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将军,你看到的只是眼前,而我要看到的是罗马的未来。”
伦格略微感慨的微微叹息一声,没有人如他一样知道这个貌似强大的帝国实际上已经颓废到了什么样的地步,而就在十几年之后发生的那场劫难,又会给这个早已千疮百孔的巨人多么可怕的一击。
看似依然颇为适用的塞姆制早已随着时代的变化在越来越强大的敌人面前显得力不从心,而且正是因为这种半军事化的制度,把罗马人牢牢的禁锢在了他们自己的土地上。
罗马的经济只能通过君士坦丁堡这座西方最庞大的城市来保持它如蜗牛般的流通,也正是因为这样,为了让这个蜗牛不至于因为过于缓慢窒息而死,整个帝国的财富都毫不保留的输送向君士坦丁堡。
而当多年之后的浩劫来临时,这座人类文明上最为辉煌的伟大都市之一,唯一的功绩就是在被无耻的掠夺之后“点缀了欧洲的所有宫殿和教堂”。
伦格用力摇了摇,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想的太多了些,而且他也相信这时的狄奥多虽然同样有着私心,但是却依然更多的象一个军人,而不是一个政客。
“把那个人的伤包扎好,然后让他来见我,”伦格身后轻拍狄奥多的肩头。
当他刚刚走出几步时,他听到身后的将军低声问到:“那么这些尸体呢,陛下?”
“全部烧掉。”
伦格的回答让旁边响起一声抽气。
他转过头,看着用陌生畏惧的眼神望着他的埃洛帕西娅。当他向她走去时,少女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这让伦格不由心底暗暗叹息。
他不由自主抬起头,闻着空中散发着血腥和恶臭的气味,望着天空中一直冷漠的望着地上这场规模虽小,却透着残忍的杀戮的星星,在深深的吐出一口深深长气之后,伦格向着黑暗中隐约隆起的一片草丘上走去。
从亮处走到黑暗中的孤寂让伦格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加冕前的那个独处的夜晚,他慢慢躺在柔软的草地上,双眼凝视着头顶上的天空。
“这个时候阿赛琳在干什么呢?”伦格心中猜测着,他相信这时美丽的女海盗一定正坐在她心爱的厄勒冈的船头望着大海。
“伊莎贝拉呢?”想到这位如同把骄傲穿戴在身上的女王,伦格嘴角划过了一丝笑容,他依然记得甚至亲吻她的时候,伊莎贝拉都似乎在尽量保持着她那种习惯了的高贵和傲慢。
“玛蒂娜……”想起年轻的小妻子,伦格的心头不由感到一丝温暖,想到她的身体里孕育着属于自己的孩子,伦格就有一种恨不得立刻赶回去陪伴在她身边的冲动。
但是,这一切的影子都渐渐淡去时,一双,或者说是两双重叠在一起影身占据了他的脑海。
“爸爸,妈妈……”
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顺着眼角流淌下来,而这眼泪属于伦格,也属于丁超。
在这北方已经略显寒冷的深夜,在经过了一次残忍的宣判之后,强烈的对亲人的思想,让伦格感到一种说不出来的寂寞。
一阵轻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随着隐约听到近卫兵的询问,没过多久,埃洛帕西娅的身影出现在了伦格的眼前。
被一身野外旅行的粗布外袍紧紧包裹着的埃洛帕西娅看上去显得有些臃肿,不过她的眼中却依然闪动着如天上星光般的晶莹。
“你知道打扰一位皇帝的休息是什么样的罪责吗?”没有动的伦格向上看着站在头顶前的埃洛帕西娅“难道你不怕我的惩罚吗?”
“告诉我,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埃洛帕西娅蹲下身子低头看着向上望着她的伦格“你是一个追求知识的人?是一位受到上帝庇护的圣子,还是一位残忍的皇帝?”
