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阵呼声从旁边船上响起,接着更多的喊声此起彼伏,凯斯内斯奇怪的回过头,随即他就看到了在冒着浓烟的海面上,一条茹努诺船乘风破浪而来。
在那条船的桅杆上,一面黑色旗帜迎风飘扬,凡是知道那面旗帜的人都知道明白其中代表的那些意义:
“阿赛琳就在这里”
第六卷命运之诗第二百五十三章 燃烧的海洋(三)
第六卷命运之诗第二百五十三章 燃烧的海洋(三)
黑色醒目的旗帜在眼中似乎变得越来越大,在风中,旗帜在空中不住飘扬,就好像在大声昭示世人它的存在。
而且这种昭示显得是那么讥讽,就如同在嘲笑它的敌人,和在无声的宣告对敌人的蔑视。
和阿赛琳本人一样,这面旗帜的名声已经在整个地中海传扬出去,每当它出现在海上时,就是在告诉它的对手,阿赛琳已经来了。
黑色的旗帜与黑色的掌门官,这两件东西就好像骑士的徽标一样成为了阿赛琳独特的象征,曾经有无数人幻想着能够击败它们的主人扬名地中海,可是每次见到它们时,等待它们的敌人的,都是无情的惨败和恐惧。
现在,在马尔马拉燃烧着的海面上,在一条看上去颇为普通的茹努诺船上,阿赛琳的旗帜飘扬了起来,这让人们立刻知道那个地中海女王这时就在这条船上。
没有黑色的掌门官,身边也没有强大的舰队,虽然有几条罗马船只护卫,可是一个千载难分的好机会就这么突如其来的出现在了那些一直梦想着能够击败这个海上女王的十字军面前。
击败阿赛琳意味着什么?即便只是击沉她的坐船,那会带来什么样的巨大荣誉?
这样的想法让十字军们只在看到那面旗帜一瞬间的恍惚后就已经完全明白过来,巨大荣誉的诱惑在这个时候如同发酵的面包粉一样瞬息间膨胀起来,这种巨大的诱惑让很多十字军甚至来不及细想就本能的一边吼叫,一边调转船头向着阿赛琳的坐船围去
和其他人一样,在刚刚看到阿赛琳的旗帜时凯斯内斯的心头一阵冲动,许久以来他的一切努力不就是为了能够在海上彻底击败这个女人,让她成为自己的手下败将吗?
还有什么比在海上击垮塞浦路斯的女公爵,让罗马皇帝最为宠爱的女人成为自己的俘虏更大的荣誉呢?
凯斯内斯的手臂已经高高举起,就在他要下达调转船头的命令时,他却忽然明白了阿赛琳的意图,在这样的局势下,在这个时候,阿赛琳明显是在用自己作为诱饵,试图吸引十字军。
凯斯内斯立刻闭上了嘴,可是最后发生的一切却让他不禁目瞪口呆。他看到就在那面旗帜的召唤下,十字军的阵线霎时变得混乱起来,一条条的战船居然不顾一切的纷纷调转船头,在凯斯内斯先是愕然,随即发出各种命令都无济于事之下,争先恐后的向着整个战线靠向海岸的一边蜂拥而去。
凯斯内斯在那一刻甚至可以用自己后半生的所有财富打赌,那个女人正是为这个目的才不惜冒险挂起她的旗帜,可是这个想法这时却好像只有他自己才能想到,被击败阿赛琳的巨大荣誉冲昏头脑的法兰克人,在这时似乎已经忘记了他们应该做的更重要的事,而是舍弃一切的纷纷向阿赛琳的战船围攻过去。
虽然只是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可是凯斯内斯却无助的发现自己精心准备的计划已经被无情的破坏,他所带领的堵截罗马舰队的船队正随着纷纷调转船头的十字军向侧面漂流,就只是这短暂的延误,罗马海军已经就在他的眼皮下向着那条法兰克人船队中缝隙直冲过来。
