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耐的从床上坐起来,看着离房顶不远处的墙壁上开着的口子,从这根本无法和君士坦丁堡的彩色玻璃相比,狗洞似的空口窗子外,一阵阵的冷风吹到他赤luo的身上。
赫克托尔把毯子裹在身上,光着脚在木头地板上来回走着,这个时候的他心里正寻思着的东西,绝对是科马吉尼总督和那些地主们不愿意看到的,如果让他们知道知道这个人要干些什么,大概总督一定会很后悔,把自己喜爱的女人送到他的床上。
“一定要让皇帝知道那些地主在打什么主意,也要让皇帝知道,科马吉尼的暴动并不能立刻平息,反而要让它变得更大。”赫克托尔一边寻思一边不由自主的用手指敲着额头,让他发觉额头上已经一片湿润时,他才意识到连他自己也在为这样的想法赶到可怕。
赫克托尔不能不承认,他萌生出的这个心思实在有些危险。或者说是太危险了。
只有让零星的骚乱变成整个行省的暴动,才能乘机让卫戍军夺取整个行省的指挥权,同时也只有这样才能借用暴民的力量威慑那些狡猾而又贪婪的地主们。
但是这其中只要有一点点的不妥,那么科马吉尼的骚乱就会变成一场难以控制的灾难。
这需要还没有赶到的卫戍军的配合,更需要皇帝在关键的时候能够出现在最需要他的地方。
但是皇帝现在在哪里呢?
赫克托尔有些懊恼的敲着额头,他知道按照皇帝以前的作风,他现在应该就在马察尔或者是暴*地区附近的什么地方,但是虽然这样猜测,可赫克托尔始终不敢定下最后的决心。
另外,让他担忧的还有法尔哥尼。
赫克托尔不知道玛蒂娜对法尔哥尼下达是什么样的命令,但是从他对那个小皇后以往的认识上,他相信那位皇后应该不会对那些暴民有太多的怜悯。
“玛蒂娜也许会下令杀光所有的暴民,不过但愿她还没有愚蠢到,下令连那些贵族和地主一起杀光。”
赫克托尔在心里腹诽着敌国的皇后,虽然他绝对不会把自己对那位小皇后的看法对其他人说出去,但是在赫克托尔的心目中,他从来不认为玛蒂娜是一个够格的皇后,或者说适合能够成为代替伦格在罗马摄政的合适人选。
“不能再耽误了!”
赫克托尔在心里这样提醒自己,他不顾惊醒之后坐在床上不安的望着他的女人,胡乱的穿起衣服,手里提着靴子光脚走出房门,他一边挨个房间的敲门,把他的随从们叫醒,一边抓起墙壁上的火把,在凛冽的夜风中穿过风声作响的走廊,来到了院子里。
城堡里被吵醒的人们纷纷走了出来,他们晃晃悠悠的来到院子里。一边哆嗦着抱着肩膀,一边为在这么冷的天气里被人从温暖的床上叫起发着牢骚。
当总督在一个仆人的搀扶下,一脸不满的走到楼梯平台上时,他和城堡的其他人却意外的看到,院子当中已经无声的站着一队盔甲鲜明的近卫军士兵。
在冰冷的夜晚,这些士兵身上链甲在月光下闪着幽幽光泽,他们手中的武器同样寒光刺眼,虽然冷风不住灌进他们盔甲的缝隙,但是这些士兵却如同沉默的雕塑般站在院子里,只有他们身后的披风在夜色当中如张开的黑色翅膀猎猎飘扬。
赫克托尔站在这些士兵的前面,他手里的火把的火苗不住晃动,映照得他苍白的脸色在火光中时隐时现。
总督暗暗舔着嘴唇,之前赫克托尔完全没有按照对他说的那样,向地主们摊派的举动,让总督觉得自己大失颜面,而且一想到他这个时候应该正享受仔细喜爱的女人,更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愤懑。
再看到夜晚的好梦被彻底打破,科马吉尼总督看着监察大臣的脸色已经变得难看无比。
但是赫克托尔显然不想让总督有机会发泄不满,他几步走到总督面前,有些粗暴的推开能够听到他们说话的仆人,然后他的一支手臂“亲热的”搭在总督肩头。低声说:“我现在要立刻赶去见卫戍军,我相信您也不希望看到在科马吉尼的平乱变成一场灾难,不过如果不尽快阻止他,谁也不知道那个狂热的疯子会干出些什么,要知道法尔哥尼可是有‘剥尸人’的称号。“
总督有些愕然的微微点头,他到了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赫克托尔会突然有这样的变化,就在他要再次张嘴时,白化病人忽然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你要想好了我的朋友,别忘了我之前对你说的那些话,要知道一旦科马吉尼的暴*变成一场不可收拾的灾难,那时候也就是你的总督任期到头的时候了。“
总督在那一刻瞬间呆滞的表情让站在远处的总督夫人不由一阵担心,她看着丈夫在愣了一阵之后才和监察大臣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随即,那位让整个伊布鲁特都感到忐忑不安的白化病人,就以一种让这些习惯了繁文缛节的东方罗马人难以适应的简短礼数,和总督稍一示意,立刻翻身跳上马背。
“近卫军,出发。”
在寒风中,与赫克托尔并肩前进的近卫军分旗队长举起了手中的旗标,在伊布鲁特人的愕然注视下,近卫军分旗旗队跟随着赫克托尔向着城堡外的街道上走去。
“他们就这么走了?”总督夫人有些意外的看着丈夫,当她看到那个女仆从赫克托尔之前的房间里走出来时,她的神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一定是这个**货色招惹了他,看他那种气急败坏的样子,也许是她让他觉得自己不能像男人似的满足她。”
“住嘴,你这个笨女人!”
