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罗马人的严厉打击,西西里人不得不用比平时多的多的代价换取他们所需要的东西,这样的良机让即便是他们自己的同胞,也如同贪婪的野兽般扑向这块肥肉。
西西里再也担负不起聚集的越来越多的来自欧洲各地军队的巨大花销,而十字军在这个时候,也已经再也无法指望西西里人能够给他们提供更多的物资。
如果不能在明年,那么夏季季风之前的这段日子。就成为了对十字军来说至关重要的时刻。
“伦格,我有一种感觉,”汉弗雷坐在光秃秃的石头看着晴朗的天空,头上的阳光照在身上还算暖和,刚才那阵过于激烈的划水,这个时候还微微有些喘息,他回过头看看坐在旁边,头发上还滴着水滴的伦格“你好像希望十字军能尽快到来。”
“是吗,”伦格接过跟着划船靠上来的仆人递给他的酒罐喝了一大口之后,塞到了汉弗雷手里“也许我希望尽快看到拯救圣地的十字架,在东方的土地上飘扬的样子。”
“告诉我为什么伦格。”汉弗雷忽然变的严肃起来“我知道你之前曾经下令禁止向西西里运送一切货物,这让十字军不得不尽早渡海。伦格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干,难道你不希望圣地得到拯救吗?”
汉弗雷的疑问让伦格微微一阵迟疑,他抬起手向汉弗雷做了无声的手势,但是在张嘴之后,却又略微迟疑,然后他才有些无奈的说:“汉弗雷,你是个真正的骑士,一个好朋友,也是位值得尊重的贵族,不过请原谅我说的冒昧,你和你的父亲一样当不了一个好领主。你们过于耿直,这也许是一个骑士难能可贵的品德,可是就如同你母亲说的那样,忠诚,勇敢和守信,这些美德并不是一位君主必须拥有的,甚至有时候是不能拥有的。”
说着,伦格在汉弗雷肩头上用力一拍,然后站起来带头向着海水里跑去。
“来吧汉弗雷,看看我们两个人谁能先回到船上去!”
当汉弗雷拖着略显疲惫的身子回到他在圣宫外宫的住所时,他看到了正在起居厅里微微出神的母亲。
这让汉弗雷感到有些意外,自从和母亲一起来到君士坦丁堡的这几天,让他奇怪的是,施蒂芬娜在最初的新奇意外之后,似乎变得沉闷了一些,和在圣地时不同,这位即便是萨拉丁也为之敬佩的法兰克贵妇人,变得明显的沉默了。
“母亲,您怎么了?”汉弗雷走到母亲身边坐下来,当他习惯的用旁边仆人递上来的手巾擦着脸上的汗水时,他注意到母亲眼中闪过的充满深意的神色。
“汉弗雷,你认为自己喜欢君士坦丁堡的生活吗?或者说你喜欢罗马人吗?”
母亲的询问让汉弗雷微微有些发愣,他手上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在看着母亲一阵之后,他有些茫然的微微摇头:“我不知道,他们是希腊人。他们的军队和我们不同,语言、衣着,吃的东西,甚至他们对圣经的理解也不同……”
“我是问你,你觉得自己可以和他们在一起战斗,可以从他们那里得到荣耀而不感到顾忌,或者直接说,”施蒂芬娜微微沉吟,随后说的干净利索“你可以为了罗马和法兰克人作战吗?”
“妈妈!”
