绝不手软!
宁志恒的对答也是表现的情真意切,心悦诚服,让处座非常的满意。
他上前亲热地拍了拍宁志恒的肩膀,再次和声的说道:“这一次去上海腹地,你去担任特务大队的副大队长,大队长翁向荣也是跟随我多年的老人,是专门从贵州调来的军情站老站长,资历是有的,只是能力方面差了一些,这一次的大战又负了伤,正在上海南市休整,你去了之后,全面接过特务大队的指挥权,听候统战部的命令,绝不能够有任何懈怠。”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变得有些严厉:“否则,军法从事!我这里是不讲情面的!”
“是!”宁志恒赶紧立正回答道。
之后的交谈很快结束,这里是青浦和松江之间的地带,已经是上海军队的后方基地,处座要在此停留处理一些事宜,别动队的大部分部队也都在此休整,叶志武和他的部下也要留下来,就在此地补充进别动队。
而第五支队和特务大队在南市驻扎,宁志恒则负责带领自己手下的官兵进入整个战区的右翼集团防区,到达上海的南市区,找到第五支队和特务大队的休整驻地,将人员补充到位,等待统战部的下一次军事命令。
半个小时之后,军车再一次启动,宁志恒带领车队在黑暗中继续前行,在颠簸的车辆上,所有人都没有精力说话,整个车厢都是静悄悄的。
晚上十一点,车队来到了南市区的一处大院子,这是分配给特务大队的机关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