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这段时间里,原本只是遏制着大片无法通行的原始森林通向黑海道路的安伊霍察,也开始了它令整个行省为之羡慕的辉煌时代。
森林里的大片湿地为这座城市带来的丰富的物产,肥美的淡水鱼和毛皮昂贵的水貂就好像天生是为供养这座城市的人们而存在的。而一种当地独有的鹳鸟鲜艳异常的头冠羽毛,成为了君士坦丁堡贵妇们为之倾倒疯狂的名贵饰品,甚至因为那种羽毛的珍贵和美丽,它也成为了后来历任皇帝奖赏给他的军官们的宝贵礼物。
罗马军官们把头盔上能插上这种羽毛当成重大的荣耀,而这就让这种装饰品显得更加价值不菲,令人着迷。
但是这一切却无法和在进入十二世纪之初时的重大发现相比,当在位于安伊霍察不到一百罗马里的山中发现了大量的宝石矿后,这里才真正成为了令罗马人为之关注的地方。
珍贵的宝石成为了罗马人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东西,无论是贵族还是僧侣,他们都在为自己能拥有更多的这种珍贵石头而奔波不已,而伴着与其他国家贸易的频繁,北方行省出产的宝石也源源不断的运向君士坦丁堡,为罗马换取着巨额的收入。
不过即便如此,在帝国不容乐观的严峻财政窘势面前,这片土地上的财富也丝毫不足以能让罗马从困境中有所缓和,同时随着时间的变迁,原本在一百多年前因为向北方迁徙而显得势微的罗斯人,在经过了多年的休养之后渐渐变得强大起来。
这些最终留在这片土地上没有离开的罗斯人后代,虽然依然保留着他们那种野蛮落后的风气,同时因为如同牛身上的跳蚤一样多的林立势力,而始终没有形成一个统一的局面,但是即便如此,北方行省还是感觉到了来自他们的威胁。
开始只是一小群,然后就变得越来越多,罗斯人开始频繁的越过边境骚扰罗马领地。
同时虽然并不擅长煽动,但是他们的行为也的确引起了一些罗马领地中的罗斯人后裔的共鸣,尽管人数不多,但是他们当中开始有人投靠罗斯人,有的则更干脆成为了和罗斯人相互勾结的强盗匪帮。
这让北方行省遭受到了巨大的损失。开始只是一些防备较弱的边远村庄遭受到了袭击,到了后来随着罗斯人侵扰的频繁,一些城市也成为了他们掠夺的目标,终于在将近二十年前,一场与罗斯人的战斗爆发,但是结果却是让罗马人为之痛心的。
做为行省总督的狄奥多将军父子在战斗中阵亡,而罗斯人甚至一直攻到了安伊霍察城下。
那段时间是北方行省最为混乱也是最为可怕的日子,罗马人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要如当年一样被赶出这片土地。
这种混乱不安一直到小狄奥多的到来,并且以一个不但出乎当时充满怀疑的北方将领,甚至是出乎君士坦丁堡贵族的大胜而最终让罗斯人见识到了罗马人的力量。
不过尽管如此,罗斯人已经对罗马帝国的北方构成威胁的事实却已经毋庸置疑。
而现在,随着圣地的沦陷和风雨欲来的各种消息,狄奥多已经意识到罗马显然已经不能再为自己的北方行省提供任何其他的帮助。
而随着伦格在这个时候巡视北方,行省贵族们已经意识到,皇帝的到来将可能会引起一连串出乎他们意料的事情。
