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手 第281节

  “他自己都承认了,怎能不是呢。”金惕明得意地说。

  他相信,自己办了这么大一个案子,日本人怎么着也得提拔一下吧,自己在情报一室的日子,应该不远了。

  “胡然蔚和施锡纯,都还没死吧?”路承周突然问。

  “没有啊,怎么啦?”金惕明奇怪地说。

  路承周笑了笑,没有坑声。

  他暗暗叹息一声,金惕明给了胡然蔚和施锡纯翻供的机会。

  金惕明见路承周不说话,心里一惊……

  金惕明走后,中山良一拿起桌上的电话,给旅馆中的野崎去了个电话,告诉他此事。

  “我过来一趟。”野崎马上说。

  “把路承周叫来吧。”野崎看到全是中文的审讯记录,提议道。

  路承周的英文很好,又是他信得过的人,金惕明也是他的手下,此案路承周都应该参与。

  野崎的提议,让路承周接触到了最原始的审讯记录。

  看着这份记录,路承周暗暗称奇,他不知道金惕明怎么想的,竟然把这样的审讯记录交了上来。

  如果对比施锡纯的审讯记录,可以很直观的判断,两者有太多的相似。

  胡然蔚的“招供”,看似很彻底,实际上到处都是破绽。

  “路君,你觉得胡然蔚是球组二号么?”野崎听完路承周的翻译后,沉吟着说。

  “不太像。”路承周摇了摇头,金惕明如果只抓住施锡纯,那他将大获全胜。

  所有人都希望,情报三室出一个军统卧底。

  但是,金惕明执意要把胡然蔚也拉下水,事情又没有做圆,反而让人觉得,他居心不良。

  “哦,说说看,哪里不像了。”野崎饶有兴趣的问。

第三百五十四章 指向

  一般人看到这份口供,必定想当然的认为,胡然蔚就是军统卧底。

  连他自己都承认了,白纸黑字,签字画押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但是,野崎看到了异常。

  胡然蔚的供述,逻辑严密,条理清晰,根本不像一个军统卧底在招供,反而像一个旁观者,在述说别人的事情。

  “胡然蔚的口供,与施锡纯的很相似。而且,两人都说,球组成员之间,没有横向联系。那么问题就来了,施锡纯是怎么知道,胡然蔚是球组二号呢?我听说,金惕明是抓了胡然蔚的妹妹,胡然蔚才开始招供的,而且招供得这么痛快,这中间怕是有问题。”路承周摇了摇头,叹息着说。

  “你认为,陈树公会不会是球组一号呢?”野崎问。

  “不可能!我宁愿相信自己是球组一号,也绝对不会认为,陈先生是球组一号。”路承周笃定地说。

  “那谁才是球组二号和一号呢?”中山良一不解地问。

  “关于这个问题,我想胡然蔚一定有自己的见解。”路承周缓缓地说。

  如果金惕明在地窖,用正常手段,除掉了胡然蔚和施锡纯,他就是赢了。

  他留下活口,就给了胡然蔚和施锡纯翻盘的机会。

  路承周希望,金惕明能听懂自己的意思,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按照这份口供来看,胡然蔚只要没死,金惕明的麻烦就大了。

  当然,金惕明的麻烦,不是路承周的麻烦,他甚至很喜欢这样的内部矛盾。

  胡然蔚怎么也没想到,救他出来的,不是陈树公,而是路承周。

  他被两名日本宪兵,架到中山良一办公室后,左右环顾,想找陈树公,结果只看到路承周。

  “别看了,陈先生没来,野崎先生是上面派来,专门调查军统卧底案的。你有什么话,可以跟野崎先生说。”路承周看到胡然蔚的神情,知道他在想什么。

  “多谢野崎先生,多谢路主任。”胡然蔚一听,马上明白了,感激地说。

  “胡队长,你承认自己是军统卧底球组二号么?”野崎缓缓地说。

  “不承认,我自从到了宪兵分队后,就发了誓,生是皇军的人,死是皇军的鬼!”胡然蔚坚定地说。

  野崎这句“胡队长”给了他无限的信心,这说明,在野崎眼里,他依然还是宪兵分队的人。

  “那这份口供又是怎么回事呢?”野崎问。

  “金惕明拿我妹妹相逼,我敢不说吗?野崎先生,中山先生,金惕明屈打成招,别有居心啊。”胡然蔚只感觉鼻子一酸,眼泪鼻涕都来了。

  被关押的这几天,胡然蔚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

  他原本以为,进了宪兵分队,以后就可以横着走。

  至少,不用为安全担忧吧。

  军统海沽站只有几个人,对他够不成威胁。

  哪想到,差点要了他命的,竟然是内部。

  “胡队长,想说什么就直接说,野崎先生可没有时间听你诉苦。”路承周提醒着说。

  “我怀疑,金惕明才是真正的军统卧底!”胡然蔚用力吸了吸鼻子,感激地看了路承周一眼,正色地说。

  路承周说得没错,野崎确实没时间听他诉苦。

  他之所以承认是军统卧底,不就是为了讨回一个公道么?