“也许都是,也许都不是,”伦格疲惫的笑了笑,他望着头顶上的那双眼睛,轻声说出一个这个世界上永远不会有人明白的秘密“或者我根本就不是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
“那么你是谁?”埃洛帕西娅曲腿坐下来,在稍微犹豫之后伸手用手指轻轻触摸着伦格的额头“告诉我你是谁,你为什么拥有那些知识,为什么是个皇帝,为什么对我说这些话,还有为什么……要有一个妻子。”
埃洛帕西娅在说出最后的疑问时身子微微颤抖着,随着俯下身去,她的嘴唇轻轻掠过伦格的额头,鼻梁,最后落在他同样炙热的嘴唇上。
伦格一动不动的享受着这短暂的亲吻,当埃洛帕西娅抬起头来时,他又看到了头顶上闪烁的繁星,和那双如繁星般璀璨的眼睛。
“你会后悔的,”伦格抬手轻轻抚摸着少女因为大胆和激动而显得发热的脸颊“也许和我在最终会下地狱。”
“可我更愿意相信,我们会成为升上天空的星星。”埃洛帕西娅微微躺下,和伦格并肩望向空中。
在头顶深邃的夜空中,繁星寂寥,默默地照射着这中世纪的无垠草原。
第五卷凯撒时代 第一百一十五章 “传媒”的力量
第五卷凯撒时代 第一百一十五章 “传媒”的力量
困惑的不止是埃洛帕西娅。狄奥多也在不时的想着那位皇帝的一切。
一向仁慈却又时而残忍,出身卑微却又学识渊博,身为皇帝却又意图废除罗马多年来的传统。
这些各自不同甚至相互矛盾的冲突,让罗马将军不知道究竟该把这位皇帝归为哪种人。
在很多罗马人眼中,那些拼命爬上了皇帝宝座的幸运儿们,总是想方设法的试图维持他们在民众中的合法地位,为此那些皇帝尽量保持多年来的传统不被破坏,同时在那些传统中寻找能为自己带来好处的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虽然塞姆制从确立已经经过了将近六个世纪,但是却依然能够延续下来,因为不论是合法继承的皇帝,还是阴谋暴动的篡位者,他们都不愿意在这个制度还能发挥它的作用时冒险进行另外的尝试,而且多年来塞姆制也的确把罗马逐渐变成了一个硕大无比的军营,为帝国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兵源。
这就让不论是皇帝还是将军都不由得认为这种制度肯定会毫不动摇的永远延续下去。
但是随着伦格登基和随后做出的决定,罗马人开始感到了不安,他们开始为塞姆制是否能继续延续下去感到了担忧,而因为牵扯到的东西又多的足以牵动整个罗马帝国的根基,这就让那些即使认为推行新的军制有利于帝国的人,也不敢轻易站出来表示赞同。
相反,在君士坦丁堡和首都附近的一些军区的民间里。却因为有着各种激烈的辩论而让人感到兴奋。
一些年轻的,或者说是还没有老于世故的民众和讲演家们明显热衷于这种辩论,他们总是在最引人注意的地方相互攻讦,激烈辩论,而在这些辩论者中逐渐形成的一股叫做“诗人派”的激进者,似乎让罗马人感受到了一股新鲜风气的到来。
这些因为经常引用一个叫安图维索的讽刺诗人所写的,带着讽刺意味的时评短诗而闻名的演说家和君士坦丁堡大学的年轻学者们,用讥讽的语言直指塞姆制的弊端,他们把这个已经延续几个世纪的军事制度形容成是“被腐败的裹尸布一层层包裹起来的烂苹果,可即便是在最华丽的盛装陪衬下,也无法掩饰它那已经发臭的味道。”
这样的讥讽在整个首都的街头巷尾到处都是,而那个讽刺诗人尖锐的评论和辛辣的笔触,则直击这个帝国制度的最痛处。
“塞姆制让皇帝得到了一时的平安,让将军们捞到了足够的权力,让贵族们可以不用担心农民会因为迁徙而荒废了他们的田地,但是这个可憎的,甚至比‘可憎’这个词汇本身还有坏上十倍的东西,却让帝国一步步的走向衰败。”
已经不知不觉中从讽刺诗人变成了时事评论家的安图维索用他的笔这样写到:“农民因为无法离开土地而只能依附在乡村贵族的庇护下,时间长了他们不再记得自己是罗马的自由民,而逐渐变成了属于贵族们的私产。
同样,军区总督们利用他们的权力让他们的辖区变成了属于他们自己的王国,而农兵们使用的却永远只是集农具和武器与一身的那些工具,他们用那些工具耕地,收成,或者杀人。
但是他们的敌人却在不停的变化强大,当总有一天他们的敌人变得即便是所有未经真正的军事训练的农兵都无法抵抗时,罗马人就会发现。他们其实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失去了他们的国家,而出卖他们的,却正是让他们死抱不放的那些陈年旧制。”
安图维索辛辣甚至带着点危言耸听的批评在君士坦丁堡里引发了一场激烈的大辩论。
在这场即便是发起者自己都没想到的辩论中,越来越多的人卷了进来,贵族,牧师,军人,商人,热衷于演讲和公益的活动家,甚至是一些喜欢时不时炫耀一下智慧的演员和名ji们,也跟着被吸引进了这个漩涡之中。
而其中最为激烈和活跃的,莫过于那些以安图维索为核心的“诗人派”,他们针砭时弊,大声疾呼,甚至有人跳出对塞姆制的褒贬,而直指罗马如今的一片死寂,在大声的为皇帝所做的一切欢呼叫好的同时,越来越多的罗马人开始表示出对皇帝决定修改《查士丁尼法典》的认同和赞许。
这样的一切,让罗马的贵族们感到恐慌。他们知道一个受到军队支持的皇帝会有多么巨大的权力,同时也知道一个被民众拥戴的皇帝占据着什么样的优势,而一个不但同时拥有这两者。而且还有着庞大的信仰者基础的皇帝呢?
罗马贵族们的畏惧不是没有根据的,现在的伦格让他们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几百年前的查士丁尼。
如果说尼卡暴动之前的查士丁尼还是罗马人的皇帝,那么在那之后他就是耶稣基督派遣到世间的代理者。特别是当他的《查士丁尼法典》终于编撰完成时,这位皇帝曾经当着很多人的面骄傲的说大呼“我超越你了,所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