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天元老院的陈情咨会上发生的一切传出去之后,米蒂戈罗斯相信那个贡布雷的名声在君士坦丁堡肯定已经遭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尽管他实在不明白那个人怎么会愚蠢到那种地步,居然会主动的把自己的野心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但是只是到了夜晚,一切就彻底发生了变化。
君士坦丁堡人那容易激动甚至有时候显得毫无理智的狂热,似乎在这一刻推动着他们的情绪再次向那个贡布雷倾斜过去。
在人们的议论中,已经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人根据那个到处在城市里流传的关于色雷斯的消息对贡布雷产生了同情,那些热衷于讲演雄辩的人在人群里不住的盛赞那位圣子所拥有的常人难以想象的智慧,同时也为他那令人难以置信的远瞻不住感叹。
“当我们还在为帝国失去了保加利亚而愤怒的时候,睿智的圣子却已经看到了更遥远的东西,他预见了那些野蛮的保加利亚人的野心,甚至提出了应该在他们还没有对罗马产生威胁之前,派出军队和教团,他甚至为了罗马而甘愿让自己的骑士团面对那些野蛮人……”
当米蒂戈罗斯走进著名的阿弗洛狄忒公共浴室时,他听到一个讲演者正倚靠在一块被温泉冲刷得十分干净的圆石上向四周的人大声讲演着,在他的四周围拢着一小圈人数并不很多的听众,不过让米蒂戈罗斯感到意外的是,在那些听众中,他看到了几个宫廷里颇有名望的大臣,甚至还看到了几个白天在元老院中一起诘问伦格的罗马元老。
“……可是我们用什么来回报这种慷慨呢?”随着那个讲演者的富有煽动性的声音,旁边的一些人也逐渐的靠拢过来,这似乎让他的情绪显得更加激动,他一只手虚握着赤luo的胸前那并不存在的古罗马哲人长袍的外襟,另一只手按在光溜溜的腰间,以一副古希腊雕刻家利西普斯刻刀下的伟大作品的形象站在听众面前,同时用让旁人仰视的傲慢发出辛辣讥讽的言论。
“我们的元老们呀,居然认为那个人的话是危言耸听,甚至把他称为罗马有史以来最大的野心家,我的上帝,要知道罗马从不畏惧野心家,凯撒,屋大维,戴克里先,君士坦丁,甚至是后来的巴西尔皇帝,他们都是野心家,可是这些人却也都是令罗马人为之敬佩的英雄和皇帝,如果真要说值得遗憾,那只能说这样的野心家在罗马不是太多,而是太少了。少到罗马在被克尼亚人羞辱了百年之后,居然还会被一群野蛮的保加利亚乡巴佬侮辱!”
“说的好!”“上帝,元老院应该听听这个人的话!”“罗马人已经被侮辱的够了,我们如果说有什么罪也早已赎清了,该得到好报了!”
人们大声喊叫着,空旷的浴室里因为这一声声的喊叫不住发出回声,震得人的耳朵嗡嗡作响。
不过这一切在君士坦丁堡却显然早已被人们习以为常,在这种街头上的闲言碎语和关乎国政的纵横雄辩交相辉映的地方,总是有人不停的用凌厉的口舌为自己的观点辩护,这不但成为了罗马的传统,甚至已经成为了令罗马人难以放弃的生活中的一部分。
米蒂戈罗斯斜靠在一根石柱上静静的听着那个讲演者的话,他知道在这个时候一定正有很多这样的人在不同的地方口沫横飞的到处大放厥词,不过即便这样米蒂戈罗斯也不能不承认这个“业余政治家”的话未尝不是某些罗马贵族们的心声,特别是当他想起这其中关系到一位与皇帝有着浓厚的血缘关系的罗马将军之后。
罗马贵族当中未尝没有人想在这种时候,依附上一个可能会在将来拥有更大权力的新贵。
这个想法让米蒂戈罗斯感到有些不舒服,他当然知道皇帝最终决定向瑞恩希安让步,固然是因为色雷斯的危机,但是更大的原因,则是皇帝希望能够重新把那位在曼齐克特建立了巨大功勋的罗马将军召回自己的庵下。
一位受到一个武装的军事教团支持的,同样拥有着皇室血统的罗马将军对皇帝的威胁究竟有多大,只要稍微翻看一下罗马的历史就会一目了然了。
但是,皇帝的这个如意算盘真的能如愿以偿吗?米蒂戈罗斯对此并不乐观。
至少他知道这时的瑞恩希安虽然依然只是特拉比松的将军,但是从他居然毫无理由却滞留在君士坦丁堡不肯回到自己的军区,却居然没有一个人向皇帝提出弹劾就可以看出,这位罗马将军的地位现在已经变得十分微妙,微妙到了即使虚荣狂妄如艾萨克二世,也不得不向他递出代表着和解与妥协的橄榄枝。
“我们应该把这一切让皇帝知道!”那个讲演者已经因为别人对他的欢呼变得歇斯底里起来,他在听众当中寻找,当他看到几位显然地位显赫的贵族之后,他立刻走过去对着他们大声提出建议“大人们,我相信你们一定都是忠于罗马的,既然这样你们为什么不能把人民的声音转达给皇帝?这难道不比你们在这里感叹更有用吗?我们都知道罗马的精神在君士坦丁堡,可也同样是在希腊,难道我们能容忍曼齐克特的悲剧在色雷斯甚至是罗马再次出现吗?”
