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个叫安塞姆·德·加兰的年轻骑士,伦格并没有什么恶感。事实上对这个长相英俊,或者说太英俊了点的年轻骑士,伦格还认为这人不错。
一头完全可以用炫丽来形容的金色长卷发松散的披在肩头,宽宽的额头下一双湛蓝的眼睛,高挺的鼻梁配上两片微薄的嘴唇,还有那被白色衬底的亮银锁甲衬托的健壮身材,这一切让伯爵夫人身边的所有女侍都有种想发疯般和他亲近的冲动。至于伦格则觉得如果这个年轻的骑士是生在后世,那估计很有资格成为某个国家电影行当里的当家小生。
不过最让那些女侍痴迷不已的,还是这位安塞姆·德·加兰骑士那种似乎天生的优雅,那是只有在良好高贵的家族里才能养成的优雅举止,单是这一点就不是其他人能够比的,至于那个因为相同原因被巴里安留下来的休骑士,则根本无法和他比较。
和那个偶像般的年轻骑士不同,休,或者叫盖普的休(因为他的父亲曾经在巴里安的父亲庵下服役,并因功得到领主的一小块叫盖普的封邑而得名)则是另一个样子,尽管这位已经年届中年的骑士也算是个出身良好的小贵族,可是他不论是言谈举止还是容貌体态,都不是能和那个安塞姆·德·加兰比较的料。特别是他那因为在战斗中落下残疾不时颤抖的左手,更是让那些对翩翩骑士充满幻想的年轻女人们畏缩不已。
迎面而来的骑兵在道路上逐渐向两边展开,他们的队伍如一只张开翅膀的大雁,随着两端骑兵加快速度,一个如同新月般的阵势遥遥的向着伯爵夫人的队伍围拢过来。
“撒拉森人的围笼战术,”伦格听到托尔梅声音回过头看去的时候,只见到托尔梅靠在垫高了的车梆边仔细的看着远处的那些的黎波里骑兵。可当他认为托尔梅只是在自言自语的时候,托尔梅却继续用平淡的声音说到:“雷蒙这个人并不顽固,他在和撒拉森人的作战中学会了他们的战术。撒拉森人擅长把敌人引诱到自己的队伍的中心然后合围,看来雷蒙也学会了这种方法。”
“围笼战?”伦格到这时已经意识到托尔梅是在教授自己,这让他倒是颇为感谢,他知道自己虽然还算明白些古代的战争的大体形式,但是当真的面对这些的时候,他还是一时摸不到头绪的。
可是接下来他刚要下马帮助托尔梅靠得更舒服些,却被托尔梅突然粗暴的咒骂给骂了回去:“你这个懒小子,我让你看的是他们的队伍,不是我的靠垫,你只要老老实实的盯着他们就可以了,别管我的闲事!”
伦格一时间被骑士老爷这喜怒无常的态度搞得有些没有头绪,不过他在招手示意胡斯弥尔过来帮着照看托尔梅之后,也的确象骑士老爷吩咐的那样开始认真的观察起那些骑兵的动向来。
远处,终于看清博特纳姆旗帜的的黎波里骑兵开始收拢队形,随着烟尘逐渐聚拢成长长的一条,那队骑兵在一面绣着由四个白色十字组成的旗帜引导下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赞美耶稣基督!”一个浅灰头发的高大骑士用很奇特的腔调大声吼着,他乱糟糟的头发束在一顶没有后沿的古怪铁盔里,一大蓬乱发在脑后象个马尾巴般不住摆动,而且令人奇怪的是,他身上的甲胄既不是那种常见的锁子甲,也不是在这个时候还略显奢侈的小板甲,居然是那种用皮革和前后两块盾牌般的胸甲合在一起的古怪东西。
这个骑士实在是太高大了,甚至他的战马虽然也同样十分高大,可让人看上去总显得他是骑在一头驴子背上的感觉。
“永远赞美。”伯爵夫人平静的声音和那骑士如恶龙般的怒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当他跳下战马弯腰去亲吻夫人的递出的手指的时候,伦格突然心头突然升起一丝美女于野兽的想法。
“我是万普凯骑士,请允许我欢迎您的到来,伯爵夫人。”高大的巨人毫不在意伯爵夫人要仰着头看他的难受,坚持以全套的骑士礼仪给伯爵夫人介绍完自己的旗标之后才吩咐跟随的骑兵向两边列队让开。
“请接受的黎波里人的引路!”那个叫万普凯的巨人骑士发出一声震人耳朵的大叫之后,从旁边的骑兵手里抓过旗帜高高举起,随着他的手中旗帜的挥舞,他手下的骑兵立刻飞快的向道路两边散去,一个在前方引道又隐隐承包围之势的队形在伯爵夫人的队伍面前展开了。
“的黎波里人……”安塞姆·德·加兰骑士皱着眉看了看旁边的休,虽然他和这个人因为各自领主的原因很少来往,但是在这个时候他从休迟疑不解的脸上也看出,至少这次的黎波里人是把他和休的人给算在一起了。
“请原谅,我们没有任何其他意图。”万普凯似乎看到了客人脸上的疑惑,他用那个让四周的人直皱眉头的大嗓门解释着“最近几天我们得到消息,撒拉森人有向的黎波里进发的迹象,所以伯爵夫人,”说到这里他解释着“也就是雷蒙大人的夫人,决定派出所有能包围的黎波里的骑士外出巡逻。对夫人您的到来我们感到十分荣幸,不过从现在开始,负责您和您随员的安全就是我们的职责,不论任何时候,如果出现敌人,首先于敌人交战的只能是的黎波里的战士。否则,那就是我们的耻辱。”
听到这个解释伯爵夫人的面色刚刚放缓,一个阴影立刻笼罩了她的心头,她担忧的看着万普凯问到:“那么骑士,你们听到萨拉丁的消息是什么时候?”
