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郎没有逼她,他知道这会相当痛苦。
想来霍芸萱的本意是告诉自己怎么找到段鹤山,却潜意识里不打算说出母亲的信息,毕竟是母女,而且也没见到过母亲为恶。
三个爷爷这会心里都非常的震惊,这要是敌对,在身边搞点动作,单单一个七彩迷雾,就要了小山村几十口的人命了,别说自己几个老家伙,连薛郎也躲不过身边的袭击。
但他们这会都跟老僧入定一般,鼻观口,口观心,一动不动。
门外,大奎挡住了要进来的兰花嫂子,示意她继续准备饭菜,一会再送来。
房间里,霍芸萱心里的纠结自然不必说了,天人交战,是最痛苦的了。
她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原本以为母亲只是有这么个随从,有这么个死卫,为了薛郎的安全,抓住这人即可,却不料,母亲她们的组织居然这么邪恶,丧心病狂。
之前她不敢告诉薛郎真相,因为她自己经历了难以忘却的追杀噩梦,就因为报警了,要不是父亲安排的保镖在死了三人的情况下救了她,她都逃不出东江。
就这,还一直被追杀到松江市,在她用自己的卡取了钱后,再度咬上,又死了两个保镖,才逃到大山里,逃到了将军领,巧遇了薛郎被救。
可这不代表需要她大义灭亲,不代表需要她说出母亲的身份,毕竟母亲对于她来说,有着难以忘怀的亲情,和幸福的童年记忆。
就算进入大学后再没有明着进入那个只有母亲的家,在公开场合很少见到,见到也从没叫过妈,就算母亲是十恶不赦,那也是她母亲。
薛郎感受到了她内心的挣扎,但没有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坐着,任由她死死的攥住自己的手。
心路,别人可以帮,却无法替代,只有自己走过才行。
足足过了五六分钟,霍芸萱情绪渐渐平复,睫毛上还挂着泪滴,但已经不再哭泣。
这会,她看到了薛郎眼中的平和,看到了那个依旧可以让自己感觉到安全的坚毅目光。
深深的呼吸着,半响,她终于平静,但手依旧没有松开,看着薛郎说道:“薛郎,我父亲没有跟我母亲结婚,外界也不知道,我父亲死了,母亲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只是个普通人,只想过平静的生活,只想将父亲,将霍家几代人保留的国粹传承并发扬光大……”
薛郎露出了微笑,点头说道:“你的生活不会有改变,要说改变,那就是你多了个名字,你父亲希望你如芸香萱草一样幽香美丽,无忧无虑,你在这个前提下,依旧是雪中飞出的凤凰。”
薛郎话音落下,霍芸萱眼睛一亮,深深的吸了口气,扭头看了眼三个入定一般的老人,转回头来说道:“薛郎,如果我母亲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我也不希望她的死由你来决定。”
薛郎明白她的意思,就算大义灭亲,就算母亲十恶不赦,她也无法跟杀死自己母亲的人平心静气的相处。
这个疙瘩解不开。
薛郎笑了,另一只手伸出,盖在了霍芸萱的手上,说道:“我也不是执法者,我也只是个普通人,我只想开好米厂,开好玉雕厂,赚更多的钱,为那些需要的人尽一份心力,你母亲那里,有国家来决定,我不会参与,那不是我的责任,我也没有义务。”
在霍芸萱松了口气,释然的表情里,他接着说道:“况且今天难得的大聚会,除了邢大哥,所有人都到了我家,我这个地主怎么能不露面呢?”
霍芸萱再次深吸了口气说道:“薛郎,玉雕厂我还能去吗?”
薛郎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当然,就跟雪凤这个名字一样,你可以当你的小名一直叫着,因为那是我帮你取的,玉雕厂也是一样,那依旧是你说了算,因为那是我帮你建的,米厂同样,依旧你是总裁,需要的话,都可以办理手续。”
“才不用,……这样就挺好……”
霍芸萱扭捏了下,小女儿态尽显,随之一丝痛苦再次爬上眉梢,咬牙说道:“薛郎,我母亲叫黄埔琴,是东江玉雕协会总理事长,是华夏玉雕协会副理事长……”
薛郎在她说出她母亲信息的一刻,抓起电话就拨了出去,语气平稳的在霍芸萱说出信息中,一个耳朵听着,嘴里说着:“金大哥,汉阳公主是东江玉雕协会总理事长……”
霍芸萱在说完母亲的信息合一些知道的信息,再也坚持不住,眼泪瓢泼而下,人也瘫软向地面。
薛郎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拥入怀中,伸手拍着她的后背,无声的安慰着。
霍芸萱再也忍不住了,嚎啕大哭,趴在薛郎的肩头,任由泪水流进薛郎的脖子。
哎……
三个爷爷同时叹了口气,相互看了眼,起身先后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房间。
他们虽然很想让这个凤丫头讲讲黄埔琴是怎么回事,填补下断掉的信息链,弄明白段天涯和段鹤山有着什么样的关系,那副金丝手套怎么跑到扶桑人手里,但他们更知道,这会,这个善良懂事的凤丫头,心在滴血。
在他们离开房间的同时,金腾已经展开了行动。
根据霍芸萱说的一些信息,快速布控,抓捕死神组织的余孽。
可当他们赶到黄埔琴的家里时,却人去房空。
房间里什么也没动的样子,那些玉器珍玩依旧摆在架子上,柜子上。
已经离开单位回家的黄埔琴消失了。
金腾迅速展开全境布控,所有出关的位置都加大了检查力度,试图堵住外逃的途径。同时,布下了天罗地网,抓捕应该已经离开松江,有可能已经返回东江市的段鹤山。
有了黄埔琴的详细信息,段鹤山的真容也展漏无疑,跟冯颖描述的样貌有很大差别,但同样是鹰钩鼻子三角眼,只是没那么夸张,显然根据样貌,又刻意化妆了。
在金腾展开行动的时候,霍芸萱趴在薛郎的肩头,慢慢的抽泣着,心神疲惫,让她渐渐的闭上了眼睛。
薛郎感觉到怀里的丽人已经睡着,遂慢慢的抱起她,走进了她们的房间,在崔颖几人刚要说话的功夫,示意噤声,小心的放在了炕上。
看着眼角还含着泪滴的霍芸萱,薛郎心里一痛,觉得自己还是有点残忍了。
但不抓住汉阳公主,不抓住那个段鹤山,他怎么能安心?