  “你的意思,施锡纯也是冤枉的?”路承周问。

  “这个……我不敢保证,但施锡纯被冤枉的几率很大。”胡然蔚迟疑着说。

  这种替别人担保,等于将自己的人头,挂在别人的裤腰带上。

  “路君,你觉得金惕明会不会才是那个军统卧底呢?”野崎转头问路承周。

  这个问题,陈树公也跟他说过,金惕明的身份可疑。

  为此,野崎特意让陈树公暗中调查金惕明。

  “我还是那句话,一切要以证据说话。”路承周缓缓地说。

  “路主任,金惕明冤枉我,诱导施锡纯,说球组二号是我,球组一号是陈先生,难道还不能说明一切么?”胡然蔚愤恨不平地说。

  也就是路承周说这样的话,换成其他人,胡然蔚早就怒斥了。

  “这是推断,不是证据。”路承周摇了摇头。

  “金惕明问起了当初是谁泄露,海沽站在宪兵分队有卧底的情报。我就算不是军统卧底,也是为了泄私愤。”胡然蔚突然说道。

  “胡队长,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也相信,你是清白的。但是,没有证据不要随便指证金惕明。毕竟,你也不希望,你身上的事情,再次重演吧。”路承周缓缓地说。

  金惕明既然没有除掉胡然蔚,他就要为金惕明说几句公道话了。

  “这不公平。”胡然蔚气道。

  “世上就没有真正的公平可言,况且,你和施锡纯被关押后,我们有情报显示,海沽站已经知道,球组三号暴露了。”路承周缓缓地说。

  “这么说,施锡纯真是军统卧底?”胡然蔚喃喃地说。

  “如果你不是球组三号的话,施锡纯的身份应该没有疑问了。”路承周笑了笑,说。

  “我已经跟军统没有任何关系。”胡然蔚忙不迭地说。

  现在,他听到“军统”这两个字,都有些发颤。

  胡然蔚身受重伤,原本要送医院治疗,但他的身份还没有证实,只能由宪兵分队的卫生兵,进行简单的包扎和用药。

  “路君,你觉得,胡然蔚说得是真的吗?”野崎等胡然蔚走后,问。

  “我基本同意胡然蔚的说法,金惕明将胡然蔚定性为球组二号,更多的,是为了报复。据我所知,金连振之死,对他打击很大。金惕明之所以被捕,随后叛变,也是因为金连振。金连振被军统制裁后,金惕明将这一切,怪到了情报三室身上。”路承周分析着说。

  “如果胡然蔚不是球组二号,那会是谁呢?”中山良一突然问。

  “会不会是袁庆元?毕竟,他是施锡纯的联络员,他们应该都属于球组。”路承周沉吟着说。

  “很有可能,我们忽略了袁庆元,如果他加入了球组,一定也会有自己的代号。”野崎叹息着说。

  “谁会是球组一号呢?”中山良一又问。

  “这个……恐怕要问袁庆元才知道了。”路承周苦笑着说。

  球组本身是不存的,但他必须要把球组当成一个潜伏在宪兵分队的组织。

  施锡纯是三号,袁庆元是二号,一号是杨玉珊。

  这是路承周的设计,施锡纯的三号身份,有海沽站的电报证实。

  袁庆元本就是海沽站的人员,又是施锡纯的联络员,让他担任球组二号,中山良一和野崎,也应该会相信。

  只有这个一号,要引到杨玉珊身上,就有些困难了。

  “路君,‘球’这个字,在汉语中,是不是有‘美玉’的意思?”中山良一突然问。

  “不错,但这跟球组一号有什么关系呢?”路承周佯装不解地问。

  “如果这个潜伏小组是‘玉组’,我们是不是有其他想法呢?”中山良一问。

  “‘玉组’?杨玉珊?”路承周蹙着眉头,脱口而出。

  “不错。”中山良一缓缓地说。

  “杨玉珊为皇军立了不少功,揪出金连振,拉拢陈树公,一手创建情报三室。要说她是球组一号,我真不愿意相信。”路承周摇了摇头,叹息着说。

  “中山君,把陈树公也叫来吧,听听他的看法。”野崎说。

  “我想,是不是让陈树公,先见见胡然蔚?”路承周提议。

  胡然蔚的看法,中山良一和野崎未必会相信,但陈树公则不然。

  只有让陈树公与金惕明势同水火,后面的事情才好操作。

  等陈树公见过胡然蔚后,路承周发现,他的眼眶都红了。

  “中山先生,野崎先生,金惕明无端怀疑胡然蔚是球组二号,我是不是也可以怀疑,他才是真正的球组二号呢?”陈树公沉痛地说。

  “陈先生,金惕明的出发点,也是为了找到军统内奸。或许手段有些偏激,但出发点是好的。至少,施锡纯的身份,应该坐实了。”路承周连忙说。

  “路承周,你也看到了胡然蔚身上的伤,金惕明这么卑鄙,对自己人都下这么重的手,这还是人吗?”陈树公气愤填膺地说。

  他听胡然蔚说了,正是因为路承周的“公直”,才让他重见天日。

  “我们怀疑,袁庆元就是球组二号,至于球组一号,中山良一先生怀疑,会不会是杨玉珊?”路承周缓缓地说。

  “杨玉珊?你们也太异想天开了吧?她……”陈树公冷笑着说,但说到一半,他又收住了嘴。

  作为一名老资格的特工,陈树公相信,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发生的。

  在情报界,任何意外都有可能。

  如果有一天,中山良一成为军统的卧底,他都不会觉得意外。

  “杨玉珊刚加入我们的时候,确实立了不少功。但是,这个球组一号,未必就是军统故意打入的。会不会是军统在情报三室成立后,暗中与三室的人联系,劝他们改变立场呢?”野崎提出一个假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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