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条船就在人们的注视下循着略显崎岖的海岸向着君士坦丁堡军事门前的码头逆风驶去。
“那条船是怎么回事?”埃洛帕西娅不由低声自语。
而法尔哥尼则看着对方船上的旗帜一阵发呆。
“耶路撒冷王旗……”
第五卷凯撒时代 第一百零八章 八八年(中)
第五卷凯撒时代 第一百零八章 八八年(中)
法尔哥尼困惑的看着正在靠岸的那条奇怪的海船。而他身边的埃洛帕西娅却颇为愤怒的盯着他。
看着被这个人彻底破坏的甲板上的那些标记,埃洛帕西娅恼怒的用力拍打了一下身边的桅杆,在同时也充满好奇的看了一眼那条海船之后,她转身向旁边的仆人们吩咐:“好了,今天就这样吧,也许是上帝不想让我在今天有一点收获,不过但愿上帝不要再派一个白痴来了。”
埃洛帕西娅的话让法尔哥尼一阵恼火,他气愤的回头瞪着这个看上去异常古怪的少女,看着她指挥着仆人收拾着甲板上的那些他从来没见过的各种奇怪玩意,他不由在胸前画了个十字:“耶稣基督,这个女人看起来真是古怪,就想那些传说中的女巫……”
法尔哥尼心里不住的嘀咕着,勇敢的可以面对任何敌人的骑士这时却在不停的划着十字,同时他的心里飞快的闪过异端,魔鬼,女巫和各种稀奇古怪,却全都不属于这个世界上的东西。
“将军,如果您认为我的行为触犯了你的职责,那么我会接受任何审判,不过我希望你现在离开我的船,因为你给我造成的损失已经足够大。甚至可能比你所经历过的任何一次失败都要大!”埃洛帕西娅愤怒的指责着,她实在不能相信自己的心血居然会让这个一个看上去丝毫没有头脑的傻蛋彻底给毁了,看着甲板上依然被他的脏脚踩踏得一片凌乱的那些她辛苦记录下来的线痕,她不由伸手轻轻揉着发痛的额头。
“我想你可能永远不会知道自己都干了些什么,也许踩在脚下的就是这个世界……”聪慧的少女用一种伤心的眼神望着自己被毁掉的工作,同时嘴里发出喃喃的自语,她相信自己的确抓到了什么,或者说在那天观察夜空时,她觉得似乎已经有一扇通向神秘世界的紧闭大大门为她敞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这几天以来,她一直在为自己心中想到的那些东西感到兴奋,可同时也感到隐约的畏惧。
她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所猜测的是真的,那么这个世界之前千百年来的一切都可能会被推翻的那种可怕局面,但是对什么事物的兴趣却又让她终于在忍耐了好几天之后,下定了决心带着仆人来到海上,因为她知道如果如她所猜测的那样,这个世界真的是在和那些星星一样不停的移动,那么记录下一条正在行进的海船上太阳不停移动的影子的变化,将是最好的能够证明她这种猜想的方法。
而且虽然对其他事物莫不关系,但是埃洛帕西娅也知道自己的那个思想是多么的危险可怕,所以她决定保守这个秘密,甚至不再对一直支持自己的哥哥提起一个字,然后她终于在一个海上难得的风平浪静的好天气里,悄悄的带着仆人登上了这条雇来的木船,开始了她那绝对不能被这个时代所允许的实验。
用沙漏记录下精准的时间,再详细的在甲板上标识下太阳照射在桅杆上投射下来的影子的痕迹,埃洛帕西娅相信自己正在发现一个新的秘密,但是她却不知道她究竟在向着一个什么样的奇迹慢慢走去。
但是现在一切却都被一个出人意料的莽汉彻底破坏。
随着法尔哥尼如同一块滚动的石头般扑上木船。做为记录时间的沙漏被他撞得砸在地上,简单的做为白天记录太阳位置的向盘被他直接踩成了两半,而那些对埃洛帕西娅来说费尽了心血详细做下标记的痕迹,则已经彻底被这个身上似乎总是臭烘烘的阿拉贡人破坏得面目全非。
看着这一切,埃洛帕西娅开始怀疑上帝似乎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去触犯那些他不允许自己发现的秘密。
“小姐如果你能告诉我你在干什么,也许我会向你道歉,但是我却不能不怀疑你是在做一些基督徒不该做的事!”法尔哥尼的声音无比严厉,虽然他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些什么东西,但是就因为无知,这让他感到一阵不安,同时对于少女那让他不快的态度,他也感到颇为烦恼。
