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十字军的力量在瓦拉吉亚形成修会,进而向着还处于野蛮和被异教控制的北方推进,把上帝的荣光,或者说是把属于自己和修会的势力推向还没有皈依基督的普鲁士,这几乎是阿尔乌希在腓特烈刚刚号召德意志人跟随十字架东征时候,就已经形成的想法。
可惜的是,当时的腓特烈更认为应该在东方为自己找回在意大利遇挫所损失的面子。
不过当腓特烈如同命中注定般的淹死在一条河里之后,阿尔乌希知道自己的机会已经来了。
丝毫不能和父名望相比的奥托只能接受财库官的建议,不过他多少从阿尔乌希那里获得了将来能够得到帮助的保证。
而阿尔乌希对罗马人默许他在瓦拉吉亚建立修会的回报,则是宣布对罗马皇帝的效忠。
一切都不过是一幕幕的交易,当罗马尼亚国王还在试图借着保加利亚的动荡,再次提出对瓦拉吉亚归属的要求时,他并不知道,一支刚刚在罗马边界上受到了不小挫折的德意志十字军,已经看上了这片土地,而且已经在向着瓦拉吉亚进发。
这一切进行的并不顺利。德意志人的蛮横即便是已经失去了国王也丝毫不减。这让做为和他们谈判的康尼努斯费尽了心力。
不过这时的伦格的所有注意力,却早已经从北方边界离开,在还没有进入十一月的时候,他就已经再次任命玛蒂娜为帝国摄政,而他自己则离开君士坦丁堡,进入了正式试行新法的大区。
在这个时候,再也没有任何事情能引起伦格的注意,新的《罗马公法》在君士坦丁堡和色雷斯两个大区的正式推行,让他立刻陷入了一大堆接踵而来的繁忙事务之中。
在这样的时刻,他把帝国的日常政务交给了以妻子为首的罗马摄政政府,把正在调动各个新军团的职责交给了阿历克斯和那些将军们,而把繁忙却又不能缺少他的宗教事务任命大牧首克马特全权代理。
当一切安排好后,伦格的所有精力立刻投入了到了新法的推行之中,而随着《罗马公法》的实施,即便是早已想到会有很多困难阻力的伦格,也不能不承认,自己当初想的,还是过于乐观了。
几乎所有推行下去的法规条款都会立刻遇到各种各样的阻力和误解,甚至一些地方即便是皇帝亲临,也不能不做出为之令人无奈的让步和妥协。
这样的变故和苦难,让跟随着皇帝的丕平感到愤懑不已。特别是当他看到在有些时候皇帝甚至不得不在详细考据之后,下令让那些跟随他的学者大师们重新考虑修改新法的一些条款时,丕平就不止一次的向皇帝建议:“也许用剑更能让那些罗马人听话些。”
不过他的这些建议得到的只是伦格的微笑,在每天堆积如山的文件中,伦格感觉到罕见的疲惫,而且随着天气变得越来越冷,之前在远征色雷斯时曾经出现的那种莫名的疲倦和不适,又开始困扰起他来。
看着桌子上丝毫不见减少的文件,伦格微微皱起了双眉,他觉得身上有些发冷,同时一阵阵的无力让他有种想随时睡去的冲动。
“啪!”的一声,伦格面前的牛油灯的火捻忽然爆裂开来,溅出的火星带着一丝轻烟落在了桌子上。
这个声响立刻惊醒了趴伏在旁边昏昏欲睡的胡斯弥尔,当男孩看到伦格随手点燃另外一根捻子时,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安。
“安拉保佑,陛下这不吉利呀。”男孩小声说着,他看着桌子上黑乎乎的捻子嘴里嘀咕着“也许要发生什么事情了。”
“胡斯弥尔,在我们面前随时都在发生的已经够糟了,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能比眼前这些更糟糕的。”伦格笑着说,他向桌子上堆积如山的文件指了指,然后有些无奈的摇起了头“这些的确已经太出人意料了,不能不承认罗马人的确是很固执,甚至有时候固执的令人可恶。”
“陛下,您会如丕平说的那样,强迫罗马人执行新法吗?”胡斯弥尔小声问。
“那么你认为我应该这么做吗?”伦格反问着,当他看到胡斯弥尔露出的愕然神色时,他继续说“你不必回答我,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要回答了。”
“可是陛下,如果不能强迫罗马人。新法又怎么能尽快推行起来?”胡斯弥尔有些懊恼的说“也许我想到是错的,的确应该……”
“不。”伦格的神色忽然严肃起来“我可以命令军队强行推行罗马公法,但是之后呢?如果有一天我突然死了呢?”