汉弗雷错愕的站起来,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母亲,可是随后他抬着手臂来回挥动了几下,却始终无法说出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
“罗马也许不会和法兰克人作战,但是罗马也绝对不是十字军的朋友,至于伦格……”施蒂芬娜认真的看着有些焦虑的儿子“难道你没意识到,从我们认识他的那一天起,他一直称呼自己为罗马人。”
“可是母亲,这怎么可能?罗马为什么要和十字军作战,难道我们不都是基督徒吗,敌人应该是异教徒,是萨拉丁,而不是佩戴着十字架的兄弟。”
“汉弗雷,你真的很象你的父亲,”施蒂芬娜站起来,看着儿子她的眼中闪着对死去丈夫的思念“有些东西你真的不该去明白,但是你却必须明白,所以我要你现在就好好想想,你是不是能为罗马人作战,也要想想如果东征胜利,博特纳姆家族将会是什么样子。”
汉弗雷满脸疑惑的看着母亲转身离去的背影,他不知道一向豪爽的母亲为什么会对自己说这些听起来不着边际的话,不过施蒂芬娜最后的一句话,让他有些鼓噪的心慢慢的冷静了下来。
“如果十字军胜利,博特纳姆会变成什么样子?”汉弗雷不住的这样问着自己,随后他的脸上慢慢露出了一丝忧虑“上帝,不会那样的……”
施蒂芬娜独自一人默默的沿着花园崎岖的小路向前走着,她不知道自己之前对儿子说的那些话对不对,让她感到懊恼的是,自从来到这座城市之后,她觉得自己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就如同她所看到的伦格和以前已经截然不同一样,那个曾经在耶路撒冷的宫廷中,对盖伊同样不屑一顾的施蒂芬娜不见了,至于那个有着穿裙子的骑士之称的伯爵夫人的影子,似乎也随着君士坦丁堡那到处充斥的浮华奢侈渐渐淡去。
施蒂芬娜微微叹息着,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有对儿子说那些话的勇气,一想到做为一个拥有着法兰西贵族爵位的伯爵夫人,一个虔诚的公教徒居然说出那样的话,她不禁为抓着胸前的十字架,暗暗祈求上帝的宽恕。
一阵隐约低沉的诵经声从花园外高高的坡地上传来,施蒂芬娜知道那里应该是圣宫后宫通向金角湾的方向。
听着那一阵阵如同刺透心底的**咏唱,她不由向着坡地上缓缓走去。
一阵阵越来越疾的海风从坡地另一边吹来,当施蒂芬娜站到最高处时,她意外的发现,宫墙外就是一处陡峭高耸的悬崖。
不过让她感到更加意外的,是没有想到伦格正站在峭壁前,看着远处的大海。
听到身后侍从低声的禀报,伦格转过身,他向略微有些疑惑的施蒂芬娜微微致意,然后继续回头看着望着下面的那片波涛汹涌的海面。
“夫人,我和玛蒂娜的第一个孩子,就是从这里回到上帝那里的,”伦格轻声说着,他的眼睛凝视着下面的大海,似乎在这一刻又回到了那个令他痛苦的日子“玛蒂娜一直盼望着能有一个孩子,她记住了我说过的话,我还记得当失去我们的孩子的时候,她那种痛苦的样子。”
“可是她最终实现了对你的诺言,不是吗?”施蒂芬娜的声音同样很轻“她为你生下了一位皇子,让你的王朝能够继续延续下去。”
“用她自己的生命换来的,”伦格的眼睛微微一睁,然后他转头定定的看着施蒂芬娜“夫人,罗马并不属于我自己,它同样属于玛蒂娜,也属于所有罗马人,正因为这个,罗马才能延续下来,现在夫人,也许我可以对您说,罗马同样也可以属于您和汉弗雷。”
施蒂芬娜的心微微一跳,她看着伦格,过了一会之后终于低声说:“告诉我伦格,你会和十字军交战吗?”
