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丕平甚至为自己是否能继续承担起指挥近卫军的职责感到担忧,他不敢相信自己一个小小的决定会令双方几千人丧失性命,当战斗的时候丝毫没有意识到时,看着那些躺在地上冰冷的尸体和不停痛苦身影的伤员,丕平才真的为自己之前所做出的那一项项的决定感动畏惧和恐慌。
所以当伦格下令决定亲自指挥近卫军时,丕平立刻带着一支队伍在前面做为引导,他要先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要仔细想想自己是不是真的适合在阿历克斯不在的时候,担任这样的职责。
罗马近卫军从赛迪卡离开的消息并没有让保加利亚人感到多么高兴,在为罗马皇帝做出了决定保留保加利亚王室,而只是在帝国名义下把保加利亚重新收复为附庸的欣喜之后,保加利亚人立刻开始为德国人是否会对他们进行报复担心起来。
他们请求皇帝不要离开,至少要给他们留下一支足够抵抗德国人的军队,可是这个要求却被伦格拒绝了。
不过当保加利亚人大失所望的时候,伦格却向他们做出了保证,他保证德国人不会再去找他们的麻烦,因为正如他说的那样,德国人这时应该正急着遇过多瑙河,进入罗马。
而随后保加利亚人得到的消息也的确如此,在知道了塞迪卡城下的惨败之后,腓特烈没有急于向保加利亚人报复,而是加快了渡河进度,就在伦格带领他的近卫军押解着以奥托王子为首的一批战俘离开塞迪卡的第三天,德国十字军已经全部渡过多瑙河,而在那之前的两天,一支大约五百人的德国骑兵已经提前踏上了向罗马边境进军的道路。
当听到前面丕平派人送来的消息时,伦格在报信的士兵引导下来到了那几座简单的坟墓前,那是那些德国十字军挖的坟,简单的一堆泥土堆起来的小小的土包,和一个充当标记和墓碑的十字架。
看着那些十字架,伦格蹲下了身,虽然那些十字架上没有任何标记,但是他却知道那下面的,正是自己曾经给他们送行的那些士兵。
“我的近卫军……”伦格再次轻声说着。他身后抚摸着那些木枝绑成的十字架,嘴里不停的发出轻轻的低吟“我的士兵就这样离开我了,他们每一个人都曾经跟随我从耶路撒冷走来。”
“陛下,他们会以自己的是近卫军而自豪的,”丕平轻声对伦格说“而且请您原谅,如果我还有资格能继续为您带领近卫军,那么我向您发誓,我一定不会再让塞迪卡城下发生的一切重演,近卫军也绝对不会再遭受那样的损失。”
看着丕平,伦格微微摇了摇头,他一边从这位总队长身边过去,一边低声说:“你错了丕平,我从来没有为你在塞迪卡城下的失误生气,我担心的是你还没有真正明白你将要担负的是个什么样的责任。”
丕平迷惑的看着皇帝走向队伍的背影,甚至连皇帝跳上战马向前走去之后很久,他也还在不停的寻思,皇帝所说的,究竟是什么样的责任。
近卫军的队伍一直在尽量赶着向前行进,这无疑让跟随着队伍一起前进的可马特和他的那些牧师吃到了苦头,他们这些人坐在马车里随着山路的崎岖不停的摇晃着,在被撞得全身疼痛之后。随着丕平充满歉意的解释前面的道路已经无法适合马车通行之后,大牧首只好带着所有人放弃车辆,骑上了马背。
记下来的旅行简直就如同一场可怕的急行军,而且当队伍终于在傍晚休息,面前吃了一顿还算面前能够入口的晚饭之后,伦格的一个决定让可马特不由立刻陷入了不安之中。
“什么?陛下,您要带领近卫军提前返回罗马?”可马特有些愕然的看着正在随手准备着手里一些书稿的伦格。
“是的,不过不用担心大牧首,我会给你留下一支足够人数的队伍保护你们,而我会带着大队加快速度返回罗马。”伦格一边把手里的文稿仔细的分类一边说着“我可以告诉你,我让派去见腓特烈的人故意向他们透露罗马还没有做好抵御十字军准备的消息,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个时候腓特烈应该已经全部渡河,也许很快他们就会出现在登扎河边了。”