“陛下请您不要这么说!”胡斯弥尔惊慌的低声喊着“您是……法兰克人的传奇,虽然我不能那么称呼您,可是您绝对不会遇到那种事的。”
“德意志的腓特烈也不过是在一条丝毫不引人注意的河里死掉的,所有人都不可能避免最终走向死亡。”伦格平和的开导着胡斯弥尔,然后他低下头继续开始批阅那些文件。
不过渐渐的,他放下了手里的笔,看着桌子上那丝黑色的灯捻,伦格低声自语着:“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
伊莎贝拉身子松软的趴伏在一大团羊毛毯子里,在她身后,黛萝手法娴熟的为她微微按摩着身体。
说起来这种颇为古怪的方式,还是从那些萨拉森人那里学来的,随着在东方生活的时间越来越长,在东方的法兰克人也变得越来越和之前不同。
他们学会了享受各种奢侈,也学会了如萨拉森人一样去看待一些事情。
“黛萝,你说我是耶路撒冷的女王吗?”伊莎贝拉声音含糊的问,刚刚从热水桶里经过蒸腾的身体,这个时候显得异常疲倦,伴着女骑士有力的推拿,伊莎贝拉的嘴里不时发出一声声低微的舒适呻吟。
“您是的,您要比西比拉更适合当女王,”黛萝声调平和的说。她并不认为自己是在奉承,因为在她心目中,西比拉的确不是一个能够令人敬佩的女王“我相信如果您的军队够多,盖伊也绝对不是您的对手。”
“我的军队……”伊莎贝拉轻声重复着黛萝的话,然后她回头看着女骑士“如果我真的有足够多的军队,那么也许一切早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说到这里的伊莎贝拉有些懊恼的回头,她把好看的下巴抵在叠在一起的手背上,在沉默了一会后,她忽然淡淡的说:“我从来没爱过汉弗雷。”
后背上推拿的力量忽然变得一重,伊莎贝拉感觉到了按在自己赤luo后背上的那双手在微微颤抖,不过她依然继续淡然的说下去:“我十二岁和汉弗雷结婚。但是我从来没爱过他,即便他是为了我死的。”
“那么陛下,您……爱罗马皇帝吗?”黛萝的声音变得飘忽起来,她的眼睛落在伊莎贝拉修长漂亮的脖子上,一双手不由自主的向上移动。
“伦格?”伊莎贝拉的声调微微有些迟疑,她稍微抬起头,好像在思考这个问题,随后她再次趴伏下去,侧着脸枕着自己交叠的手背“我不知道是不是爱他,他总是让我感到不安和疑惑,不过他也总是在引起我的好奇。”
“那么说您并不爱他了?”黛萝依然追问着。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伊莎贝拉有些烦躁起来,她抱怨似的从鼻子发出一声轻哼,然后用懊恼的声调叹息着“如果我有足够多的军队,如果我是长女,如果守卫耶路撒冷的是我而不是西比拉,一切都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随后她用略显无力的一声叹息结束了自己的抱怨,接着她忽然笑着说:
“我是耶路撒冷女王,不过有个人却说,他希望我成为的,是整个东方法兰克人的女王,那个人真是异想天开。”
黛萝神色黯然的望着伊莎贝拉的背影,她想不到自己一直在心中视为情敌的对手,却从来没有真正成为过自己的敌人。
想着这个女人随时都在想着的不过是在不停追逐的权力,黛萝忽然觉得心中一阵莫名的轻松。
“也许从开始我就错了,”她心里这样对自己说,她的手沿着伊莎贝拉光洁的后背缓缓向下,就在她要再次用力推拿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然从远处传来。
随着外面侍女发出的一阵低声询问,通向起居室的房门立刻被打开了,伴着一股冷风,几条身影出现在卧室门外。
“陛下,耶路撒冷国王盖伊来了!”一个亲信骑士紧张的声音传了过来,他的声调里透着的紧张和不安,即便隔着一扇房门也能够听出来。
“盖伊?”伊莎贝拉立刻跳了起来,她匆匆抓起衣服在黛萝帮助下穿戴好,同时随着外面传来的阵阵低声说话声。她猜测到一起来的人,并不少。
果然,当她看到站在起居室里等待的贵族骑士们时,伊莎贝拉意识到,一定发生了出人意料的事情。
“发生什么事了?”伊莎贝拉神色凝重的问,看到那些人脸上似乎大祸临头似的表情,她的心心不由开始下沉。
“陛下,盖伊的军队已经到了城外,而且巴里安已经去迎接他。”
“什么?!”听到骑士的话,伊莎贝拉的嘴角微微颤抖,她的心头飞快转着念头,当她忽然意识到约翰莫名其妙的离开的里波黎时,伊莎贝拉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已经被巴里安出卖了!
尽管和巴里安之间的矛盾已经让她意识到,双方的关系已经不太可能如同以前一样,但是伊莎贝拉还是没有想到,巴里安会突然出卖自己!
一阵隐约的声浪从远处传来,伊莎贝拉知道那应该是通向城外的方向。
“陛下,巴里安已经背叛了您,现在您必须立刻离开。”亲信骑士焦急的说“我们会为了保护您付出我们的生命。”说着他回头向身后大喝“为了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