“上帝,怎么会有这种事”凯斯内斯用一种不敢相信的口气大喊了一声,他张着嘴巴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罗马人的舰队在海流和海风的巨大推动下,就如同一支锋利的巨大弩箭般楔进了法兰克人的阵线,在那一刻,即便是在海上,凯斯内斯也相信自己好像感觉到了罗马舰队冲击阵线时的那种带着巨大毁灭般的力量引起的震动。
勋爵在那一刻忽然变得沉默起来,他好像冷静了下来,然后就用一种平静的,或者干脆说是漠然的眼神望着冲进法兰克人队形的罗马舰队,他知道如果说在数量上自己的船队拥有着足够大的优势,那么这个优势一旦变成与罗马战船的短兵相接就无疑荡然无存。
不论是对舰队娴熟的使用还是单条战船的威力上,法兰克人那除了数量根本无法与敌人抗衡的船队,在罗马舰队面前只能用不堪一击形容,不过真正让凯斯内斯无法忍受的,是整个十字军船队根本无法与罗马人那令他嫉妒的纪律相比。
就在海上最关键的时候,法兰克人却因为所谓荣誉的诱惑纷纷擅自脱离他们本应坚守的位置,在罗马人的眼前变得一片大乱,那些法兰克贵族这时候心中想着的只是如何去击败甚至是俘虏那个美丽的海上女王,在憧憬着自己成为那个女人的征服者的时候,他们轻率的放弃了自己的职责。
当一些人似乎终于在罗马人的冲击中清醒过来时,罗马舰队锐利的前锋已经在十字军原本就已经动荡的战线上狠狠戳刺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罗马人。”凯斯内斯不知道这一次在说出这个名字时心中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他看着和罗马舰队完全混淆在一起的法兰克船队,这时他已经没有任何心情去谴责那些因为荣誉而昏了头的法兰克贵族,罗马人即将冲破战线的事实让他意识到,之前所做的一切可能会因为那个说出去根本没人会相信的意外彻底失败。
“冲上去,不论如何都不能让罗马人通过。”凯斯内斯的声音变得平和起来,他知道在这个时候无论如何愤怒都已经无济于事,可是他的眼神却变得更加犀利,因为他知道只要罗马人一时没有摆脱十字军的战线,那么他就还有重新取得胜利的机会。
在凯斯内斯的命令下,他的战船立刻当先向着已经一片混乱的海面冲去,在这样的时候他已经不再指望还有人能够听到自己的命令,虽然还是有战船紧随在他的身后,可是勋爵已经决定由自己亲自来面对罗马人的战船。
阿赛琳站在茹努诺船的甲板上,她的身上这时穿着的那条样式奇特,能够完全显露出曼妙身材的长裙已经被她自己撕扯的不像样子,长长的下摆已经铰掉,两条光滑笔直的修长大腿在阳光下闪动着诱人的色泽,一丝汗水在她漂亮的鼻尖上滑过,看上去就好像是在一尊美丽的大理石雕刻上的露珠。
不过这样一个美丽的女人却也是可怕而致命的,这从她手中紧握的弯刀上的寒光中暴露了出来,也从她那充满冷酷的眼神中显露无疑。
阿赛琳乘坐的坐船和旁边的几条茹努诺船是在前锋冲击中唯一没有点火自燃的船只,在到处都冒着烈火和浓烟的海面上,原本并不引人注意的这些战船却忽然间成为了法兰克人心中的目标,当看到罗马人的舰队就要被凯斯内斯阻挡住时,阿赛琳毅然下令升起了她的旗帜。