“上帝,您为什么要告诉腓特烈这些东西,难道我们不应该把他们拖延在保加利亚越久越好吗?”可马特大感意外的问。
“的确,之前也我的确这么想,”伦格微微苦笑了一声,他把一份手稿举到面前看了看,然后随手把它在火把边点燃,看着那份手稿标题上那一行“保加利亚正教谱系”的名字慢慢消失,他有些无奈的再次苦笑起来“大牧首,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知道的,也许命运就是上帝赐予我们的最神秘的礼物,每当我们认为自己已经可以掌握命运的时候,我们其实已经陷入了命运早已安排好的圈套之中。”
看着似乎不明白自己这些话的大牧首,伦格也只能轻轻摇头,他无法告诉可马特,不久前保加利亚应该发生的一切。都是原本不该发生的,正是因为这些和历史已经完全不同的变化,保加利亚才奇迹般的再次成为了罗马附庸的一部分。
但是也正是因为这样,伦格才不能再按照之前所设想的那样,尽量把德国人拖延在保加利亚,因为他知道虽然改宗的风波已经过去,但是也正是因为在变化为可怕的宗教动乱之前就被压制下去,不论是正教派还改宗派都并没有受到足够大的打击。
这从阿森依然还是国王而索弗罗尼依然还是保加利亚主教就可以看出来,正是因为这样,伦格才不能把德国人的全部压力完全推卸到保加利亚人的头上,否则新的变故依然还有可能发生。
不过也真是因为这个,伦格用一次塞迪卡城下的惨烈战斗彻底断绝了德国人和保加利亚人之间的联系,随着德国人开始公开的在保加利亚境内掠夺和强迫的征召农民,伦格相信矛盾已经足以让他们无法轻易复合。
实际上这不过是之后的条顿骑士团和波兰人那种微妙而又复杂关系的提前发生而已,而对伦格最为有利的,就是做为被从德国十字军演变而来的条顿骑士团蹂躏的波兰本身就是一个公教国家。
保加利亚则是一个正教国家,真是因为这样,更深的矛盾才让伦格能够决定放心的离开塞迪卡赶回罗马。
“但是大牧首,我们绝对不能指望保加利亚能为他们耽搁住十字军前进的速度,甚至不能再象之前那样希望引起保加利亚和十字军之间的战争,因为如果那样做为保加利亚的保护国,我们就必须正面和德国人交战,而现在显然还不是时候。。”
伦格一边吩咐两个侍从把他自己分好的包裹分别刚到不同的马包里。一边回头向可马特说的:“只要回到罗马,你知道一切就好像都没有发生一样,所以我必须尽快赶回,在德国人到来之前不要完成我们在边界的防御,另外一旦回到罗马,那么我们和德国人之间就依然还是虽然相互戒备,却依然互不侵犯的基督国家。”
伦格的话让可马特微微点头,他知道正如同皇帝说的那样,在塞迪卡发生的一切,双方可以在保加利亚境内如死敌般相互厮杀,可是当进入罗马之后。一切就会彻底变化,不会有任何一个罗马或者德国贵族主动向对方挑战,甚至不会有人把保加利亚发生的一切戳破。
这就是虚伪而看着荒唐可笑的基督国家,但是却又是那么现实而认真。
可马特的嘴角挂起一丝笑容,他能想象当那些德国贵族看到近卫军时会是多么愤怒而仇恨的表情,但是他们却不能有任何的敌意,因为不论双方任何人都绝对不会主动的说破在保加利亚发生的事情。
“但是大牧首,这一切必须都是我赶在德国人之前回到罗马,否则很难想象那个红胡子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伦格看着准备得差不多的东西向可马特抬手示意他陪着自己向队伍前面走去“他可以在自己的加冕仪式上杀掉上百的神甫甚至主教,那么这个人就没有他不敢做的。对于他,也许应该讲究策略,但是更多的却要用力量让他明白罗马人的威严所在。”
“一切如您所说陛下,”已经来到了队伍尽头的可马特停了下来,望着早已在晚饭之后就悄悄的整装待发的近卫军,他在空中微微画了个十字“愿上帝保佑您陛下,那么您将把公爵也一起带走吗?”
