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军团 第798节

准备投弹的廊尔喀松开了拉环,冲里面大喝一声,意思是要里面的人赶紧出来,别耍花样。为了慎重起见,这些士兵都跟洞口保持着五十米左右的距离,以免被里面钻出来的自爆兵给轰一下全炸了。我镜看到,那面白旗上居然歪歪扭扭的绣着两枝青翠欲滴的橄榄枝和一只白鸽,白鸽和橄榄枝象征着和平,这谁都懂。接着,一颗小小的脑袋从里面冒了出来,跟着是手臂,肩膀,身体,等到举着白旗的人爬出来之后,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是一个只有六七岁大的小女孩。她可能有好几天没有洗脸了,小脸脏兮兮的,头发扎成两根小辫子,上面的蝴蝶花也脏得不行了,但是那双眼睛仍然清澈,只是带着迷茫和恐惧,隔了这么远,我们都能看到她的身体在发抖,被这么多杀气腾腾的雇佣兵包围着,她肯定是害怕极了吧?但她仍然高高举着那面做工很差劲的白旗,用力挥舞着,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呼喊着。身经百战的雇佣兵竟然有点手忙脚乱,纷纷把枪口从她身上移开,一名雇佣兵走过去搜身,小女孩没有反抗,一声接一声喊着,很快,喊声就变成了放声大哭。

少林小兵望向哈玲,问:“那个小孩在喊什么?”

哈玲说:“她在叫:‘不要战争,要和平,求求大家不要再像野兽一样厮杀下去了,已经有太多太多的人悲惨地死去了,她只想活下去······”有点心酸的摇了摇头,“可怜的孩子!”

所有人都沉默了,我看着那个小女孩,心没来由的酸楚,仿佛又看到了在隆隆炮声中变成火海的大庆,和那个耳孔流着血站在废墟和成堆的尸体中间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的孩子。这些孩子太可怜了,他们的还是那样的幼小,恐怕连战争是什么都不知道,战争就已经夺去了他们的一切,亲人,朋友,快乐的生活,甚至他们刚刚开了个头的生命,都将被一一夺走,留给他们的,将是一片黑暗!哈玲叹了一口气,跳下车跑了过去,抱起那个小女孩。她可真轻,抱着她,就像抱着一只小猫,轻飘飘的,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跑。她抱着这个小东西朝着陆地火力平台飞奔而来,也许此时东瀛的狙击手已经把枪口对准了她的背心,但是没有开火,大楼里的东瀛士兵也没有开火,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把人抱走。回到安全区域,她才将小女孩放下,问:“小妹妹,你的家人呢?怎么一个人跑了出来?”

小女孩脸上掠过一丝惊喜,为找到一个会说日语的人而高兴,但是提到她的家伙,她又哭了:“没有家人了······雅子没有家人了!爸爸去年和随军队一起去爪洼打仗,在撤回国的时候遇上了空难,妈妈······前天几名喝得醉醺醺的士兵硬说她是非国民,把她和几位大姐姐强行带走······走的时候她对雅子说只是去接受一下调查,很快就能回来陪雅子,可是,她再也没有回来······”说到伤心处,她抱着哈玲放声大哭,像是要将心都撕裂开来了。

小广西撇撇嘴:“那帮死倭猪真不是人,打不过我们就拿自己的老百姓出气,操,真是一群畜生!”

山东说:“他们本来就是一群畜生!”拿出水壶递给哈玲,哈玲还没有拧开盖子,小女孩就一把抢了过去,不顾一切的猛灌,显然是渴坏了。我们也审问过俘虏,得知由于自来水供应系统被投放了核废料,再加上我军的破坏,东京的淡水供应几乎断绝,躲在地下的东瀛士兵每天只能领到五百克淡水,军人尚且如此,平民就更少了,可能连士兵的一半都不到。天可怜见,区区几百克水能顶什么用?塞牙缝都不够啊!每天被活活渴死渴疯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每天因为渴得受不了喝了被污染的水而在极度痛苦中死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东京的地下城已经变成了死城。对于一个渴了很久的人来说,再没有什么是比一碗水更珍贵的了。

小女孩一直喝到实在喝不下去了才停下来,死命抱着水壶,怯怯的看着大家,生怕山东要回水壶。山东拿过她那面白旗,问:“这面旗子是谁做的?”

哈玲翻译过去,小女孩回答:“是我和几个小伙伴一起做的······妈妈说,白旗代表妥协,橄榄枝和白天鸽象征着和平,我们希望和平,就一起想方设法做了这面旗子。”

哈玲说:“做得不错,你那些小伙伴们呢?”

