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军团 第782节

黎明前的黑暗中,一支支穿着苏联军装的小部队正在迅速运动。他们一个个身材高大,目光凌厉,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透着高加索山民特有的剽悍和桀骜不驯,咧开嘴巴笑的时候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酷似一群闻到了血腥味的豺狗,每个人的眼里都闪烁着复仇的目光。一支支小部队汇成了大部队,浩浩荡荡,看不到头,目标,正是格罗兹尼。带头的那个留着一把络腮胡子的大汉站在路边,大声叫:“车臣的汉子们,加快速度,抢在天亮之前赶到格罗兹尼去!是老天爷给了我们复仇的机会,在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我们将攻入市区,杀光俄狗,用他们的血洗涮他们加诸我们身上的耻辱!”队伍里所有人轰然答应,加快了速度,每个人浑身都洋溢着一种病态的、令人害怕的兴奋,目光穿透夜幕,直勾勾的瞪着远方的城市,嗜血的表情,连夜色都掩盖不住。

他们都是车臣人。

说实话,车臣并不是一个受欢迎的民族,至少在高加索山区是这样。他们粗鲁,凶猛,野蛮,公开表示讨厌俄罗斯人。从俄罗斯人进入高加索山区以来,两个族群之间的冲突就从来都没有停止过,这场恩怨持续了将近两百年。在苏联崛起之后,双方的恩怨再度加深了,苏联宣布把一切个人财产充公,车臣人的牲口马匹自然也是充公的对象,这一政策导致了一系列可怕的后果:车臣人爆发了激烈的抵抗,对于车臣男人来说,马就是他们的生命,要夺走他们的马,他们宁愿持枪战死。一场游击打,一直打到苏德战争爆发。从某种意义上说,车臣人成了德国的盟友,然而,德国最终没能杀入格罗兹尼,他们被苏联的坦克海淹没了。胜利之后的苏联对车臣进行了清算,动用十万大军包围车臣的村庄和城市,将几十万车臣人押上火车流放到哈萨克斯坦,押车的苏军士兵接到命令:车臣人走离铁轨五米之外,即可开枪射杀!整个车臣民族,有三分之一的人口死于流放。

在哈萨克斯坦,车臣人度过了十几年落魄的时光。这次惨痛的教训似乎并没有让他们改变什么,他们还是跟以前一样,窝在破破烂烂的平顶小房里,只知道吃和喝,从不积蓄和贮存,没有任何长远的打算。他们不让自己的子女到学校上学————男孩子有一些还是会去学学认字和读写,但女孩子就别想读书了————也不让妇女到集体农庄干活,他们甚至不愿意花一点力气去料理自己的土地。他们喜欢偷东西,没肉吃没酒喝了就去光顾老实巴交的哈萨克牧民的家,把成群家畜赶走,把全家东西偷光,偷不了就干脆强抢。十几年过去了,他们还是一无所有,真是一群讨厌的家伙。

这群讨厌的家伙,对仇恨和复仇却是如此的执着。按照车臣人的规矩,如果某人失手打死了一个车臣人,那么被害者的家人也要杀死仇家家里的一个成员以报仇,凶手的家人不流血,被害者的家人就没有资格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们复仇,警察局、区党委会、警备司令部甚至内务部派出机关,都在这群一心复仇的暴民面前望而却步。可以想象,这个民族对于害死了他们三分之一的族人的苏联,将抱着怎样的刻骨仇恨!在红色帝国还强横无比的时候,他们可以忍,但是现在红色帝国已经极度虚弱,他们毫不犹豫地跳了出来,挥动屠刀,纵情复仇!

“什么人?站住!”

黑暗中传来一声大喝,格罗兹尼守军被惊动了,躲在掩体后面的哨兵放声大喝。

回答哨兵的是一声狞笑:“杀光他们!”

几名车臣士兵嘿嘿笑着,扛起火箭筒,瞄准,击发,一排火箭弹呼啸而出,哨兵放声大叫:“敌袭————”话音落落,火光爆开,整个人都被炸碎了。第二波火箭弹紧跟着射出,一辆正在巡逻的步兵战车被炸得支离破碎,熊熊火光照亮了这座城市的一角!