“是的大牧首,虽然他以自己的身份发誓不会逃跑,不过我认为还是带着他和他的那些贵族更能放心,至少德国人知道他们已经被带回罗马之后,会因此有所顾忌。”
伦格向可马特转过身,在和这位大牧首以象征意义的相互亲吻对方的肩膀做为告别之后,伦格翻身跳上了比赛弗勒斯。
“大牧首,会有一个分旗旗队留下来保护你们,”伦格在马上向站在地上仰头看着他的可马特说“让我们在罗马见面,我相信当再见面的时候,罗马已经度过了来自德国十字军的骚扰。”
“那么陛下,还有其他的十字军呢?您知道欧洲的新十字军已经相聚出发了,难道您要和他们所有人都较量一番?”可马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也觉得有些轻松。
塞迪卡城下所发生的一切,让他亲眼看到了近卫军的强大和坚韧的意志,这让这位君士坦丁堡大牧首也不由得渐渐相信,即便是面对那位有着红胡子之称的德意志国王,罗马人也可以毫无畏惧的与之周旋抗衡。
而这一切的关键,则是这位骑在如夜色般的高大战马上的年轻人,这位迄今为止所创造的功绩,已经足以能够和罗马历史上任何一位伟大君主比肩的皇帝。
这让可马特难的的感到了一丝轻松。他甚至在这个时候有了开些玩笑的心情。
大牧首的话让伦格稍微一愣,随即他忽然发出了一声大笑,他抬起手着中的马鞭向着大牧首微微致敬:“真想不到您比我的野心还要大,难道您不阻止我去挑战所有来自欧洲的伟大君主吗?”
说话间,伦格用力一带比赛弗勒斯的缰绳,在战马的嘶鸣中,他回头向大牧首笑着说:“不过如果需要,我是还是很愿意进行这样的挑战的。”
说完,他略松缰绳,随着双腿夹动马腹,比赛弗勒斯和它背上身披黑色连帽长袍主人,就如同从夜色中冲出的幽灵般向着前方疾驰而去。
………………
闷热的天空中如同下火般的炙热让午后田地完全笼罩在一片腾腾热浪之中。
几个懒散的农民躺在一处树荫下沉沉的睡着午觉,在他们不远处的一条小河边,几个孩子在河里不停的玩着水,而在更远处的村子里,一阵阵骡马因为夏天的炎热而发出的叫声不住的提醒着主人,要为它们多多浇水乘凉。
这是一处在保加利亚人来说难的安逸的村庄,和其他地区相比,这片地区要更加遥远也更加偏僻的多。
即便是那些最勤快的收税官,也往往不愿意穿过一大片荒凉的山区到这里来收取那不起眼的几个税金。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就在收税官们的疏懒和当地民众勤劳的原因下,这片颇为偏僻的小村庄逐渐的富足了起来。
不过真正令这片地区富足起来的原因,还是因为这里距离罗马并不遥远。
山里的宝石和铁矿,成为了这片距离罗马边境很近的村庄变得富裕起来的重要条件,虽然距离处于上游的罗马边境城市菲利波*利还有很长的一段路,但是登扎河北岸的保加利亚人,还是从其中的得到了不少的好处。
他们把自己土地上中的粮食和开采的各种矿物运过河去,然后走上很远一段路卖给那些看起来对这些东西永远需求不完的罗马人,然后从他们那里换取到对村子里的人来说,足够丰富的所需要的各种生活用品。
从普通的一些农家工具到堪称奢侈的细致的亚麻布,保加利亚人完全被他们所换取来的那些东西所迷惑了。
他们不明白那些宝石和丑陋的矿石为什么能那么吸引罗马人,甚至不惜用昂贵的细亚麻和棉布来换,更让他们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从将近两个多月开始,罗马人近乎疯狂的向他们购买着一些山里的古怪东西,从一些气味难闻的磺石到一种令人不安看起来油腻可怕的黑色粘水,一时间罗马人的踪迹频繁的越过登扎河出现在山区里,这一切看在保加利亚人的眼中,只有为那些罗马人的奢侈甚至是无聊感到莫名其妙了。
孩子们依然乘着大人们午睡的时候高兴的在河里嬉戏着,对于这些可能一生都要在这些村庄里度过的孩子来说,从很小的时候就要开始帮着家里做各种农活,往往只有在这种只有大人自己休息的时候,才有可能属于他们自己的短暂而甜蜜的游戏时光。
孩子们不住的在河边上打闹着,他们沿着微微弯曲的小河向着下游跑去,在一个平缓的河滩上聚集起来开始打起水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