总督忽然向着老婆暴跳如雷的大吼,他根本不顾四周还有仆人们看着,脸上霎时间升腾起一阵难掩的愤怒,当他看到站在不远处一脸不安的女仆时,他同样冲着这个自己一直很喜欢的女人大吼起来:“你也给我滚开。你们都是些蠢货!”
在人们因为大人的愤怒立刻惊慌失措的躲避开之后,总督才走到院子中间,看着远处城堡外一片黑蒙蒙的阴影,嘴里喃喃自语:“看在上帝的份上,佳尔兰,你可别干出蠢事来呀。”
………………
就在科马吉尼总督向上帝虔诚祈祷的时候,被总督大人给予厚望的佳尔兰,这时正站在一个低矮的房间里,好奇的看着对面的年轻人。
他没有想到那个屡屡令他受挫,自尊颇受打击的对手,居然是一个比他想象的要年轻得多的青年。
当他和他挑选出来的那些士兵被彻底困在半山腰上时,佳尔兰在开始的意外之后,忽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要笑出来的古怪心情。
看着下面通亮的火把,和上面隐约可见的人影,他没有做出任何鲁莽的举动,甚至在对方还没有向他们喊话时,他就下令让士兵们乖乖的把所有武器顺着斜坡扔了下去。
然后,他和他的士兵一个个的顺着斜坡下去,在那些暴民不停发出的诧异声中,老实的让他们把自己这些人绑了起来。
让佳尔兰注意到的是,和这些手忙脚乱的捆绑他们的暴民比起来,同样从斜坡上顺着绳索下来的那些人显然要比他们厉害的多。
虽然这些人同样穿得颇为破烂,但是从他们拿着武器的手法和立刻井然有序的把俘虏们分割开来的举动。佳尔兰相信这些人显然都是些收到过真正训练的士兵。
至于后来那几个特意绕过山梁,从堡垒正门走进来的人,佳尔兰相信他们肯定是这些暴民的头领。
“看来你的手下已经知道他们的将军被俘了,”走在前面的年轻人回头看着正在关闭的堡垒门外,黑压压的树林里正在不住晃动的人影“所以他们并没有阻拦我们,而且他们也根本拦不住,你留在外面的人,已经不足以对我们构成威胁,将军,你输了。”
“你就是那个领头的?”佳尔兰骄傲的抬起头“我是伊布鲁特的佳尔兰,是马察尔坚守者的后代。我要知道打败我的人的名字。如果要我死,也想我有权力知道,自己是死在一个士兵,还是一个无名小子的手里。”
听到佳尔兰的讥讽,年轻人伸手拦住了旁边就要走上前的同伴,在歪头看着这位因为骄傲而悍不畏死的罗马武官一会后,他向佳尔兰挥手示意:“如果你想知道我是谁,就跟我来。”
说着他转身带头,向不远处的一间空房子走去。
人们好奇的看着和佳尔兰一起消失在房门里的“尤恩”,他们不知道尤恩要干什么,不过很快他们就被那些被他们俘虏的士兵吸引住了。
他们一边相互拥挤推搡着争抢着缴获的武器,一边向那些士兵走去,顷刻间,这些士兵身上所有的东西都被翻了出来,一时间惊喜和欢叫声此起彼伏。
不过让他们感到奇怪的是,那些尤恩的同伴却好像对争抢战利品并不很在意,他们当中一些人早已在滑下斜坡后跑上城墙警戒,而另一些人则监视着那些满惊恐脸愤,却又毫无办法的俘虏。
就在村民们为这个令他们先是大吃一惊,随后赶到惊喜莫名的胜利欢声呼喊时,阿莱丽却悄悄的顺着城墙的阴影向着那间房子走去。
她顺着不引人注意的一道夹缝沿着房子边的阶梯悄悄登上房顶,当来到一处做为天窗的空洞前时爬下去,悄悄的看着里面的情景。
佳尔兰神色傲然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他在心里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向这些暴民低头,更不能让家族的荣誉因为胆怯毁在自己手中。
“你是个罗马军官,”伦格看着站在面前的佳尔兰,他手里的剑微微在俘虏的胸前晃动,当锋利的剑尖轻轻戳在胸口上时,他感觉到了俘虏的身子的轻轻颤动“如果你现在向我求饶我就会放过你,虽然你还不知道我究竟是谁,但是我说话算数。”
“你这算是要挟我吗?”佳尔兰的声调微微有些变样,但是他最终还是稳健了下来“我的祖辈就是在这座城堡里出生的,如果没有他们父辈的勇敢,也许我们的家族早在几个世纪前就灭绝了,他们的敌人可不会那么仁慈,所以不要指望我会向你们这种暴民屈服。”
“那么你不怕死吗?”
“上帝会拯救我的灵魂。如果我在这里死了,那才是让我的家族获得的最大光荣。”佳尔兰骄傲的抬起头“你认为我会向你们低头吗?不要忘了,我是罗马的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