两道光柱扫了过来,和这两道光柱一起指过来的,是两挺双联装高平两用重机枪。苏联人的作风历来粗暴,管你是哪个民族的,只要你向我们发动袭击,你就是我的敌人,扫你没商量!沉闷得令人心悸的轰鸣响起,拇指粗的高机子弹五发一组,萤火虫似的破空射来,炸起一蓬蓬血雾,车臣士兵中间发出声声惨叫,碎肉血浆飞溅,瞬间就死伤不少!挨了打的车臣人反应极快,也架起了机枪,跟居高临下朝他们扫射的苏军对射,火箭弹接二连三的射出,一些家伙架起了迫击炮,直接朝城里开火,成群的炮弹划过夜空,发出令人汗毛倒竖的尖啸声,在格罗兹尼城里炸开,惨叫声和惊呼声随着那一团团爆炸火光冲天扬起,以弹着点为中心,混乱迅速蔓延开来。无数市民惊恐万状的跑了出来目瞪口呆的看着从头顶飞过的炮弹,不知所措。

这是怎么啦?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炮火连天了呢?难道是北约军队打过来了?

没等他们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接二连三落下的炮弹就把他们变成了血肉模糊的尸体。

城市里也爆出了密集的枪声,炽热的子弹从各个角落射出,扫向仓促迎战的苏军的后背,手榴弹把苏军士兵的钢盔砸得当当作响,在此起彼伏的枪炮声和爆炸声中,声声口号震天动地的响起,像是一群野兽在纵声狂嗥:“报仇!报仇!杀光俄狗!!!”五分钟不到,整个格罗兹尼都被卷进了战火,越来越多车臣人拿起了武器,向苏军据点发动进攻,很快就砸开了民兵军火库,把一条条自动步枪和冲锋枪搬出来就地分发,把迫击炮拖出来,瞄准苏军军属大院直接开火。一些家伙带着狂暴的表情闯入学校或者富人居住的社区,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苏军士兵一旦倒下,就再也没有站起来的机会了,手持开山刀冲上来的车臣人挥舞大刀,将他们的四肢生生砍下来,最后砍下的,是他们的脑袋!

轰轰轰轰!

那几座正用高平两用重机枪拦截攻城的车臣大军的瞭望塔内部突然腾出岩浆般的火光,上面的苏军士兵只觉得眼前一亮,就身不由己的腾空而起,混合在大大小小的砖石里飞向半空。至于是先期潜入的突击队在工事内部装了定时炸弹还是车臣人的内应效仿地道战,把地道挖到工事底下然后喂足了炸药,就不得而知了,反正这几声巨响粉碎了苏军试图将叛军挡在城外的希望,数千人的攻城大军蜂拥而来,弹密如雨,腹背受敌的苏军根本就招架不住,被迫且战且退。至于该退到哪里,心头一片茫然,整座城市都成了战场,到处都是车臣人粗野的狂笑声和呼啸穿刺的弹弹,到处都是瞄着他们后背的枪口,到处都是爆炸的火光,他们该退到哪里才能找到一块安全的地方可供喘息?

在这座充满敌意的城市里,苏军找不到立足之地,从四面八方飞来的枪弹将他们一一撂倒,从大街小巷钻出来的车臣人将他们包围,等待他们的,只能是冰冷的刺刀或者沉重锋利的开山刀。少数比较冷静的彼此掩护着退入军属大院和军营,组织火力顽强抵抗,将冲过来的车臣人一片片的撂倒,并且利用还没有被破坏掉的通讯设备向上级报告,请求增援!

不光是格罗兹尼,在车臣各个城镇里也纷纷响起了激烈的枪声。从高加索山区响起的枪声意味着此刻正腹背受敌的苏联事实上已经陷入了内战和分裂之中,虽然他们仍然拥有相当强大的军事实力和世界最庞大的核武器库,但是这些都无法挽救苏联的悲惨命运了。

接到车臣战争爆发的报告后,在白宫那椭圆形的办公厅里,总统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不出意外的话,苏联的崩溃已经成定局,笑到最后的,依然的合众国。

亲手将最强劲的敌人送进坟墓,并且为他举行葬礼的感觉,真好!

这种把全世界的命运都掌握在自己手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感觉,真好!

“新闻办公室安排一个记者招待会,我要发表讲话,好让全世界知道,我们是为了悍卫自由和民主而战,并非为了侵略。”总统淡淡的说,“还有,让军队再加一把劲,海军争取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歼灭黑海舰队,陆军主力争取在四十八小时之内推进到乌克兰和波罗的海三国,卸掉红色帝国最坚厚的胸甲······对了,华国对我们的行动表态了没有?”