“夫人,我是受到上帝眷顾的宠儿,但是我也是罗马的皇帝。”
伦格的回答让施蒂芬娜原本红晕的脸上微微浮现出一丝青白,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这样问伦格,虽然在来到君士坦丁堡之前,她的心里已经因为这个感到一丝沉重,但是她却没有想到自己真的会如此直接的询问。
“夫人,我们都知道如果东征获胜,那么他们就会和当初的十字军一样把整个东方变成他们的领地,不论是耶路撒冷,考雷托尔还是博特纳姆,都会变成那些法兰克新贵们的战利品,而且他们也是为了这个才来到东方的。”
“博特纳姆家族是真正的法兰克贵族后裔!”施蒂芬娜用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掩饰的激动口气大声驳斥着,她不愿意让伦格看到这个年轻人恰恰说到她心中最担心的地方。
“埃德萨也曾经是罗马帝国的土地,”伦格淡淡的回答,他的话让施蒂芬娜立时哑口无言“夫人,如果开战你认为博特纳姆能够抵抗住萨拉森人吗,一旦失去,除非是博特纳姆家族自己重新夺回来,否则在东方就要有随时失去世袭领地的准备。”
“可是即便那样,我们也不能和十字军对抗,”施蒂芬娜还在尽力在心底里挣扎着“也许汉弗雷不该回到君士坦丁堡,也许我们都不该来……”
“夫人,”伦格打断了施蒂芬娜,他转过身看着脸上显出不安的伯爵夫人笑了笑“我们都知道他会回来的,对汉弗雷来说,博特纳姆甚至是耶路撒冷都太小了,他需要的是能让他发挥他的天赋的地方,而我也需要一个能够帮助我的朋友。”
说到这里,伦格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对我来说,一个朋友有时候比一位将军更重要,就如同当初他为了玛蒂娜责骂我,为了友谊不惜回到萨拉丁那里。”
“伦格,”施蒂芬娜轻轻的低语着“你总是不能从玛蒂娜的死里摆脱出来吗?”
“夫人,玛蒂娜为我和罗马做的太多了,”伦格低声轻叹“所以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触犯到罗马,即便是十字军,而你夫人,你应该和我一样知道,汉弗雷在罗马将会得到更多的荣誉,他是一个勇敢的骑士,也许还是一个天生的骑兵将领。夫人,请相信我,您会看到您的儿子成为一个传奇。”
施蒂芬娜静静的望着伦格,她没有想到伦格居然会那么信任自己的儿子,而自己却总是因为认为儿子还没有长大,为他担忧。
一阵疾风吹来,施蒂芬娜的头发立刻被吹拂得一片混乱,她有些无措的用手拢着额前的发丝,当她的手碰到帮助她抚顺头发的伦格的手指时,她不禁停了下来,望着近在眼前的年轻皇帝。
“夫人,你认为耶路撒冷王国真的还存在吗?”一个让施蒂芬娜心头狂跳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响着“夫人,我们都知道上帝选择了罗马,所以为了上帝的这个选择,留下来吧。”
第六卷命运之诗第七十五章 法尔哥尼的“功勋”
第六卷命运之诗第七十五章 法尔哥尼的“功勋”
阿历克斯脚下踩着湿乎乎的黑色泥土向前缓缓走着。远处的山坡,树林和房子看上去都是一片灰蒙蒙的。
寒冷的雨水顺着他头盔的边沿流淌下来,然后沿着下巴灌进衣服的领子,那种感觉让他十分不舒服,不过虽然如此,他的眼中却闪动着兴奋。
一阵冰凉渗进了脚趾,阿历克斯知道脚下的靴子又已经踩烂了,他不知道这是被踩烂的第几双靴子了,不过看看那些堆在远处空地上的一堆换下来的马掌,他不由发出一阵呵呵笑声。
刚刚长处绒毛的下巴上挂着几丝水珠,不过阿历克斯没有时间去理会它们,他只是盯着树林间已经被踩得一片稀烂的泥泞土地,当伴着一阵低沉的轰鸣声,一队骑兵在地上溅起漫天泥污,向着他冲来时,阿历克斯发出了一声“嘿”的笑声,他把手里的一面同样泥污斑斑的旗帜向着地里用力一插,然后死死看着那群迎面而来的骑兵,虽然知道如果就这样被他们撞到势必会被踩成如地上的烂泥般凄惨,可是他却始终一动不动。
战马马蹄踩踏出的泥水在空中不住飞舞,骑兵面甲上的圆洞后露出了残酷的眼神。就在冲到面前时,阿历克斯忽然用力拔起插在泥水里的旗帜,随着旗帜在手中用力高举,骑兵们已经从他的两旁飞快冲过,黑褐色的泥水纷纷落在他的身上脸上,不过阿历克斯一直看着这支队伍最中间,一直来到他面前的那个巨大是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