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桃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那双手也迅速放了下来。
娜塔莎和科斯佳就坐在后座,为了这个恶作剧,娜塔莎还故意压低声音,奈何满是茧子的双手刺激到杨桃的眼神,这是谁的手,杨桃瞬间明白。
有道是三个女人一台戏,即便她们还处于女孩的状态。
孩子聚集在一起总免不了叽叽喳喳,杨桃和娜塔莎都难掩自己坐上飞机的兴奋,倒是柳红秀,她一副少见多怪的模样。
原因无他,多年前柳红秀就是乘坐飞机进入苏联国境,她有着一次宝贵的飞行经验。
首次坐飞机,柳红秀也是一副惊奇模样,现在的她再也不会。透过两个姐姐夸张的表情,她不但明白姐姐们没做过飞机,对飞行的风险更是一无所知。
“咳咳,作为一个过来人,两位姐姐,我有必要向你们讲解一下飞行的经验。”
“经验,你有经验?”杨桃好奇的问。
“当然,我可是从中国飞到苏联来的。看到你们这么兴奋,我什么不说也不好。亲爱的姐姐,你们不要只顾着高兴,你们必须知道,我们前往莫斯科的旅途可是充满危险呢?”
“危险?那是什么危险?”
“可能是敌人吧。”娜塔莎突然冷静下来,“我们必须飞跃敌占区,很可能会进入敌人防空阵地,虽然……”娜塔莎的话戛然而止,她的表情也渐渐变得严肃。
“到底怎么回事啊。”杨桃追问道。
柳红秀赶紧说:“唉,就是我们有遭遇攻击的危险,如果我们暴露了,地面的敌人会展开防空火力。”
“对空射击?”关于这个杨桃倒是不陌生,尤其是五月底的德军空袭,己方的防空机枪击落了几架敌机,投掷的炸弹可是造成矿场区灾难般人员损失。
可她也知道,那些防空机枪射程达两千米,反观自己乘坐的运输机,它应该飞的更高。
“唉,我觉得敌人的那些防空机枪没什么威胁,我们飞的更高不就行了?”
“不!”柳红秀立刻予以否定,“敌人有一种对空火炮,我们会始终处于敌人的火力范围内。”
“是那种88毫米火炮?!”娜塔莎突然想起了往事,那是自己刚刚被司令解救,紧接着撤退的军队就在莫济里和罗马尼亚人打了一仗。万幸的是,当时军队使用了缴获的德军88毫米高射炮,用其平射打败了罗军的坦克冲锋。
你一言我一语,两个姑娘胡乱猜测令杨桃浑身起满鸡皮疙瘩:“难道,我们去莫斯科充满危险。真是太糟糕了!我……我害怕。”
“你怕什么?我看趁着黑夜飞行,我们能瞧瞧的越过战线,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娜塔莎的安慰令杨桃安心了一些,她坐下来,心脏依旧狂跳不已。
自从家人罹难,杨桃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她因一无所有而毫无顾忌,因为作风勇敢屡立战功。
但是现在,她可以不考虑自己的安慰,也必须为腹中的孩子着想。名为母爱的人类本能正在她的小脑袋里不断的被强化,哪怕是为了孩子,自己必须要活着,更好和丈夫好好的活着。
到了莫斯科一家人一定能得到特别美好的生活!一定!一定有满是弹簧的床,还有流不尽的自来水,还有很多美妙的东西。
此时此刻,唯一能让这只受惊的小猫安静下来的,唯有她的丈夫——正在扶梯边,和几个老战友抽最后一根烟的杨明志。
……
杨明志在户外一根接着一根抽烟,几十分钟后自己将远走高飞奔向未知的命运。
他可以预言苏军会打赢斯大林格勒战役,以及在大致库尔斯克的位置打赢战役,一年以后苏军也理应顺利反攻至第聂伯河。但是那个时候,自己放出的豪言能否实现,带领一支方面军杀回沼泽地,他心里没谱。
因为历史上的游击共和国,不过是几支大型游击队联合作战达到极致的产物,普里佩特沼泽也从未形成人口众多的最强大抗德根据地。
历史上的二战也没有杨明志这个人,德军的第七装甲师也没有在明斯克城外损失惨重,杀良冒功的德军707师则是在1944年被歼灭的。
但杨明志相信,他的豪言壮语并非不可操作。战后的史学家对斯大林有着诸多的评价,有人说他是暴君是新的沙皇,有人说他是为了苏联的稳定做了很多极端之事,等等等。众多的评论中可以剥离出一条共有了信息——斯大林对于自己的拥趸从来非常慷慨。
既然如此就非常好办了,拥护他,拍马屁,从而得到自己所希望的。
吞云吐雾中,杨明志继续和耶夫洛夫萨林奇金等人交谈,以及闻风感慨的霍姆尼奇负责人科尔金,顺便也听听给飞行员训话中的戈里佐杜波娃的慷慨陈词。
烟一根一根的抽,杨明志震惊的发现自己如何有了这么大的烟瘾,也许仅仅是要和亲密战友离别,心里难以言表的苦闷就化作吞吐不停的烟雾体现。
突然间,戈里佐杜波娃的停滞了,杨明志侧过脸,直接扔掉抽了一半的烟,又踩了一脚。
他看看表,已经是七点四十五分了。
“糟糕,看来离别的时间终于到了。”说罢,杨明志张开双臂,走向耶夫洛夫。
身经百战又大难不死的两人紧紧抱在一起。
“保重了,我的兄弟。”
“哦,耶夫洛夫,我还以为你是个铁人,从来不会流泪。”
“终于到了这一时刻,我……我不能控制情绪。”
“保重吧兄弟,我们不是永别,只是单纯的职务调动。”
“职务调动”这个词用词很好,耶夫洛夫的心情好了许多。喝了太多的酒,他的精神状况有些糟糕外,情绪变化也见得极端。杨明志还记得上次见这老家伙哭,还是284师第一任师长普加乔夫牺牲时。
杨明志带着微笑,又和其他人进行拥抱,包括萨林奇金。
接着,他站在扶梯向着战友们挥手致意,整个形象变得伟岸:“同志们,完全不用担心。等到明年年底我会带着一支方面军回来!一定!”
攥紧的拳头就是一种宣誓,萨林奇金还有耶夫洛夫,大家相信祖国的大军必然打到国境线,然后向着柏林推进,那个时候别列科夫将军绝对有机会回来瞧瞧。
带着一支方面军回来,这可能吗?
萨林奇金对这个不以为意,那只是别列科夫为了提气故意说的。他摘下军帽,笑着挥帽致意:“将军,到时候你可不能让大家失望。一年后,我要看到第聂伯河左岸的坦克大军,我们会搭建一座浮桥,我要看到你本人站在坦克上,回到游击共和国。”
“我会的,请诸位拭目以待!乌拉!”
最后吼了一声,杨明志钻进灯火通明的机舱。他的内心蹦蹦直跳,遥想一年前,一群残兵败将踉跄进入沼泽地躲避战乱,仅仅是因为友军成建制的损失,唯有特种反坦克营编制尚存。一介小小的营长掌握了实权,接着一路高升,达到了集团军中将司令的职位。
几个小时后,将军在图拉着陆,二十个小时候,他将站在斯大林面前!
杨明志长舒一口气,压制内心的躁动,他和机舱里的同志们打了一番招呼,接着坐在妻子的身边。
“亲爱的,我们在沼泽地的生涯告一段落,我们将奔向全新的生活。”杨明志话还没说完,妻子就如同抱一颗能够在洪水中救活小命的大树一般,抱住杨明志的左臂。
“哥……我……我怕。”