国务卿说:“还没有。他们正忙于利用这一千载难逢的良机对被他们包围的苏军发动攻心战,据说已经取得不小的成果,苏军的军心已经动摇了。”

总统有些烦躁的说:“尽快摸清他们的真实态度,我们没有时间跟他们绕圈子!”

国务卿说:“我亲自到北京一趟,跟他们的领导人面对面的谈谈······跟华国人打交道就是头疼,他们从来不会跟你说真话的。另外······据说在苏联粒子束发射基地出现故障的时候,华军动用激光炮帮苏军击落了即将命中基地的导弹,使得我们的攻击功亏一篑!”

总统的眉头拧紧:“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国务卿头疼的摇头,他也不知道华国到底想干什么。乌兰诺娃心事重重的走出克里姆林宫,来到红场。虽然知道博罗西洛夫此时很需要她给他一点安慰,一点鼓励,但是克里姆林宫那几乎凝固的气氛令她感到恐惧,身处这个风暴的中心,她仿佛能听到苏联这幢大厦缓缓倒塌时发出的巨响,而奥加尔科夫元帅下达命令的时候那种冷酷和决绝更是令她不寒而栗。

“外高加索军区马上出去不少于四个师的兵力,对车臣叛匪进行最严厉的打击!炮火轰击目标没有限制,空中轰炸没有限制,如果需要,你们可以动用除战术核武器之外的一切武器,消灭叛匪!袭击军队和军队家属者杀,冲击军营者杀,持有枪支者杀,逃跑者杀,窝藏叛匪者杀,不能证明身份者杀!抓到外国间谍和士兵,不必经过审判,就地枪决!我不管你们动用什么样的手段什么样的政策,一概不理————最多一个星期,我要看到车臣地区恢复稳定!”老元帅那看似平淡,却比魔鬼的咆哮还要可怕的声音在克里姆林宫响起的时候,所有人都噤若寒蝉。谁都知道这道命令意味着什么————欧亚大陆另一端,那位以嗜血而闻名中外的华军中将在血洗雅加达的时候,也是这样下达命令的。于是,一战过后,雅加达变成了生命绝地,从一座拥有上千万人口的大城市变成了只剩下不到五十万人苟延残喘的废墟。这道命令一下,车臣怕是得变成血海了!

难道我们在一百多万大军深陷亚洲战场,血流成河之后,还要再跟自己人打一场内战么?乌兰诺娃想不通。对此,奥加尔科夫只是带着一丝苦涩简单的跟她说了一句:“我们不能失去车臣······”

是的,苏联不能失去车臣。在格鲁吉亚宣布独立并且倒向北约之后再失去车臣,就意味着苏联进出高加索地区的咽喉要道将被彻底封死,而苏联花了巨大的代价才铺好的通往中亚的油气管道也要从车臣通过,一旦失去车臣,后果不堪设想。再说,现在各个加盟共和国都在叫嚷着独立,而车臣更是明目张胆的把枪口对准了苏联,如果不来个杀鸡儆猴,各个共和国争相效仿,苏联只怕就彻底完蛋了!为此,苏联不得不以最血腥的手段镇压车臣叛军,让那些蠢蠢欲动的墙头草看清楚,分裂国家将是什么下场!

可是······这要死很多人呵!

乌兰诺娃下意识的摇摇头,将这些可怕的念头甩到脑后,见四周没有人注意自己,快步从原本就稀少的游人中走出,来到那个偏僻的角落。

老人果然在这里。

他就蹲在那里,手里捧着半碗玉米粒,另一只手还拿着一小把,打算撒出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鸽子就是不肯落下来。他落寞的蹲在那里,怔怔的看着一圈圈的在红场上空盘旋的白鸽,神情恍惚,目光游移,眼神飘渺。乌兰诺娃注意到,他额头上的皱纹更深了,还多了一处乌青,像是磕伤的。她轻轻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轻声问:“他跟你动手啦?”

足足过了好几秒钟,老人才转过头来,笑了笑,说:“没有,自己走路不小心,撞的。老了,眼神不好,磕磕碰碰在所难免。”

乌兰诺娃苦笑:“别骗我了,他是我丈夫,我还不了解他那暴烈而倔强的脾气?要不要紧?让医生看过没有?”

老人说:“没事,我这一辈子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还会把这点小伤放在眼里?”

一只白鸽终于落了下来,乌兰诺娃从碗中抓出几粒玉米放在手掌中摊开,白鸽跳到她的掌心,啄食着玉米粒,一点都不怕她。她问:“他找你谈些什么?”