“让所有人都知道厄勒冈的阿赛琳在这儿。”阿赛琳充满骄傲和倔强的命令在这一刻让四周的人深深地感到了她毫不掩饰的骄傲和自信,她相信只要自己的旗帜升起,那么法兰克人就会被吸引过来,因为她是厄勒冈的阿赛琳,是地中海上的女王。
正如她所想的那样,当旗帜升起时,法兰克人的战线霎时变得混乱起来,从先是感到意外接着就变成了一片疯狂,原本正抵挡着罗马人的战船有的开始纷纷调头,而另一些正冲向缺口的法兰克贵族则一边大声呵斥桨手,一边挥舞起手中的武器向着阿赛琳的坐船发出阵阵挑战般的吼叫。
以一个人的出现吸引了敌人战线注意力的奇迹,由阿赛琳在马尔马拉海上做到了
“弓箭手准备”可是阿赛琳显然并不想和那些一心要用战胜她做为自己一生荣誉的法兰克人纠缠下去,就在旗帜刚刚升起之后,在他的命令下,一具具曾经经过农务大臣亲手改造过的重弩已经摆放在船帮上,这些可以立刻借用船帮上的支杆固定的弩弓在弓手们奋力摇动滑轮的阵阵吱呀作响声的可怕声音中被绷得紧紧的,当带有倒钩的粗重弩箭挂上一个个透出奇怪味道的小瓶子时,即便是一向自傲的阿赛琳,也不能不为埃罗帕西娅那异乎寻常的天才而钦佩不已。
一条距离最近的法兰克战船已经出现在了眼前,站立在船头上的那个身穿铠甲的法兰克骑士的脸迅速显得清晰起来,不过当那条船还在所有人认为弓箭的射程之外时,伴随着一声若有若无的呐喊,一阵怪异的呼啸声霎时充斥在两条战船之间的海面上。
在阳光的照射下只是稍显曲弧的一片黑影掠过海面,距离那条战船最近的船上的水手愕然的看到那个法兰克骑士忽然好像被一个无形的拳头狠狠打中似的,穿着铠甲的沉重身体猛然向后倒飞出去,伴着一阵惊恐的大叫,当他的身子平着落在后面一群毫无准备的水手头顶时,从他脸上中的那支异常粗大的弩箭根部开始,一大团烈火忽然包裹住了他还在不住抖动的身体,就在这个法兰克骑士已经变得完全变调的惨叫声中,那股烈火就好像从地狱里窜出来一样,瞬间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开去。
“听我命令轮弩密涅瓦”
这个时候终于有人听清了对面的罗马人的呐喊声,不论是否能够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可是在下一刻,冲在最前面的那些法兰克船上的十字军已经知道那几声呐喊就是死亡的前兆。
用滑轮上弦的重弩射出的可怕弩箭不但可以把身穿重甲的骑士射穿,甚至能把敌人战船的船帮洞穿,更可怕的是,在弩杆上捆绑着的是由埃罗帕西娅亲自调制的更加威力巨大的希腊火,这种掺入了更多灰磷,甚至是死人和动物尸骨上的尸磷的可怕武器被严密的封闭起来,而一旦当弩箭射中敌人,激烈摩擦的磷粉就会立刻点燃,瞬息之间这种真正从死亡中提取出来的火焰就会紧紧吸附在它们四周的一切东西上,不论是什么,即便是光秃秃的石头也不肯放过,直到火焰消失或者是把一切彻底烧光。
“密涅瓦的希腊火”,这是罗马人为这种可怕武器起的名字,这个名字随时提醒着他们,这是由皇后陛下制造的武器,更在告诉所有人,这是一种比之前任何一种希腊火威力更巨,也更加残酷的可怕武器。
海面上霎时出现的几个巨大火球让那些纷纷冲上来的法兰克人不禁胆战心惊,他们看着那几只相互紧靠,借助着这种距离够远威力够大的致命武器向他们发起进攻的敌船,在再一次不顾一切的向前冲击,随后又付出了两条被彻底点燃,甚至因为燃烧的太快迅速沉下海底的战船之后,在船上那些水手恐惧痛苦的凄惨叫声中,法兰克人之前那种试图一举俘获地中海海妖的冲动立时变得降低了很多。