“就在两天前。”万普凯简单的回答着,他一边陪着侧骑在一匹牡马上的伯爵夫人缓慢前行,一边向后面的的休点头示意。至于安塞姆·德·加兰,他似乎根本没看到这个长相漂亮的法国贵族俊小子。
“两天前,”伯爵夫人的担忧更深了,她不安的回头看看队伍里儿子所乘坐的马车“那之后还有没有他别的什么消息呢?”
“很遗憾夫人,按照那些派出哨兵的说法,萨拉丁的队伍就象在沙漠上蒸发了似的,突然无影无踪了。”万普凯的声调里也透着说不出的担忧“所以伯爵夫人才命令我们持续不断的出城巡逻,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遭遇到撒拉森人,毕竟萨拉丁那个异教徒实在是在狡猾了,狡猾的就如同……上帝!”
就在所有人都被万普凯这个胆大妄为到极点的“比喻”惊得目瞪口呆的时候,一声高亢甚至带着兴奋的大喊随着他的话声从队伍里响起。
“斜弦战!”
阿赛琳站在马车上看着海湾的方向发出了一声激动无比的喊声。当所有人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看去,才发现在忙碌的海湾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一艘悬挂着新月旗帜的战船正从侧面向着一条刚刚从港口里驶出的海船斜斜的撞击过去。
伴着虽然无法感受却能想象的巨大碰撞,那艘被撞的海船探出一侧船身的所有划桨立刻拦腰折断,碎片到处迸溅。
“上帝,那是撒拉森人的战船!”一个朝圣者喊出了所有人都知道的答案,接着只一瞬间“撒拉森人来了!异教徒来了!”的恐惧哭喊声立刻四下蔓延!
看着刚刚还虽然忙碌却秩序井然的海面上爆发起的混乱,站在海湾崖边的骑士们只能无助的看着。
在命令手下安抚那些朝圣者的时候,施蒂芬娜夫人再次忧郁的看着队伍里自己儿子的那辆马车,她现在真的很后悔没坚持让丈夫把儿子带走。虽然跟随丈夫赶回耶路撒冷的一路上肯定要有不少的颠簸,可是却总比这个时候突然与敌人相遇要好的多。虽然她相信以的黎波里城墙的坚固并不用过于担心,但是作为母亲的本能却让她不由不为儿子的安危忐忑不安。
“我们必须立刻进城,请快一些,伯爵夫人。”万普凯尽量用婉转的口气催促着心事重重的施蒂芬娜夫人。
施蒂芬娜夫人有些赫然的点了点头。她刚要张嘴吩咐贴身侍女去照顾一下自己的儿子,就在这时,她和所有人都看到了一个骑在马上拼命向自己这边奔跑而来的骑兵。
事实上,除了他腰上的那把剑还可以说明他的身份,他身上几乎就找不到任何可以说明他是个骑兵的证据了。他的头盔和锁甲已经无影无踪,甚至连上衣也已经不知去向。而伴随着他没命的向这边飞奔的,还有他嘴里喊出的那句让所有人,包括那些勇敢的骑士听了都不禁胆战心惊的话。
他喊的是:“大军,撒拉森的大军来了!”