小女孩难过的说:“都死了······他们跑去找水喝的时候被从洞口喷进来的火烧死了······”

在清剿残敌的时候,雇佣军最喜欢用喷火枪,发现洞口就往里面喷,不知道多少人被活活烧死,这种事情实在太过寻常了。哈玲没办法安慰她,要过那面旗子问:“你做了这面旗子,打算拿它干什么?”

小女孩说:“我······我要见你们的司令官,我要跟他谈判,求他不要再屠杀我们了!”

她要去跟柳哲谈判?

我们愕然对视,哈玲苦笑:“我劝你还是不要去见他,见到了也没用······他的意志堪比钢铁,他的心比花岗岩还要硬,他决定了的事情,不会作任何更改的!”

小女孩说:“我一定要见他!求求你,大姐姐,帮帮我!”

哈玲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少林小兵说她唯一的缺点就是心肠太软,在多次见识她用六管旋转重机枪把敌人打得血肉横飞,或者朝敌人发射毒气弹之后,我们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一致转过身,冲他放一个又响又臭的屁,现在······直到现在,我们才愕然发现,少林小兵说的一点都没有错,她的心肠确实是太软了!哈玲把小女孩带回自己的帐蓬,先拿来食物和饮料,让她好好的吃上一顿,又打来水让她洗个澡,换上一件干净的衣服。既然要去谈判,自然得打扮得像样一点,要是像个小叫花子那样带着一身汗酸出现在柳哲面前,只怕还没有开口就让柳哲一脚踹飞了。

在她帮小女孩梳头的时候,少林小兵在一边看着,忧心忡忡:“你真的要带她去见总司令?”

哈玲点头:“是的。”

少林小兵说:“我劝你还是别去。总司令是铁了心要将这座城市变成再过三百年也没有人敢过来居住的鬼蜮,没有什么力量能够动摇他的意志!”

哈玲叹了一口气:“这些天来我们杀人杀得快要麻木了,再杀下去我们都要变成杀人机器了。不知道你怎么想,反正我是厌倦了,真的厌倦了。”

少林小兵无可奈何:“可不是吗,刚开始的时候,他们手里有枪,并且会朝我们开枪,将他们击毙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到了后来他们就把枪扔了,不抵抗了······我也厌倦了,但是我还是不支持你带她去见总司令,总司令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哈玲说:“总得抱一丝希望吧?”

少林小兵不说话了。

柳哲站在北极星号海上平台上,用望远镜看着东京。一**的轰炸机正从东京上空呼啸而过,机翼下方烟火冲天而起,火箭炮炮弹汇成一道道火流倾泄而下,东京废墟里跟火山喷发似的爆起无数团桔红的闪光,整个地面都炸开了,隔了这么远,他都依稀能听到那边传来的哀号和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他露出冷酷的笑意,哭吧,喊吧,骂吧,反正不管怎么样,你们都死定了!这是你们必须接受的惩罚,这个世界是有报应的,而且报应和原罪从来都不是对等的,早在你们在南京挥舞屠刀的时候,东京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虽然它迟到了几十年,但终究还是降临了,而且来得比南京大屠杀要惨烈十倍,百倍!

秘书小心翼翼的走过来,说:“总司令,有一位东瀛代表要见你,想跟你谈判!”

柳哲头也不抬,问:“谁想要跟我谈判?东京市的市长?东京战区司令长官?还是东瀛首相?”

秘书暗想:“这些大人物哪里敢出现在你的面前啊,都不知道缩到哪里去了!”据远征军监听电台和审问战俘得到的消息,在两天前,得知来援的七八万大军在关东平原被华军悉数歼灭之后,东瀛战区司令长官浅间雅晴中将见败局已定,便着带着一批亲信溜之大吉了,高桥首相则在此之前就和天皇一起逃走了,连东京市的市长也跟着逃了,把无数市民和被打散了的东瀛士兵扔给了柳哲。这正是柳哲恼火的原因,打了这么久,一个重量级人物都没有逮到,天罗地网撒出去,只网住了成千上万连猫都不屑一顾的小鱼小虾!

“去,一枪毙了那个谈判代表!”柳哲冷冰冰的下令,他似乎从来都不知道战争还包括谈判这码事。

秘书没有动:“是个孩子······一个只有六七岁的孩子。”

“一个只有六七岁的孩子?”柳哲终于抬起了头,有些惊讶。一个只有六七岁的孩子代表整个东京过来跟他谈判?他没有听错吧!?