可他并不知道,黄埔琴的别墅已经没人了,那里,连下人都已经消失不见。
第0351章 是喜是忧?
刚刚放下霍芸萱,被子还没盖好,兰花嫂子就推门进来,微笑着说道:“都饿坏了吧,饭菜要上桌了,走吧,去五爷爷家吃饭。”
可她说完,三个美女却没动,都看着睡着的霍芸萱,不知她为啥哭,也不忍扔下她一人。
薛郎替霍芸萱盖好被子,笑了笑说道:“走吧,去吃饭去,已经下午了,连早饭午饭都没吃,快去吧,我也去,一会带点好吃的回来,等雪凤醒了在这给她热一热就成。”
崔颖和白小归犹豫了下,还是掀开被子,穿上驼绒棉裤,穿上羽绒服,又帮着夏梓忆穿戴上,搀扶着她,看了眼熟睡的雪凤,跟着兰花嫂子走出了房间。
薛郎也看了眼她,没再停留,跟在后面走出了房间。
他必须露面,这里的伤员都是第一次来他的家里,而且之前自己还昏迷着,不露面是不行的。
五爷爷家里最宽敞,就一个睡觉的屋,剩下就是一个大客厅和连在一起的厨房,就是逢年过节大家聚在一起而准备的空间,容纳五六十人轻松,放个五六桌一点不拥挤。
薛郎他们到来的时候,所有的伤员全部到齐了,虽然一个个吊着胳膊,打着夹板,但气色精神看着都不错。
他们并不知道有三个战友已经牺牲,所以,虽然受伤,但却并没有沮丧什么的低迷情绪。
薛郎的到来让气氛瞬间热闹起来,这些人大多在贫困山区长大,对于大山到没啥新鲜的,可上来的菜却是他们见不到,更吃不到的东西。
随着第一盘菜上来,虽然不能喝酒,但热闹是免不了了。
薛郎在上来三道菜后,悄然离席,让爷爷和大奎哥他们在这陪着,他跟崔颖,夏梓忆,白小归示意了下,就先行离去。
崔颖和白小归和夏梓忆当然知道他去干嘛,但都不会往龌蹉的方面想,也没人起身,也的确饿了,这里的饭菜也的确好吃。
她们虽然惦记雪凤,但还是塌下心来,照顾着爷爷们,张罗着,让饭菜暂时遮掩住了满肚子的疑惑。
薛郎返回家中,见霍芸萱还在熟睡,遂轻手轻脚的坐到了炕沿上,准备守着,避免一会她醒了再不好受。
毕竟她母亲现在如何还不知道,要是有问题,那也是她一手造成的不是?也可以说,是她亲手将母亲送到了政斧手里。
可他一身的凉气,一靠近,就被睡着的霍芸萱感觉到了,在他坐下的一刻,睁开了眼睛。
薛郎在她动的一刻,就注意到了,看到她睁开了眼睛遂微笑着说道:“醒了雪凤。”
霍芸萱点点头,扭头看了下,见其他人都不在,被子也没叠,刚要问,薛郎说道:“他们第一次来,兰花嫂子她们弄了一大堆的好菜,一个是招待,一个是补一补,崔颖她们都去吃饭了,你也饿了吧,起来去吃点?”
陆芸萱摇了摇头,情绪极度低落。
这会她哪能吃得下去?
薛郎知道这会她也没胃口,也没再劝,想了想,打破短暂的沉默说道:“我还是叫你芸萱吧,这样你也习惯点。”
霍芸萱摇了摇头,说道:“还是叫我雪凤吧,对外,我觉得这名字更能让我轻松一点。”
薛郎笑了:“好,那就还叫你雪凤,毕竟是我给你起的名字。”
说完,话锋一转说道:“雪凤,你不知道,我认识你父亲。”
情绪低落的雪凤很诧异的抬头看向薛郎,不知道一个大山都没出过的,才二十岁的薛郎,怎么就认识自己的父亲了?