“你是在指责我什么吗?”埃洛帕西娅冷冷的看着法尔哥尼,同时盯着那些终于把两条船紧紧拉在一起,纷纷攀上了甲板的士兵们“你们应该是罗马的士兵,那么你们就应该明白,罗马的自由人只要没有伤害到任何人,是被允许做任何他喜欢的事情的。”
“但是如果是违背上帝教义的事情,就绝对不在被允许的范围之内,”法尔哥尼这时相信自己已经找回了属于自己的尊严,他后头看着那些士兵。然后趾高气昂的对面前的少女说“你在视为禁区的地方做的这些事就是被允许的,看看这些东西,真是充满了异教徒的味道。”
“将军,她是狄奥多将军的妹妹,”一个认出埃洛帕西娅的士兵低声提醒着“这可能是误会了。”
“是将军的妹妹并不意味着就不会成为异端,”法尔哥尼愤怒的斥责着手下,同时他回头向盯着他的女孩严厉的说“我是君士坦丁堡的卫戍将军法尔哥尼,是伦格皇帝陛下最忠诚的士兵和虔诚的基督徒,你应该知道追随一位圣子最需要的就是虔诚,而我是最虔诚的。”
用自吹来掩饰对眼前那些古怪东西不安的法尔哥尼尽量保持着自己的尊严,但是当少女向他迈出一步时,他却不知道是因为船身倾斜还是什么原因,忽然向后退了一步。
“也许你是一位虔诚的基督徒,但是我也是。我只是在做自己的事,如果允许我要离开了,我出来已经很晚了。除非你认为我的确触犯了罗马的某项法令,否则请你们立刻离开我的船。”
“也许我该把你交给恩特克劳威尔,而不是你的哥哥。”
当法尔哥尼提到那个名字时,他的眼角里瞥到了那些士兵似乎微微变色的神态,这让他觉得一阵得意,但是当他看到少女脸上的疑惑时,他却又不禁一阵失望。
“我相信罗马军团总主教会知道该怎么对付你这样看起来就十分奇怪的女人的,”法尔哥尼愤愤的说“我真不知道你的哥哥是怎么教育你的,不过至少你不懂得对一位骑士的尊重。”
“但是我却懂得一个自由的罗马人是不能被随便逮捕的,”显然被激怒的埃洛帕西娅愤怒的盯视着眼前整整高过她一个头的巨汉“即使是你的皇帝也不能随便因为某个可笑的理由就剥夺他人的自由,这里是罗马!”
“难道我的皇帝不是你的皇帝吗?”法尔哥尼盯着埃洛帕西娅的眼睛仔细看着“难道你不承认伦格皇帝同样也是你的皇帝?”
法尔哥尼的询问让埃洛帕西娅不由微微一滞,即便丝毫不关心那些毫无兴趣的事,但是她也已经从哥哥那里知道,这位新近登基的帝国皇帝正在整个君士坦丁堡掀起一个个令人不安的浪潮。而做为北方行省总督的狄奥多显然正受到皇帝的注意。
这令埃洛帕西娅微微感到不安,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给自己的家人惹下了麻烦,而且一想到她正在做的那些事,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在某些地方已经触犯了罗马的法令。
即便是在相对宽松的东罗马帝国,埃洛帕西娅的行为也可以算是一种可怕的异端举动了。
一想到这些,少女的额头上终于开始出现了一丝丝的汗水,她看着恶狠狠的盯着她的这个巨汉,在用力蠕动了一下发紧的喉咙之后,小声说:“那当然是我的皇帝,而且我的哥哥也宣誓向他效忠,不过即便这样我还是希望你能让我们离开,我的确出来的太久了。”
“当然小姐,我很愿意看到你安全的回到岸上,”法尔哥尼低声嘟囔着,不过当他看到船上那些古怪东西时,他却又立刻用一种严厉的神态死盯着眼前的少女“不过我认为还是让你的哥哥来一下比较好,要知道你的行为的确让我怀疑是在举行异教徒的某种仪式,这是决定不被允许的,至于这件事究竟该如何解决,我认为让狄奥多将军来一下是很有必要的。”
说着,法尔哥尼根本不再理会埃洛帕西娅发出的愤怒抗议,在几个士兵的帮助下,摇摇晃晃的挣扎着回到了自己的船上。
“将军。那的确是狄奥多将军的妹妹,”跟在法尔哥尼身后的小队长不安的解释着“我曾经看到过他们在一起,这件事情如果让狄奥多将军知道了……”
“那就太好了,”粗鄙的壮汉回到自己的船上之后,再也顾不得威严的一屁股坐在甲板上,他一边用力揉着因为用力而发痛的脚心,一边用一种和他的外表很不相称的狡猾神态看着后面拖拽着的那条船“那样,也许皇帝会很高兴的。”
说完,法尔哥尼忽然又转过头去,看着码头上那条已经靠岸的奇怪海船,望着从船上隐约走动的人影。他的嘴里再次发出充满疑惑的自语:“耶路撒冷人?”