大片的弩箭开始向茹努诺船射来,这个时候法兰克人已经不再奢望与这样的一群敌人进行所谓骑士般的海上决斗,点燃的火箭和船上安装的小型投石机投射出的石块纷纷向着罗马战船飞去,一时间叫喊声,恐吓声还有夹杂着各种各样语言的咒骂声在海上此起彼伏层出不穷。
“那个女人真的以为这样就能帮助罗马人吗?”凯斯内斯在把手里的长剑用力一挥后终于发出了兴奋的大笑,罗马舰队的确在他赶来之前冲入了缺口,甚至有些罗马前锋已经堪堪突破了法兰克人的战线,可是在关键时刻他的船队还是赶在缺口被扩大之前阻挡在了罗马舰队的前面。
一条迎面而来的罗马战船在几艘法兰克人战船的相继撞击下已经堪堪散架,虽然他们在船身即将彻底倾覆之前,一边发出可怕的挤压响声,一边用已经断裂的撞角狠狠的撞在了凯斯内斯战船的侧面,可是这却只给凯斯内斯的座船造成了船帮砸出个破洞的损失,而那条罗马战船却因为这再也承受不住的巨大冲撞,好像一堆随意搭砌起来的碎木般轰然破碎。
整个船头在撞击的一刹那已经变成了无数碎块,向着四面八方飞去,锋利的碎片在打中几个罗马人之后,甚至飞上了凯斯内斯座船的甲板,把一个倒霉水手的一条胳膊生生削断。
看着旁边那条翻滚挣扎着沉下海底的罗马船,用力抓住身边缆绳的勋爵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不过他还没来得及为这个小小的胜利放松的吐出第二口气时——“轰~”一阵奇怪低沉的声音忽然从海面上的浓烟中传来。
那种沉闷的,似乎透着压抑和可怕气息的声响让那个凯斯内斯的心头莫名其妙的一紧,他缓缓的转过身循着声音看去,透过时浓时薄的烟雾,勋爵看到了一个高大漆黑的身影从喷薄的浓烟中缓缓出现。
即便没有看清那是什么,可是一个名字却已经在那个东西露出它的本来面目之前出现在凯斯内斯的心头:
“厄勒冈……”
随着那个恐怖高大的影子越来越近,凯斯内斯慢慢抬起头看着迎面而来的那个可怕的怪物,和他一样,甲板上的士兵们似乎也感觉到了那令他们畏惧的气息,他们纷纷握紧手中武器,紧张的盯着正冲破浓烟,以一种令他们胆寒的气势向他们驶来的那条黑色的海上巨霸
有那么一阵,凯斯内斯甚至认为自己看到的是一条从地狱里出来的魔鬼的战船。尽管厄勒冈的可怕名字已经和它的主人一起成为了地中海上最为传奇也最为恐怖的传说,可是当终于看到黑色的掌门官时时,勋爵还是不禁被它那庞大的身躯,可怕的外形,和船上充满危险的装饰吓住了。
硕大的船艏像嚣张的向前探出半个身子,船首像锃亮的额头似乎在诉说着它曾经多少次做为撞角冲破过其他船只的身体,把它们送进黑暗海底。和任何战船都截然不同的高起的船帮上泛着的光泽让凯斯内斯愕然发现罗马人居然给这条掌门官如同一个骑士般披上了一层盔甲。
在浓烟褪去的时候,可以看到随着海水的起伏跌宕,这条比任何海船都要大得多的罗马旗舰每次随着波浪按下船头时,都可以看到的悬在船舷两边的大片拦网和泛起的片片光芒,凯斯内斯知道那些看似好看的光芒绝对不是什么漂亮的装饰,而是一大片用来阻挡敌人跳帮的戳枪的枪锋。
不过真正让法兰克人闻名丧胆的,还是那条船上那著名的蝎子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