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怜悯你,可怜的人。”
年轻人缓缓跪下,他伸手在尤恩血肉模糊的身体上轻轻抚摸,当他看到尤恩挣扎着睁开眼时,他弯下腰把耳朵探到濒死者的嘴:“告诉我,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我……我是窝佛利的尤恩……尤恩.坎基罗斯……”尤恩用已经被磨碎的牙床含糊的说着“我的钱,他们抢,抢我的钱,告诉我老婆……我死在哪……了,让她好好,好好……带孩子……”
尤恩的眼睛慢慢的失去了光泽,他被一块尖利的石头削去了两根手指的右手顽固的指着远处的方向,那是他家乡的方向,在那里有正在等着他回去的家人。
但是他已经再也见不到她们,在他身下,血水很快渗入泥土,似乎在他的身下的土地里,有着一张贪婪的嘴巴在吸食他的血液。
“愿你的灵魂得上天堂,可怜的人。”年轻人慢慢站起来,他伸手轻轻覆上死者睁着的眼睛,在站起来时,他忽然看到这个普通农夫的另一只手里,致死紧紧抓着一把泥土!
他慢慢转过身来到那个骑兵头目面前,在仔细看了他一阵后,年轻人声调平淡的下令:“杀了他。”
“你不能……”
骑兵头目只来得及发出这一声喊叫,随即他的头颅就随着闪动的剑光滚落出去。
“马察尔。”年轻人回头向着斜坡另一边隐约可见的城镇看了看,然后他缓缓脱下身上华丽的裘皮,对身边的人吩咐着“从现在还是我就是窝佛利的尤恩,一个到马察尔领取赎买地的农民。”
“遵命陛下。”一个同样年轻的骑士低声回应着。
第六卷命运之诗第二十三章 “暴民”(上)
第六卷命运之诗第二十三章 “暴民”(上)
马察尔是位于科马吉尼行省中部的一个并不大的小城镇。
不过和这个规模不大的城镇相比。马察尔堡垒则在整个行省,以至帝国颇有名声。
在最早的时候,这座堡垒曾经一度是整个东罗马帝国颇为关注的焦点,做为在君士坦三世时代建立起来的一座砖石堡垒,马察尔是当时整个东罗马帝国最早使用新技术修建的防御工事的典范。
虽然随着岁月的流逝,几百年的时间已经让这里变得不再风光,但是因为独特的地理位置,马察尔依然是科马吉尼颇为重要的防御中心。
一座几乎完全孤立于四周的城堡,虽然已经略显破旧,但是却依然耸立在那里。
顺着在平地上突异隆起的山势,马察尔堡垒几乎是完全直起直落的占据了整个一座小山。
几乎就是紧挨着陡峭的山壁建起的城墙,令堡垒和整座小山浑然一体,在增加了堡垒的险峻的同时,也让马察尔山看上去就好像是一个戴上了一顶威严头盔的骑士般,耸立在遥远的小亚细亚。
进入堡垒只有一条很狭窄的山路,这条山路一直通向堡垒的大门,在它的两边,陡峭得几乎无法展开队伍的山势,曾经多次令围攻者感到头痛,最明显一次就是刚刚由科马吉尼总督派出的那支平叛的军队。
在付出了一百多人的生命之后,科马吉尼总督为自己的在这座堡垒前的失败暴跳如雷。他听到消息后毫不留情的命令军队洗劫了马察尔山下的村庄,在发泄了一阵怒火之后,行省军队向着山下退去,他们远远的在一些通向马察尔的地方建立起封锁的岗哨,然后等待着卫戍军的到来。
不过科马吉尼总督的这种举动无疑深深的触怒了原本就已经躁动不安,在观望着的行省人。
开始只是简单的骚乱,因为行省军队对科马吉尼的血腥洗劫变成了彻底的愤怒和憎恨,人们在高呼着惩治凶手的同时,开始从各地向着马察尔聚集。
这种举动让行省军队立刻变得紧张起来,他们派出了大大小小的队伍在马察尔附近的乡村道路上巡视,一旦发现可疑的人就立刻拘捕。
这种行为无疑彻底激怒了人们,零星的骚乱开始变成一个有力的声音,在对马察尔声援的同时,越来越多的人把坚守马察尔堡垒的人,当成了他们心目中的英雄,他们开始从各地向着马察尔聚集起来,一场原本偶然发生的事件,开始逐渐变成了一场酝酿着巨大*澜的民变。
在一段时事件以来,总有人偷偷躲过巡查的行省军队,偷偷投奔马察尔堡垒。
这让紧紧守卫在堡垒里的人感到既高兴又担心,这些开始纯粹是为了宣泄私愤杀死收税官的普通民众,这时已经完全被变化的局势胁迫,他们在占据着险要坚固的堡垒,和越来越的民众支持的诱惑下,开始感觉到自己似乎是肩负使命而来的人民的解放者。
当有人担忧的提出与行省军队和谈时,他们立刻受到了大多数人的呵斥和嘲讽,在很多人眼中。那些试图谈判的都是些怯懦的懦夫胆小鬼,不论是因为村子受到的血洗还是接踵而来的人们的期待,马察尔人都开始认为只有坚守,才是最好的选择。
依然有人陆续偷偷越过行省军队封锁而来,其中甚至不乏一些以前受过很好训练的农兵,这让马察尔人渐渐变得自信起来。
有利的地势,坚固的城堡和逐渐聚集起来的众多人数,从开始的恐惧到大胆的叫嚣,科马吉尼人开始对行省军队变得蔑视起来。
两个马察尔人手里紧攥着长矛小心翼翼的在树林里走着,他们一边不住的注视着远处,一边在四周凋零枯涩的杂草丛中寻找着,当他们看到之前设置的一个陷阱夹子上的一只野兔时,他们不禁为自己晚上能吃上一顿不错的晚饭高兴不已。
“我想妈妈和莱丽娜一定很高兴,感谢上帝,这可真是个恩赐,”一个年纪大些的男人抓着野兔在空中来回摆动着,当他看到弟弟还在草丛里寻找什么时,他不由嘲笑起弟弟的贪心来“不要这样,奇迹不会那么容易发生两次的。”
可是弟弟还是固执的沿着草丛向前巡视着,直到一阵踩倒杂草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兄弟两个人立刻变得紧张起来,他们握紧手里的长矛紧盯着前面微微晃动的草丛。当草丛里出现了几条身影时,兄弟两个立刻紧挨一起,警惕起来。
于此同时,来人也显然发现了他们,除了头前的两个人依然继续先前,其他的几个人开始迅速向两边围拢过来,一时间兄弟两个人被半包围在一棵树下。
“不要乱来,”单独走上来的两个人中一个向同伴们说着,他向前几步仔细打量不安的两兄弟,在回头征得了那个看上去像是头领的年轻人的点头同意后,他开口问到:“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在这儿?”