………………
经过一路上并不安全的旅行,和饱受辛苦的颠簸之后,走在平坦的烟灰色大理石地面上,踏着从宽阔的台阶上一直铺就下来的猩红的厚绒地毯,再享受到等待时舒适的靠床和精美的饮料,这一切都让刚刚饱经辛劳的旅行者感到了一阵昏昏欲睡的惬意。
不过虽然疲惫在不停的侵袭着身体和意志,但是耶路撒冷大主教赫拉克留却始终把腰身挺得很直的等待着。
而且坐在大主教身边的一个骑士这时已经对摆放在眼前的美食感到的不耐,他有些急躁的站起来,但是却又最终无奈的坐下去,因为他的动作,他身上的薄链甲不时的发出一阵阵的摩擦声,那声音听起来就如同小孩子在不停的摩擦刚长出来的牙齿。
“亲爱的福涅大人,如果您能安静下来我会十分感谢的,”赫拉克留平静的看着急躁的骑士“我相信我们很快就能见到那位皇帝了,要知道我们毕竟给他带来了他最为关心的消息。”
“大主教,如果是在一年前我也许还会相信您的推测,但是现在我却不得不对您的猜测表示怀疑。”
身穿圣殿骑士典型的白色罩袍的福涅无奈的苦笑着,这位在因为杰拉德的死而意外的成为了圣殿骑士团大团长的骑士,这时已经没有了之前在刚刚登上大团长宝座时的那股兴奋和喜悦,虽然让他自认最终摆脱了玫瑰十字的束缚令他颇为喜悦,而且伴着这将进一年多来圣殿骑士们的努力,骑士团也的确似乎重新迸发出了之前的锐气,但是现在他却总是难免用充满悲观的眼神看待眼前的一切。
“大主教,您应该很清楚,”大团长让自己的声音放得很低,尽管如此他还是小心的盯着四周,似乎这个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可能隐藏着一个偷听者“盖伊劫持了贡布雷的父母,而现在的他是罗马皇帝,这对我们来说难道不是一个灾难吗?如果他真的象以前一样在意他的父母,那么他早该派去一支军队,所以我相信现在这位皇帝显然已经不可能再象在考雷托尔那样了,现在对他来说最亲近的是他的皇冠,而盖伊那个蠢货,把我们原本应该可以和这位皇帝唯一修好的机会给彻底断送掉了。”
“大团长,你是这么认为的吗?”赫拉克留有些好笑的看着福涅,然后他伸出干瘦的手轻轻拍打对方的手臂“不要太着急,我知道您希望能得到罗马的帮助而重新夺回耶路撒冷。就因为这个您才冒险和我一起来到这里,不过大团长我认为您完全没有必要因为这位皇帝没有对他父母被人劫持做出报复而感到沮丧,要知道我们不是刚刚已经知道那个法兰西斯已经出发了吗?”
“上帝,如果那个人真的还那么在意他的父母,应该派出的是一支军队而不是一个传教士,”福涅低声抱怨着“我们都知道那对老农兵夫妻如果不是因为有一个作为罗马帝国皇帝的儿子,可以说是根本就毫无用处,而一点贡布雷根本不在意他们的安危,那么盖伊的好主意就全完了,而且他还彻底惹恼了这位皇帝,这对我们所有人来说简直就是个灾难。”
听着圣殿骑士团打团长的抱怨,赫拉克留也不由陷入了一阵忐忑之中。
在他的心目中,那个曾经在耶路撒冷城头上抵御敌人的圣子的形象始终让他难以忘却,即便是在旁人所不知道的地下迷宫之中,他也能感觉到那个人似乎与其他人截然不同的地方,那就是似乎这个人总是能够从充满狂热和偏执,甚至歇斯底里的疯狂中寻找到属于理智的那一丝光亮。
而就在这丝理智中,大主教却又能感觉到这个人身上那与这个时代截然不同的另一种东西。
那就是这个人虽然在残忍的时候同样毫不留情,但是他却总是似乎在不让自己走向那真正的野蛮,这曾经让大主教感到十分诧异,因为赫拉克留已经看过太多的人最终堕入了只为了残暴而残暴的可怕地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