秘书说:“是个小女孩,这是她做的白旗。”拿出那面白旗递了过去。柳哲接过来,展开,看到白布上沾着不少污迹,两根青翠欲滴的橄榄枝交叉而过,中间站着一只白鸽,都乡得歪歪扭扭,但是线脚很密,显然是很用心做出来的,上面还带着零星的血迹,不用说,是在绣的时候被针扎破手指头沾上去的。看着这面别出心裁的白旗,他微微愣了一下,沉吟不语。

秘书等了好久都没见他说话,以为没什么希望了,说:“要不,我这就去找发她回去?”

柳哲说:“带她过来,我倒想看看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居然有这样的胆色!”

秘书微微松了一口气,下去了。没过多久,哈玲就牵着小女孩走了过来,那个小女孩换上了一条粉红色的小裙子,小脸也洗得干干净净,扎着两根小辫子,戴着漂亮的蝴蝶花,就像一只可爱的小蝴蝶。她神情恐惧,小小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但还是努力的迈动步子走向在她眼里比用人头盖骨做酒器,用人皮做地图的变态还要可怕的柳哲,打老远都能听到她的牙齿在打架。柳哲拿着那面旗子,看着上面的橄榄枝和白鸽,问:“你叫什么名字?”用的居然是日语,还挺流利的。这是破天荒的第一次,要知道哪怕哪怕是跟外国首相对话,他都是用汉语,他就是这样的骄傲。

小女孩说:“浅······浅野雅子。”

柳哲扬了扬手里的旗子:“你做的?”

浅野雅子说:“我和几个同学一起做的。我们都不希望再打仗了,可大人说华军不会接受我们的投降,因此他们不肯停止战斗,我就和同学们一起做了这面旗子,偷偷的跑出来想跟司令官阁下谈判······”

柳哲问:“你那些同学呢?怎么没来?”

浅野雅子眼里泛起泪光:“他们都死了,被一种会喷火的枪烧死了······死得很惨,都烧成了黑漆漆的一团,认不出哪个是小泽,哪个是小林了。”

柳哲沉默了一下,放下旗子,背负着双手走过来,蹲下,他的神情很平静,这让浅野雅子稍稍有了一点勇气,没那么害怕了。他看着浅野雅子的眼睛,孩子的眼睛清澈明亮,透着纯洁和天真,几乎不带一丝杂质,畏惧中带着期盼,这目光让他心里微微有些不安。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几百万人都杀了,也没有眨一下眼,居然会在一个孩子面前感到不安?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他说:“谈判是需要资本的,你拿什么跟我谈判?”

浅野雅子眼睛嘴巴成了三个圈圈。

柳哲又说:“还有,谈判代表不是谁都能当的,你才六七岁,就算你聪明绝顶,也只是一个孩子,你甚至没有征求到你的家长的同意,谁给你代表他们的权力?你又能代表谁?”

浅野雅子急了,比划着小手说:“我······我现在站在司令官阁下的面前,就是整个东京的代表了,这是不容置疑的!请司令官阁下给我一个机会,拜托了!”

柳哲笑了笑,站了起来:“我还是那句话,你能代表谁?东京战区司令?首相?天皇?不,你谁都代表不了。回去吧,带上你的朋友和亲人,逃得远远的,运气好的话,也许你能活下去,并且在二三十年之后拥有跟我对等谈判的资格,现在,还太早了。”

浅野雅子见柳哲转身要走,急得忘记了害怕,大声叫:“我······在去年,我代表东瀛的小朋友在上海出席过两国儿童联欢会,我能代表东瀛所有的孩子,这个身份是得到了两国政府的认可的!对,我能代表他们!”

柳哲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略带惊讶的打量着浅野雅子,浅野雅子勇敢的跟他对视,气势居然拼了个旗鼓相当。柳哲认真了起来:“你真的能代表东瀛所有的孩子?”

浅野雅子坚定的点头:“能!”

柳哲说:“那好,你有资格跟我谈判。”对秘书说:“去布置一下。”

浅野雅子反而愣住了。

半个小时后,一场最不对等的开始了。谈判双方的代表都只有一个人,一方是手握重兵,军刀一指伏尸百万的大将,一方则是一个只有六七岁的小女孩,实力如此悬殊的谈判,实在是令人发笑。但是看柳哲那严峻的表情,估计没有人笑得出来。

他是认真的。

当着摄像机镜头,浅野雅子代表东瀛发言。限于阅历、学识和经验,她的发言很难做得到条理清晰,往往无法清楚的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但是从她稚嫩的声音里大家还是能听出她对战争的恐惧,对和平的渴望,让人不禁想起了一千多年前挡在匈奴王阿提拉的铁骑前,代表巴黎所有市民与挥舞着上帝之鞭无情的抽打着整个欧洲所有民族的匈奴王谈判,恳求和平的小姑娘日内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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