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明志很了解这些情况,毕竟一年半前,自己和战友们,就是这样来到明斯克的。
没人知道这些新兵的名字,他们衣着相同,一个个长相也非常相似,就仿佛是一群克隆人。
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苏联工农红军战士。
他们几乎也都有一个共同的归宿——在未来三年内战死。
毕竟,这群热情洋溢一路小跑的年轻战士,他们还不知道,凡是今年征召的新兵,97%在战争胜利前就牺牲了!
一想到这儿,杨明志就悲从中来。今年三个月前,游击共和国决定展开旷日持久的戈梅利战役第一战时,主力兵力高达一万两千人,各类民兵还有三万人。
四十天的鏖战下来,主力剩下区区三千人!
苏军很多步兵师都遭遇过这种恐怖的损失,可惜数以千计战士的阵亡,他们是死并没有针对敌人以一换一。那么这一趟军列的新兵,他们战斗到最后能消灭多少敌人呢?
杨明志真是无法估计。
新兵刚刚下了车,很快就在他的视野中消失了,这充分证明了前线苏军对兵力补充是多么的迫切。
小插曲很快就结束了,装载大量新兵的军列安静的听着,一众顶着有照明钢盔的铁路工人,拎着铁锤下到路基,开始对军列车轮挨个检查。
这时,换了一身装扮的列车长谢苗诺夫走进了列车客厅。
“将军同志!”他谨慎的呼唤。
“嗯,我在这里。”
杨明志扭过头,赫然看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此人穿着制服,大檐帽正中心挂着铁路单位的标致,杨明志自信看了两眼,才通过标志性的大胡子认出,此人就是本次军列的列车长。
“啊?您是列车长同志?”
“是的,将军同志。我换了一身制服,好好的洗了脸,甚至把胡子也清洗一遍,但愿刚刚的邋遢形象没有让您反感。”
这人真是毕恭毕敬,杨明志满意的点点头:“没什么,您对军列安全非常重视,我非常高兴。”
“哈哈,谢谢您的理解。从事我们的工作,总是要与煤灰为伴。您觉得这节豪华车厢如何,是否也觉得满意。”
“当然,您瞧,地面是地毯,墙壁都嵌着真皮。我检查过那些宿舍房间了,所有的床铺都是软床。”
“那么您还有什么要求么?如果有,我会立刻想办法。”
“这……”
杨明志捏着下巴,他寻思着如果自己真的什么刺也不挑也不好,故意挑些小毛病,列车长不会觉得工作没有做好,反而会把工作做得更好。
“干脆这样吧。我们要去新西伯利亚,那里可能很冷。我的妻子怀有身孕,我自己也不喜欢寒冷。我听闻这节车厢也是有保暖系统的。”
“是的!是独立的煤炉!”
“就是它,你把炉子搬进来,连好通风管道。”
“遵命将军同志,我这就去办。还有一件事我要通知您。”
“什么事?”
“列车还有半小时就要开了,请您做好心理准备。”
“我明白了,在军列开动前,你必须先解决火炉的问题!我可不希望到了目的地罹患感冒。”
穿着呢子外衣,杨明志并不觉得冷,尤其是喝了些红酒,身子温暖舒服。只是他有一个习惯,睡觉的时候连睡衣都不要,顶多穿一件裤衩,如此裹着毛毯或是棉被,所谓无拘无束的睡眠。
尤其是当下,即将担任长时期的脑力工作者,全身心的放松对以后的工作真是重要极了!
要无拘束的睡眠,保暖就显得异常重要,万一气温低自己又把被子等了,没有脂肪保护的肚脐眼,凉气能直接作用在内脏,带早期起来,不一定立刻感冒,先去蹲半个小时厕所简直是必然了。
他就坐在皮椅上安静的等着,再喝点酒漱漱口。
列车长真是说到做到,他指挥着戴着石棉手套的铁路工人,将一尊滚烫的小煤炉抬如车厢,后续的工人三下五除二,又将排烟管道接上。
要说他们办事为何这么快,因为这些设备本就是配套,单纯是气候还不冷,就先拆了下来。
列车长带来的可不仅仅是这个,他手里还拎着用麻绳捆扎好的一大叠报纸。
“将军,这些是您要的《真理报》《消息报》。我们火车站总要订购大量报纸,我突击搜集了一些,其中还有些去年的,希望您能喜欢。”
“哦!当然。”毕竟是旧闻多,他点名问:“最近一个月的报纸都有吗?”
“有!都有。”
“您将报纸先放在地上吧,无论旧闻新闻,只要解闷我都喜欢。再说这些报纸也是卷烟的好东西,上厕所也能用得着。列车长同志,当我下了车把这些报纸全部拿走,您不介意吧?”
“您当然可以拿走。”
旧报纸有许多好处,它甚至可以用来糊墙!但杨明志更清楚报纸都是用轻薄易吸水的新闻纸印刷,使劲揉搓后就变得异常柔软。现在正是极端匮乏时期,搜集旧报纸作为如厕的手纸,在未来一段时间内是非常必要的。
这一刻,他觉得一年多的沼泽地生涯,自己对废物再利用已经变成了一种偏执。
凡事用好的,不喜欢直接扔,吃完的剩菜也扔掉。铺张浪费要建立在物资充裕的基础性。现在,铺张浪费无异于自掘坟墓!
列车长很快就消失了,他穿过豪华车厢,又去后面的车厢视察了一圈,以向所有人宣布军列即将启程的讯息。
其实明眼人站在车窗前,通过地面弥漫的雾气,就能判断军列即将发车。
“终于要出发了!”杨明志看看表,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一刻。他又瞟了一眼天空,乌云确实比上午多了很多。
总不会我离开后莫斯科就开始降雨吧?不对,如果一定要下雨,我乘坐的军列也要在雨水中行进许久。
杨明志不喜欢凄凉的感觉,偏偏秋雨总是带来阴冷与肃杀。
他继续看着窗外,雾气弥漫得更为浓厚了。
突然,一阵猛烈的震颤,杨明志差一点为之跌倒。接着,悠扬洪亮的火车鸣笛声,伴随着巨量的蒸汽响起,很快窗外就满是雾气。
“终于,列车开动了。等待我们的事前往新西伯利亚的漫长旅途。”
他的自言自语被内务部的同志所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