因为常年被原始森林包围,潮湿的空气让安伊霍察的地面总是显得湿漉漉的,几条勉强还称得上是道路的泥泞小路崎岖着蔓延在完全由木头建造起来的房屋群落之间,小孩子们一边大声叫着,一边脚上拖着臃肿的短兽皮靴在地上踩出一片片的黑色泥水。
一阵低沉的号角从街道的尽头响起,安伊霍察人立刻拉住那些还在嬉戏的孩子,他们谨慎的站在道路的两边,把黑乎乎的泥泞小路为正走来的队伍让出来。
阿历克斯紧皱着双眉,听着战马踩着泥泽发出的声响。闻着空气中似乎永远挥之不去的潮湿味道,近卫军统帅不禁为自己糟糕的处境感到恼怒。
阿历克斯喜欢沙漠,喜欢阳光,喜欢干燥的空气和爽快的奔跑。眼前的一切让他很不愉快,而且这里的人民也让他舒服不起来。
圣地人的虔诚和狂热让阿历克斯更容易激动,而君士坦丁堡人虽然浮躁,但是阿历克斯却依然十分喜欢他们的那种活泼和激情,特别是酒店老板女儿的甜美让这个年轻小伙子相信罗马人还是很值得喜欢的。
但是眼前这些人却不是这样,他们看上去显得死气沉沉,而且虽然他们身体硕壮,但是却总有给人一种逆来顺受的感觉。这让阿历克斯感到实在不可思议。
一条脏兮兮的小狗从街上传过,随着“啪”的一个声音响起,一块石头砸在了小狗身边的泥水里,溅起的黑泥立时泼在阿历克斯引以为荣的红色披风上。
同时伴着一声惊呼,一个看上去颇为壮实的女孩一把抓住了个已经吓呆了的男孩子的肩膀,把他拉到了自己怀里。
“上帝,你这个该下地狱的小强盗,”一个士兵大步冲过去,一把抓住男孩的耳朵向外拖着“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居然弄脏了总管老爷的衣服,至少要抽你十鞭子!”
听着这个士兵的叫喊,阿历克斯脸上不禁一阵发黑,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北方贵族显然不能理解“宫廷总督”的这个称号,所以不论是贵族还是士兵,这些人都无一例外的把阿历克斯当成了伦格身边的看家总管,这让他不能不总是想起圣宫里那些身材肥胖,满脸油光的宦官。
“请饶过我弟弟吧,老爷!”女孩大叫着拉着看上去只有六七岁的男孩,当她看到阿历克斯盯着他们看时,她忽然明白过来什么的绕过士兵奔到他的马前紧紧抱住了他的马鞍。
“总管老爷,请您宽恕我弟弟,他什么都不懂,我愿意用罚金赎我弟弟的鞭刑,我用一张,不,两张最好的黑貂皮做赎金!”
“不用骗人,你家里的男人都去当强盗了,你靠谁去打水貂?”士兵一边呵斥着一边拽着男孩走向路边的一个木桩“难道你自己进森林里去吗?”
“对!我自己去!”硕壮的少女忽然大声喊着,她不顾四周人发出的惊呼,紧抓着阿历克斯的马鞍大声发誓“上帝为证,我一定会打到水貂的,我会救我弟弟,只求您放过他!”
阿历克斯低头看着这个女孩轻轻张了张嘴,虽然他没有进入过森林,但是他知道那绝对不是一个象她这样的女孩能够去的地方,同时不知道因为什么,看着那个士兵紧抓着男孩的样子。他忽然想起了许久之前,自己也曾经这样被人拖着呵斥殴打的情景。
如果不是主人的出现,也许自己依然只是一个在荒凉的小村子里干农活,最多喜欢追追战马的小隶农。
而现在,自己却成为了被人敬仰的骑士,近卫军的统帅,罗马帝国的宫廷……
“总管老爷!”