“上帝,我们还要问你们呢,”弟弟有些气愤的反问着,他用身子挡住哥哥拿在手里的野兔,同时把手中的长矛在眼前不住晃动威胁着对方“听好了,这片树林不归任何人,所以如果你们要想从我们手上抢走东西,我们会不客气的。”
“我们不想抢你们的东西,而且看上去……”说话的年轻人用一种故意挑剔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一身肮脏的兄弟俩“除了你们手里的那只野兔,你们根本没有什么值得抢的。”
脾气暴躁的弟弟立刻被这句轻蔑的话激怒了,他手里的长矛示威似的向着对方用力一晃,但是他还没来得及收回手臂,对面的年轻人突然身子前冲。
他张开的右臂用力一挥,已经把长矛夹在腋下,同时他的左手猛然前探,在弟弟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从对方腰里拔出剥皮用的匕首,锋利的刀刃立刻顶在了他的脖子上!
哥哥立刻发出了一声低叫。他举起长矛向前冲来,但是他的四周忽然亮起一片闪光,随着几柄长剑纷纷指在他的身体前,兄弟两个已经在瞬间被人俘获。
“好了丕平,不要吓到他们。”一直沉默的看着这一切的年轻人开口制止了同伴,他走上去几步看着一脸恐惧的兄弟两个,在从哥哥的手里拿过野兔看了看后,又把它递回给了他们“你们不用跑,我们不是强盗,只是路过的。”
“你们,不是总督的人?”哥哥有些疑惑的看着这些明显并不好惹的外乡人。
“当然不是,我们以前曾经在军团服役,不过现在只是从窝佛利来的普通农民,我们要到马察尔去领赎买地。”年轻人露出了微笑,他示意同伴放开这对兄弟,然后用一种带着些期待的口气说“等我们有了土地,我们就是最快乐的人了,到那时候也许还可以邀请你们到我的家里来。”
“你们要领赎买地?”虽然依然气鼓鼓的的,但是听到这个立刻露出了嘲讽笑容的弟弟,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看着年轻人“大概你们出来听到消息出来之后就一直没在任何村子经过,甚至连夜里也是睡在荒郊野外吧。”
“当然,我们人多不怕有野兽,也不怕有强盗。”被叫做丕平的年轻人同样讥讽的看了看弟弟手里的长矛“更不怕拿着长矛到处惹祸的莽撞小子。”
“你……”弟弟的脸上霎时一片通红。不过他立刻用怜悯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对方“是呀,一群窝佛利的可怜虫,你们这次可是要白跑一趟了,没有赎买地也没有任何可以给你们的东西,快回去吧否则当心被军队发现杀掉。”
“哦,我们的确见到军队了,不过我们很机警,能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吗?”头领式的年轻人好奇的问“我是窝佛利的尤恩,不用担心,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
“快回去吧,”哥哥忽然开口了。他的脸色阴沉,同时紧张的看着树林外“军队就在附近,他们把我们当成暴民和叛乱者,如果让他们看到你们麻烦就大了。”
“可是我们的赎买地……”
“根本没有赎买地!”弟弟忽然大声吼叫起来,他的眼睛里燃烧着怒火,一时间似乎压抑许久的愤怒在这一刻就要爆发出来“那些贵族和地主老爷以我们的名义领到土地,然后私吞。可收税官还要我们照旧付赎买税,一群魔鬼!现在他们的军队也来了,要把我们都杀光。你们这么多人很人容易被发现的,如果不想死就快走吧,别给我们惹麻烦。”
“也许你们该去把这些告诉皇帝的巡视官。”叫尤恩的年轻人若有所思的说。
“哈,告诉皇帝的巡视官,谁不知道皇帝就是他们的靠山,如果没有他,那些贵族们敢这么干吗?”弟弟愤怒的大声顶撞着,他气愤的盯着尤恩,好像他就是那个令人憎恨的皇帝“分了我们的土地还要我们纳税,这种事情比异教徒还要坏,皇帝为罗马收复失地,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也许军队喜欢他,也许地主老爷们喜欢他,可我们不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