薛郎早就编好了理由,在雪凤诧异的注视下,说道:“那年是爷爷带我去缅边给八爷爷购买药材,见到过你父亲,他还教了我如何辨别原石,如何辨别玉石翡翠的种水,只是我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去了岭南玉雕厂才知道的。”
噢……
雪凤这才恍然,才知道薛郎的一些玉石鉴定知识是哪来的了。原本以为是爷爷们教的,这会才知道,居然是父亲教授的。
明白之余,也不免奇怪。
要知道原石的辨别鉴定,那就是赌石,父亲怎么会将这些交给一个刚认识,还不了解的孩子?万一学不会,半拉架,赌石就是个倾家荡产,岂不是害了薛郎?
她念头转动间,慢慢的坐了起来,在薛郎拽过崔颖她们的枕头,垫在她后面的一刻,也没拒绝,就这么向后靠了靠,坐在了炕上。
薛郎不会让她过多的琢磨,这事就是一说,在雪凤靠好之后,说道:“雪凤,你不知道,爷爷跟你父亲还有渊源的,只是他们相互并不知道而已。”
有渊源?
雪凤满脑子都是母亲的事情,闻言,迟疑了下,但大脑并没转弯。
薛郎知道会是这样,也就没管雪凤,自顾自的从爷爷们的师傅离开皇宫开始,到幽冥八使,到返回大陆,到躲进深山,全部讲了出来,足足半个小时还多,在崔颖和白小归,夏梓忆,兰花嫂子一家端着一个盆子,里面扣着菜进屋的时候,才讲了个大概。
崔颖,夏梓忆,白小归将盆子放到灶台,就敲了敲门。
薛郎也结束了这个漫长的故事,在雪凤震惊中,起身打开房门。
崔颖一进屋就看到了靠在那里的雪凤,遂展颜笑道:“雪凤你醒了,给你带回来好吃的了,我给你热热去。”
说着,反身就要走。
雪凤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我不饿。”
白小归和夏梓忆看出了雪凤有点不太对,俩人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挡住了崔颖,摇了摇头,白小归推着崔颖就进了屋,夏梓忆在后面将门关上了,挡开了白小归回身搀扶的手,自己走向炕边。
就在这时,薛郎的电话突然响了。
薛郎一看是金腾的,犹豫了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在崔颖三人都坐下的一刻,接通了电话。
电话一通,金腾就说道:“薛郎,黄埔琴在你打电话五个小时前就离开了单位,家里已经人去房空,她的电话最后一个通讯记录显示,正是在松江市打来的,应该是你说的那个袭击你的段鹤山打的。”
薛郎不关心黄埔琴,他直接问道:“段鹤山有消息没有?”
那头金腾说道:“没有,到现在距离袭击你已经超过了七个小时,对方没有一丝踪迹,我已经严密监控高速,监控了机场,连出境那边也都做了布控,但只抓到了十几个小虾米。”
薛郎没有一丝情绪波动,问道:“这么说,主要目标黄埔琴和段鹤山都脱离了视线?”
“是的,恐怕已经离境。”
薛郎不认同金腾的说法,五个多小时,黄埔琴要想逃离,也只有三到四个小时而已,毕竟要处理一些紧要的,比如通知手下等,转移财物等。
薛郎刚要说出自己的想法,金腾先说道:“还有一件事,经过缜密的摸排,发现了黄埔琴有个女儿,上大学前一直以麻子脸出现,上大学就再没跟黄埔琴在一起,黄埔琴也是那时候换的新住处,买的别墅。她大学毕业后恢复了面容,独自在外面住,并独资办起了一个珠宝行,主营玉器,货源,主要是岭南玉雕厂的精品,生意非常不错,却在一年前失联,珠宝行也关闭了。”
薛郎打开了扬声问道:“她很重要吗?”
金腾没有正面回答,说道:“她父亲是谁不知,黄埔琴也没有结婚,她……”
薛郎看了眼雪凤,直接打断了金腾说道:“你是说霍芸萱吗?”
金腾顿了下,没有回答,而是说道:“黄埔琴的别墅或许你愿意买下,里面已经仔细搜过,没有危险品,位置,跟你的别墅有点远,不在一个别墅区,不过你应该会喜欢。”
薛郎吐出一口浊气,笑道:“金大哥,你办事靠谱,这事就这么定了,需要多少钱我出了,但这会去不了,你找人帮我看着,可别再让我重新装修了哈,我这人懒,等我伤好了,我再去办手续。”
金腾那头摇了下头,说道:“薛郎,身体是本钱,东西在这什么也不会缺,你过完年再来处理吧,反正过了年,你的大爱之家也要启动,一块弄吧。”
“好,我就消停在家过年了。”
薛郎说着,直接挂了电话。
金腾这么做他非常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