一声大喊把阿历克斯从遐想中拉了回来,他神色黑黑的盯了一眼依然抓着孩子不放,却只是看着他的士兵,到了这时他才发现那个少女正把脸颊贴在他沾满泥水的靴子上低声乞求,而四周的人正沉默的等待着他的裁决。
“我不需要你的水貂皮……”阿历克斯的话让四周响起一阵叹息,就在少女露出绝望眼神时,他接着说“不过溅脏了近卫军引以为荣的红披风的确是个很严重的罪责,所以我罚你为我把披风洗干净,至于你弟弟,他现在自由了。”
“哦,上帝呀,您真是一位仁慈的老爷,上帝保佑您总管老爷!”少女大声喊着,她把自己的弟弟从士兵手里夺回去,紧紧搂在怀里,同时不住的为阿历克斯祈祷“上帝会保佑您的,您一定会让您的主人自豪,我也祈求上帝保佑他。”
听着少女的祝福,阿历克斯的脸上不由露出了一阵哭笑不得的无奈,他伸出手制止她的胡言乱语,同时用带着长长手套的手在空中向着四周的人群划了个十字:“以上帝的名誉,以我的主人罗马皇帝的名义宣布,一切荣耀属于圣子,属于被上帝选择的至尊的皇帝。”
“上帝保佑皇帝!”人们立时发出一阵高声应祈,他们恭敬的为“皇帝陛下的总管老爷”让出道路,但是就在阿历克斯要带马向前时,那个少女忽然挡在了他的马头前。
“老爷,也许您是仁慈的,”她那让阿历克斯看了不禁叹为观止的鼓胀胸脯不住起伏,似乎在做着一个重大的决定“可是我发了誓就一定要实现,我会给您带来两张最好的水貂皮,如果没有带来,那就是我已经死在森林里了。”
说着,她不顾弟弟不安的喊叫,转身向着一间低矮的房子里大步走去。
“那个女孩怎么了?”在走出很远之后,阿历克斯终于忍不住的问为他带路的士兵。
“老爷,她是罗斯人的后代,不过她母亲是罗马人,她父亲和哥哥都去当强盗了,所以在安伊霍察人们都不喜欢他们这种人,而这种混血的后裔在整个行省很多。强壮有力却很野蛮,毕竟是他们不是真正的罗马人……”
士兵不停的唠叨着,当他看到阿历克斯陷入沉思的样子时,这个士兵忽然醒悟到什么的放低了声音“如果您有兴趣,我会让她为您送来干净披风的时候,让她在您的房间里等着,要知道这个女孩张的的确不错,而且还是个处女。”
听到士兵充满诱惑的说,阿历克斯的脸上立时出现了一丝红晕,他先是不由自主的回头看看,可接着还是用力的摇了摇头。
同时那个士兵听到“总管老爷”嘴里吐出的一句自言自语:“上帝,如果阿索尼娅知道了,她会把我装在啤酒桶里扔进海峡的。”
略显烦恼的“总管老爷”无奈的带领他的手下继续前进,这是阿历克斯最后一次巡逻,就在后面不远处,伦格的的队伍即将经过这里,为了安全起见近卫军统帅不得不亲自巡视,只是他没有想到居然还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就在这小小的插曲正在上演时,没有人注意到,在街边一间不起眼的房檐下,两个年轻人正有趣的看着这幕戏剧。
“大概你的近卫军统帅在这次巡视中也会有一次很不一般经历。”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埃洛帕西娅向身边的伦格说着,虽然对伦格邀她一起偷偷出来感到一丝难得的兴趣,但是埃洛帕西娅更希望伦格能有时间和她一起讨论那些她感兴趣的知识和秘密。
只是她也清楚,自己的这个愿望显然不会那么容易的实现,因为这个男人首先是为皇帝,其次才是与她志同道合的学者。
“我很怀疑阿历克斯有那个胆量,不过也许会有意外。”伦格抚摸着下颌微微笑着,他忽然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似乎阿历克斯总是对那些身材丰满的女人兴趣盎然,一想到阿索尼娅那希腊女孩特有的丰满,他就不禁为自己的近卫军统帅究竟能否抵抗这个罗斯少女的魅力有些怀疑。
“不过现在埃洛帕西娅,告诉我谁能让我知道,在整个北方行省究竟有多少罗斯人的后裔?”
“我不知道,我对这些不感兴趣。”天才却显然对这一切颇为淡漠的少女无聊的回答着,然后她想起了什么似的有些焦虑的说“记得你昨天对我说过,可以用不同的水晶和宝石看到更远处更清晰的东西,我都等不及了,如果可以我甚至自己亲自去宝石的矿地,我真想早些看到你说的那些星星的样子。”
听着埃洛帕西娅的回答,伦格只能微微摇头,他当然知道这个连对珠宝都没有兴趣的女孩怎么会对行政政治有兴趣呢?只是看着刚刚发生的一切,他的心中原本酝酿的一个想法显得更加清晰,而且他相信自己的这些想法绝对可以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