老人说:“他跟我说过,如果有一天他找我要核手提箱,那么,他一定是失去理智了,要我无论如何也要拒绝他,我照做了。”

乌兰诺娃捂住小嘴,发出一声惊呼:“我的上帝······他······”只觉得一股寒意痛彻骨髓,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老人望着阴沉沉的天空,神情苦涩:“有时候我真的羡慕他,敢打敢拼,敢爱敢恨,认准了一个目标就再也不放松,而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为什么我就不能像他那样疯一回,狂一回呢?”

乌兰诺娃失声叫:“总书记,请不要再说这种令人毛骨耸然的话了!”

老人失笑,摇了摇头,问:“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乌兰诺娃情绪低落:“已经糟糕得无以复加了。全世界都向我们宣战,各加盟共和国一个接一个宣布独立,北约一路向东推进,已经越过波兰,逼近乌克兰和白俄罗斯了,我们却没有任何办法阻止他们!”

老人喃喃说:“看来,苏联是没有希望了啊,也难怪他会急成这样······虽然对这个国家早就失望了,但是看着她轰然倒下,摔得粉身碎骨,心里真的不好受······索尼娅,我们必须阻止这场悲剧,否则等待我们的将是世界末日!”

乌兰诺娃失神的拨弄着鸽子,没有说话。

老人把玉米粒撒到地上,总算有几只白鸽落下来,无精打采的啄食地上的残食了。他的声音低沉:“我知道,这对于你来说很残酷,但是,请想想正在远东战场进行着一场绝望而毫无意义的战争的百万大军,还有这片广袤的土地上那即将卷入战火之中的两亿多子民!”

乌兰诺娃沉重的点了一下头:“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不会犹豫的。可是······上帝啊,让这一切尽快结束吧!”

老人望着天空中那轮苍白的太阳,怔怔无语。

这场灾难没那么容易结束的,或者说,它才刚刚开始。

在华北战场,战局在短短的二十四小时之内来了个天翻地覆的大逆转。柳云龙上将指挥的第二集团军群经过十六个小时的苦战,拿下了宣化,一举将外蒙方面军的退路截断,第三集团军群在保定方向发动排山倒海式进攻,飞机海坦克海炮兵海一起上,将朝保定迂回的苏军杀得血流成河,一举将迂回之敌击退,并且乘势追击。而在唐山方向,萧华中将指挥的第一集团军群也突然发动了反攻,与包围唐山的苏军在泥水中杀得血肉横飞。在内蒙古,第136集团军和第54集团军横冲直撞,苏军虽然有四个集团军之众,却因为弹药油料匮乏,无法形成有力的拳头,被他们以快打慢以少打多,冲得一塌糊涂。随着西北战区主力大军源源不断的杀入内蒙,外蒙方面军留守在蒙古高原上的后卫部队面临着灭顶之灾,他们只剩下两个选择,要么留在内蒙跟西北战区死拼,直到全军覆没,要么撤回外蒙,逃得远远的,别去管仍然陷在华北的主力了!

至于哈萨克斯坦,似乎不用打了,这货在西北战区主力转移之前就暗地里派人来跟韩枫接触,商量投降的事宜了,得知那么多小伙伴都宣布独立之后,他们不甘落后,也宣布独立,并且退出战争!

外蒙方面军,大难临头。

给苏军打击最为沉重的还是那鹅毛大雪般从天空中飞舞而下的传单。在苏军眼里,这些轻飘飘的传单比华军爱用的金属氢炸药还要恐怖,每一张传单对他们,对他们身后那个国家来说,都意味着一场噩梦!从这些传单他们得知,北约已经向苏联宣战了,很多加盟共和国独立并且向苏联宣战了,外蒙方面军当中很多来自这些加盟共和国的苏联士兵惊愕地发现己居然成了他们为之浴血奋战,虽死无憾的国家的敌人!严格的说,到现在都还跟他们守在同一段战壕里忍受着华军猛烈的炮火的苏联士兵,已经是他们的敌人了!除了扔传单之外,华军还用高音喇叭给他们播放那些独立的加盟共和国的元首的讲话,这样一来,苏军的军心就更加乱了。传单可是是伪造的,但是这一段段讲话却伪造不来,他们太熟悉自己国家总统的声音了!

军事打击,网络战,心理战,三管齐下,苏军招架乏力,节节败退。现在他们要面对的问题不再是能不能攻入北京,而是还能不能活着回到苏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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