①探楼,一种西方古代城防中突出于城墙部分,以便作为夜间观察是否有人偷攀城墙的建筑,早期为临时的木制结构,后来逐渐演变为直接建在城墙上的小型观察塔。
第四十五章 撒拉森人
撒拉森大军来了!
恐惧,惊慌,绝望和遍地的哀号……没有人能用任何一个单独的字眼来形容听到这个消息的人们的神态。
即使是刚刚还信誓旦旦的骑士们也因为听到这个人的名字而胆战心惊,甚至连他们胯下的战马,似乎也因为受到那个撒拉森人威名的震撼不安的在原地盘旋着。
“快进城!”万普凯大声的向惊慌失措的人们喊着,虽然他知道这个骑哨所说的萨拉丁的大军不会立刻到来,可是对那位异教徒王者的莫名畏惧,还是让他失仪的催促着整个队伍立刻向的黎波里城里奔跑。
同时,一阵阵急促的警号声一路向前飞快响起,虽然看不清楚,可远远的从城门和已经大乱的码头方向突然蒸腾而起的烟尘,说明着整个城市已经完全被惊动了!
“骑士,保护后队,让我们的人进城!”施蒂芬娜夫人看着不住慌乱奔跑,甚至有的因为紧张过度而跑错方向的朝圣者们冷静的吩咐着。这个时候博特纳姆的伯爵夫人那继承自祖先精神的血脉激励起了她的勇敢,骑士的热血烧炙得她的脸颊一片绯红“不要让任何一个人掉队,我们既然带他们来到这儿,那就绝对不能让他们受到伤害!”
“遵命夫人!”安塞姆·德·加兰一声呐喊催动胯下的白色战马飞快向着后队奔去,随着他身后紧跟的号手不住的吹响号角,白马骑士在阳光下如一顶耀眼冠冕般闪动着光泽的金发随风飘摆,奔驰而去。
“休骑士,请你带领前队进城,”施蒂芬娜夫人镇定的指挥着,这个时候她脸上那种凛然的神态和无畏的气概彻底征服了所有的人“跟随我,我们进城!”
“愿意效劳夫人!”休骑士在前冲的同时,以一声大喊表达着内心对伯爵夫人的尊敬。
“穿裙子的骑士,”托尔梅低低的自语着,他的眼中闪动着欣慰的眼神“这就是博特纳姆的施蒂芬娜。”说着,他转头对旁边照顾自己的伦格说“不用管我了,去帮助他们吧。”
“萨拉丁的战船真厉害,”阿赛琳笑垫着脚尖笑呵呵的看着远处的海面,她并没有被四周的慌乱影响,甚至有时候还会回头看看那些惊慌失措的人发出一声嘲笑“看他们那个撞角多结实,可能还是包了护铁的呢。”
看着阿赛琳脸上透露出的那种从没见到过的光彩,伦格的心底暗暗叹息着。他从没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突然产生这么强的嫉妒,而嫉妒的对象并不是人,而是一个自己可能永远都无法战胜的对手——海洋。
这让伦格甚至觉得有点沮丧,他无法想象自己怎么去和这样一个对手战斗,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和这个无所不在的对手去争夺眼前的女海盗,她看上去就好像天生就是为了海洋和战船而存在的。
一声喘息的呼声从身后响起,伦格看到胡斯弥尔正帮着朝圣团里的那个小男孩蹬上马车,他的父亲则在旁边用力帮着马夫抓牢已经受惊不主蹬刨着地面的驮马。
“阿赛琳,我们走了!”伦格向看着痴迷的女海盗打了个招呼,在转身跳上比赛弗勒斯结实脊背的同时,他的手臂前曲向前一指:“跟我来,骑兵!”
随着黑色亮影的闪动,比赛弗勒斯飞快的沿着队伍的边沿奔跑起来。在伦格的身后,几个骑兵催动战马紧紧跟在伦格的身后。
一辆护卫严密的马车在道路上不停歇的奔跑着。在马车周围,好几名骑士一边奔驰一边谨慎的注视着四周的一切。
当伦格出现在他们身后的时候,因为速度过快,没有看清来人的一个骑士迅速调转马头,半举长矛立刻做好了迎敌的的准备。
“是我,托尔梅大人的侍从!”伦格不能不在离得好远的地方就大声的表明身份,否则他真担心那个骑士会毫不犹豫的把他刺下马去。
看着那些监护拔丝玛公主的骑士明显的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伦格不由得对那个还没露面,就已经令这些平时自诩勇敢的骑士变成了一群惊弓之鸟的萨拉丁产生了一股无限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