讲演者的大声质问立刻的得到了四周听众的共鸣,他们纷纷向那几个贵族和元老请求着,同时已经有人开始高喊着应该给皇帝写一封长信,好让“罗马人民的声音得到伸张”。
看着那些激动的君士坦丁堡人,米蒂戈罗斯无奈的轻轻叹息一声,他疏懒的重新穿起衣服走出浴室登上了马车,当听到仆人询问还要去什么地方时,米蒂戈罗斯淡淡的说:
“回家。”
………………
瑞恩希安是在一个很不适合的时候听到关于色雷斯的消息的。
当时正在他的身下享受这位罗马将军威猛攻势的女人,在即将迎来一次令她为之神魂颠倒的高潮之前被无情的撵下了床!
只在身上披上一件细亚麻长罩衫的瑞恩希安几乎是一下就冲到了门外,他的眼睛死死盯着站在门外的随从,同时用低沉的声音命令他重新再说一遍那个消息。
“由色雷斯将军派来的使者带来的消息,色雷斯再次发生叛乱,而且保加利亚人的军队也开始进入希腊。”
亲信随从简单而清晰的回答着主人的话,随即这个亲信就看到主人在听清了这个消息之后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如同喝下了最好的美酒般的奇怪笑容。
“上帝的意志,上帝的意志呀……”瑞恩希安慢慢的向后退了几步,他的眼神中有那么一阵闪过了一抹想尽量掩饰,却终于没有克制住的躁动,可接着他就立刻冷静下来,在随手打发走了那个亲信之后,刚刚关上房门的瑞恩希安就疯狂的扑向了站在床边望着他的美丽女人!
一时间,一阵阵女人兴奋的呻吟声响彻整个房间……
………………
“尊敬的大人,我以罗马元老院的名义通知您,”一个身披锃亮链甲的罗马军官站在伦格面前举着一张羊皮纸卷轴大声宣布“您将再次接受元老院陈情咨会的征询,同时您要向元老院说明关于您要求向色雷斯派出武装教团的理由。”
“十分荣幸,”伦格伸手接过那封来自元老院的羊皮纸命令时,注意到了这个军官颇为恭敬的神态“请转告尊敬的元老们,在向皇帝陛下陈情之后,我就会立刻赶赴元老院说明我的一切理由。”
“您要在之前觐见皇帝吗?”军官有些意外的问着,当得到一个肯定答复之后,这个军官立刻告退,匆忙而去。
“罗马元老院毕竟不是皇帝的宦官,那些元老这个时候大概正考虑该如何从皇帝那里争取到更多的权力,不过……”赫克托尔忽然微微皱起双眉“色雷斯发生的一切似乎只对一个人有利。”
“你是说瑞恩希安?”伦格一边看着那封元老院的来信,一边随意问着。
“是的,这一切突然让那个瑞恩希安成为了罗马最重要的人物,这并不是好事。”
“不用担心,赫克托尔,很快他们就会发现需要的不只是个罗马将军,更需要我们。”说到这里的伦格忽然噗嗤一声轻笑:“写信的人有一个拉丁词拼错了。”
第五卷凯撒时代 第十章 出兵(上)
第五卷凯撒时代 第十章 出兵(上)
四月的清晨总是能让瑞恩希安感觉到在略带凉意之外的一种舒适。
瑞恩希安喜欢春天。对他来说,带着丝丝暖意的春天就如同令人着迷的美女般令人陶醉,虽然他的注意从来没有任何一位美女的身上停留的过久,但是这种对美女的欣赏,却成为了他喜欢春天的原因。
一条透着清冷气息的小河上刮来的凉风灌进了瑞恩希安的衣领,这让他觉得身上的袍子似乎完全涨开了似的。
从温暖的床上被叫起来对瑞恩希安来说虽然不是什么好事,但是他却并不生气。长久以来,在整个君士坦丁堡人的眼里,这位特拉比松将军完全是一个喜欢享受生活的花花公子,虽然不论是在特拉比松还是在其他地方,瑞恩希安也都曾经带领军队在战场上残酷厮杀,但是君士坦丁堡人却始终无法把他与一位真正的罗马将军相提并论。
每当人们提起他的时候,更多的是关心这个人为了款待某位诗人或是戏剧家,而召开了多么盛大的宴会,或者是为了博得某位名ji的欢心,花费了多少他那看起来似乎总是花费不完的金钱。
但是这一切却都在曼齐克特之战后完全改变了,做为百年来第一个进入曼齐克特的罗马将军,人们知道瑞恩希安已经注定会被写入罗马厚厚的史书之中,而人们这时真正关心的,是这位与艾萨克二世皇帝有着同父异母血缘的将军在罗马的权力之路上,究竟能走多远。
而这个疑问随着在清晨就从皇宫里传来的命令得到了证实。
就在君士坦丁堡城还沉浸在彻夜狂欢后清晨的沉寂中时。瑞恩希安奉命进入了圣宫,不过让他感到有些意外的是,皇帝并没有让他等待,而是早早的就在寝宫中等着他的到来。
看着艾萨克二世微红的双眼,瑞恩希安知道这一夜对艾萨克来说显然是十分难熬的,特别是看着皇帝身边的桌子上散乱摆放的一堆希腊和保加利亚地图之后,瑞恩希安就知道,皇帝心头的烦恼可能要比他想象的重的多。
“我没有睡好,”艾萨克揉着额头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他似乎并不想在瑞恩希安面前掩饰他心底的沮丧“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要知道我给色雷斯人送去的是一大笔足够让我们快活很久的黄金,我想整个君士坦丁堡里也没有比我更大的蠢货了。”
“陛下,您没有必要这样自责,色雷斯的叛乱并不十分严重。”瑞恩希安没有想装着不知道刚刚传来的消息,在君士坦丁堡,只有一种人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那就是自作聪明的蠢人。
“也许并不严重,但是这里面牵扯到了保加利亚人,”艾萨克无奈的把手肘放在扶手上支着下巴“你不用安慰我,我想那些黄金应该已经足够阿森为他的军队购买像样的装备,想想这实在是种讽刺,一想到我可能会在某次战斗中,被用我的钱买来的武器杀死,我就觉得上帝已经抛弃了我。”
“陛下,我不会让这一切发生的,如果您派我去色雷斯,我会给您带回一个令您满意的胜利。”
瑞恩希安小心的向皇帝保证着。他知道眼前这个有着暴躁、鲁莽甚至是粗俗名声的人,绝对不象他在外面被形容的那样愚蠢,相反,所有熟悉艾萨克二世的人,都不能不承认这个人多少有着常人所无法揣测的小狡猾。
“这正是我期待的,”艾萨克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他探身从桌子上拿起一幅地图看了看,然后把地图递给了瑞恩希安“我曾经想过让我的儿子和阿森的女儿结婚,至少这样对外面双方都有好处,不过我没有想到那个野蛮的保加利亚乡巴佬居然敢侵入罗马的领地,愿上帝的雷电狠狠敲碎那个野蛮人的头!”
似乎早已忘记不久前依然是罗马领地的保加利亚正是在他的手中丢失似的,艾萨克狠狠的诅咒着他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